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有傻福

傻有傻福（小说）

张伟棠13710920888

一

“救命呀！那小孩快掉下了！”

刚离开办公室正往停车场走去的魏有福循声一看，只见前面一栋居民楼三楼阳台，有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抓住栏杆在半空晃来晃去。

情况万分危急。魏有福不知道哪来的爆发力，一眨眼就冲到小男孩下面。50米，几秒钟，对年轻人来说，问题不大，但对于满头银发、还有两年退休的魏有福真的无人相信。

魏有福还没站稳，“嘭”的一声，小男孩掉到二楼挑出来的遮阳蓬边。魏有福刚站定，“啊”的一声，小男孩掉到他双手上。他顶不住惯性冲力，抱着小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位老人家从屋内跑出来：“吓死我了。”小男孩叫了一声“爷爷”便哭起来了。

原来，爷爷从幼儿园把孙子接回家后，他们上了阳台看晚霞。爷爷要下去洗手间，就叫孙子等一会别乱跑。谁知不到一分钟时间，调皮的小男孩就从栏杆缝隙钻出去了。

“恩人，感谢您，大恩人！”爷爷拉着孙子向魏有福下跪。魏有福忙把他们爷孙拉起来：“这有什么问题呢，举手之劳。”

围观的街坊都向魏有福竖起来大拇指。

一位同事走过来：“厉害!福哥，见义勇为！我要向局长汇报你的英雄事迹。”

“这有什么问题呢，刘主任你别乱讲。”福哥说着，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径直向停车场走去。

“多亏了他，不然小男孩真的有问题了。”人们看着体态微胖的福哥渐行渐远，心里充满敬意。爷孙俩更是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过，也有人说：“真傻！一把年纪的老家伙了还出风头，万一伤筋动骨怎么办？抢险救急之类的事应该让青年仔去做。”

不管别人说什么，反正福哥听不到。他要赶回家陪孙子玩，让老太婆下厨做饭，儿子儿媳下班回来就吃，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他也有个三四岁的孙子，那小家伙太逗太乖太可爱了。

福哥开着他的本田缤致小轿车缓缓行驶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前面是红绿灯十字路口，已有近百米长的车龙在等候。福哥的车也在右边车道上停了下来。突然，一中学生骑着自行车从横巷冲出来，撞上了缤致的右前角。学生跌倒在地上。

福哥赶紧下车扶起那学生：“怎么样，伤着没？”

学生没啃声，搬起自行车就想溜。

“等等，别走。”福哥拦住了他，“看你，手都擦伤了，还流血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我自己搞定。”学生推着自行车坚持要走。

“那你自己去搞点药弄一下。”说着，福哥掏出200元塞进了他的口袋。

有人说：“你真傻，明明是自行车撞你，干吗还要给钱他？”

福哥也不知道听见没，只是微微一笑：“这有什么问题呢。”

学生哥骑着自行车头也不回，消失在车水马龙之中。

回到家里，福哥才发现爱车右前角擦花了，还有一道深痕。

二

福哥是县市场监管局的资深科员，18岁工作到现在刚好40年工龄。县城不大，很多街坊和商户都认识福哥。他为人心地善良，工作勤勤恳恳。按理说，像他这样资历的公务员不当局长最小也能弄个科长当当。人家小刘入职不到十年，就坐上了办公室主任的宝座。到底怎么回事？福哥身上有哪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说起来真的一匹布那么长。

魏有福出生在农村，父辈祖辈都是老实巴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1982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便回到老家派塘镇白滩村，跟着父母、哥姐下地耕作。四兄妹中他排最小，也是他学历最高，只有他读完了高中。他成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宝贝。大家都希望他有机会到镇上去找一份工作，以后搞个一官半职的光宗耀祖。

福哥务农半年后，机会来了。派塘镇工商所招市场管理人员，拿国家工资，还包吃包住。太好了!爸爸妈妈举全家之力，找遍了所有关系，用了五十多块钱，耗尽了所有积蓄，终于如愿以偿。

福哥在工商所上班，工作任劳任怨，从不斤斤计较，很快得到了领导的认可、同事的喜爱。老同志都关心他、培养他，单位还派他去学摩托车驾驶。20岁那年，他顺利拿到了摩托车驾驶证。不久，单位配了两辆幸福牌摩托车，福哥理所当然的成了名副其实的摩托司机。那时候，开着摩托车在镇上的大街小巷出没，威风八面，羡煞旁人。所长、副所长天天带着朱有福下乡、出差、去县城开会。直到所里配了小汽车、有了专职司机，他才从兼职司机变成市场专管员。

福哥开摩托车出外办事、巡查市场，有时候也开回乡下家里，全家人都感到骄傲与自豪。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投来羡慕的眼光。还有年轻姑娘主动抛来媚眼，她们都想坐福哥的摩托车去兜风。

一天，福哥正在派塘市场核对商户营业执照办理情况，一位时髦漂亮的美女走到他摩托车旁边：“福哥，快，送我去医院。”

这不是隔壁日杂店的于红吗？面青口唇白，肯定有问题。福哥二话不说，直接把她送到了派塘医院。医生说，幸亏送来及时，否则病情就严重了。

谁知道，福哥送美女病人的途中，被单位同事看到了。

第二天一早，福哥被叫到所长办公室。所长神情严肃：“你把摩托车钥匙交回来。”

福哥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呆呆的望着所长。

“谁叫你上班时间搭美女？”

“这有什么问题呢。”福哥急了，“你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上班时间、用公家的车、搭载花枝招展的女人招摇过市，影响极坏，同时也说明你生活作风有问题。这样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以后我不搭了。所长，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次就不开除你。把摩托车交回来，骑自行车出去干活。”

