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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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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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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寒霜重有行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诗经·国风》),节序已至深秋,天光破晓,芦苇叶片上还存留着夜间露水凝成的霜花。沉醉于这样的一种意境,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一段往事。

大约40年前,我在后张村读小学,早上天还未明就要去上“早学”。为了节省时间,我和小伙伴们经常抄近路,从老王寨和后张村之间的一片苇塘里穿行。

苇塘不大,毗邻一个大湾。因为地势稍高,如果不是夏天雨水勤的时候,苇塘里是没有水的,大人和孩子们就穿过苇塘中间的一条狭窄、弯曲的小路,在两个村子之间往返。

苇塘的秋日早晨最是苍茫。雾气昭昭宛如仙境,然而那狭长苇叶上的露水甚是清凉,更有倾斜、倒伏的芦苇将本就狭窄的小路几乎整个湮没,让我们的心里顿生寒意。最终我们心一横眼一闭,一手按住斜跨的书包,一手抬起胳膊遮在眼前,任凭芦苇上的露水打湿了衣服,沿着小路向前猛跑。“嘻嘻嘻……哈哈哈……”,一群孩子呼啸着席卷而过秋日黎明的苇塘,摇落无数亮晶晶的“珍珠”。

秋日渐深,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狭长苇叶上的“珍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灰白色的清霜,就连地上的矮草也仿佛被涂抹上了一层颜料,斑斑点点的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灰白色。多年之后,当我读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时候,我一下子读懂了它的意境,仿佛又回到了那些穿越苇塘去上“早学”的日子。

那时候,我们仰起头,看见鲁西北大平原上纯净的、深蓝色的夜空。渺渺宇宙,浩瀚银河,星辰点点,北斗西折……这是一幅无与伦比的美丽图景,这是大自然给予人类弥足珍贵的馈赠!无师自通地,我由芦苇上的白霜和头顶上的星辰想到了一个词:时光。

穿过苇塘,是一段田间小路。清凉的夜色里,一个黑色的佝偻的身影影影绰绰地向我们迎面走来,“肯定又是大孬爷爷,又是他早起拾粪来了”。渐渐近了,果然是他。大孬爷爷头上裹着一方白色的头巾,一身黑色的粗布衣裳,两手拢在宽大的袖口里,右肩上挎着一个粪筐,嘴里叼着的烟杆儿明明灭灭。在我的记忆里,大孬爷爷好像一年四季都是这样的装扮,每天天色未明就起身行走在田野里,把那些人和动物遗失在路上的粪便捡拾进自己的粪筐里,给庄稼攒下无数的“口粮”。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毛泽东《清平乐·会昌》),大孬爷爷一辈子辛苦劳作,从无一丝怨言,也没有留下什么豪言壮语,像极了这片质朴而丰饶的土地。

“人啊,没有吃不了的苦,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只管向前走哇……”,苇寒霜重,夜色迷蒙,我听到一个早行者铿锵有力的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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