福哥把摩托车钥匙放在台面，极不情愿地走了。

怎么回事呢？几年来，所长一直帮助我、关心我、培养我，这次怎么很陌生、很见外的感觉？一丁点小事就上纲上线，小题大做。先别说我是为民办事做好事，就是开车办私事、送家里人以前所长也不会这样像白娘子水漫金山——大动干戈。到底哪方面的原因、什么环节出了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一连数日，福哥闷闷不乐，心事重重。

周末休息骑自行车回到村里，有人见他没摩托车开了便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父母大哥也特别上心，不停地问这问那。

“这有什么问题呢。”福哥故作轻松，“骑自行车挺好，又健康又环保。”

还有一事，福哥更加无法释怀。

他读高中就暗恋一位被称为班花的女同学。这女同学家住派塘镇，生活优厚、衣着光鲜，人见人爱。但她一直都不理睬他，直到他去了工商所有了正规工作，才和他有来往。后来，他开着摩托车载她兜风，一来二往，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她开始向他投怀送抱，还主动献吻。他完全掉进了热恋的蜜糖池里。

然而，福哥没摩托车开了，美女同学也人间蒸发了。

福哥真的想不通呀，人的感情怎么那么脆弱，就经不起一点点风吹雨打吗？难怪有句古话：夫妻好比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同床共枕尚且如此，更何况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和所长也是普通同事。分道扬镳、朝秦暮楚，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但是，不对呀，为什么我爷爷和奶奶、我爸爸和妈妈历尽千辛万苦、过着清贫生活，几十年了，还一如既往、初心不变？

其实，那个时候，福哥搞不懂的事情太多了。

三

派塘镇不大，只有几条街。镇中心有一棵300年的大榕树，工商所就在大榕树西北角。大榕树附近是全镇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百货商店、新华书店、酒楼食肆、汽车站和其他大小店档都集中这里。热季，大榕树下每天都有不少人纳凉休憩、谈天说地。

魏有福被所长批评、和女朋友分手的事传开了，还传到了于红耳里。于红的泼辣全镇皆知，一拍桌面：“岂有此理，什么所长！不问青红皂白，颠倒是非黑白。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于红可不是一般的人。她的日杂店就在工商所对面大街派塘市场人口处，既承接全镇商业旺地的热闹又吸纳农贸市场、工业市场的人气，实属黄金铺位。能拿到这类店铺的人，街坊们心里都洋葱拌豆腐——一清二楚：非富则贵、非官即盗。

福哥却搞不懂，于红一介女流，虽然长得漂亮，但她有什么能力抢到这么好的铺位？

福哥是派塘市场专管员，很快就和于红熟识了。

于红热情大方，经常邀请福哥进去喝茶聊天。

不知为什么，于红特别想福哥来店里，哪怕是站一站、转一转，心里就特别舒服。也许是因为于红特别注重第一印象和第六感觉：第一次看到这个穿制服的年轻仔，浓眉大眼，一表人才的帅哥形象已经定格；始终觉得这个靓仔有许多与众不同之处、自己和他即将有许多故事。

一次，福哥在于红店里闲聊，突然问：“你老公呢？怎么从来没见过？”

于红脸色都变了，盯着福哥：“什么老公？都没嫁。”

“不好意思。”福哥的脸一下子红了。

于红看着他腼腼腆腆的样子，气也生不起来了。

愣了一会，福哥吞吞吐吐：“你忙。我，先去干活。”

于红心直口快，脱口而出：“忙完就来我这里吃饭。”

他莫名其妙：“为什么请我？不用，谢谢。”

她看着懵懵懂懂的他，感到很失望。

那天，于红急病，刚好福哥路过，迅速送她去了医院。于红十分感激，对他更是念念不忘。现在，听说福哥受委屈了，一向冲动火爆的她无名火起三千丈，决定动用一切资源好好整整这位不知好歹的所长。

于红一家是派塘镇有名的地头蛇，她大哥就是大名鼎鼎的于镇长。六兄妹她排最小，前五个都是男，唯一她女。从小她就是父母和哥哥们的掌上明珠。她天生丽质、衣着新潮，街坊们都知道派塘镇有这么一个美女。又因为她娇生惯养、目中无人、脾气暴躁，人们都只能敬而远之。

于红没考上高中，大哥决定让她当个体户。

于是，于红成了日杂店的老板。

没多久，所长被县工商局革职并调离派塘，原因是多位商户投诉他“吃、喝、拿、卡、要”，当地镇政府对他很不满意。

副所长成了所长。

新所长对福哥关爱有加，经常一起聊天、一起出差。

经过一段时间接触，福哥慢慢地从新所长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首先，新所长是于镇长的老朋友，和于红自然也是老熟人。这次老所长被免职完全是于红为了帮福哥出气所采取的一系列行动带来的结果。

第二，福哥挨批评之前几天，有两件事让老所长极不开心。

那天上班时间，所长把福哥叫到他办公室：“没米了，你帮我去买一条南洋双喜来。可以吗？”

“这有什么问题呢。我现在去。”

所长见他答应了又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老半天不走，很诧异：“那你怎么还不去？”

“我，身上没钱。”

所长面色一沉：“走走，干活去。不用你买！”

还有，一天下午开完会，已经六点多了。所长把福哥叫住：“我今晚没安排，你陪我喝两杯。我知道你能喝。”

“谢谢所长。我约了同学去吃烧鸡。就陪不了你了，谢谢。”

所长大为不悦：“正傻仔！给机会你都不要。”

其实，福哥当时还不知道所长实际上想叫他去买单。

过了几天，福哥不但在入党培养对象和年轻干部梯队的名单被划走，让他威风了两、三年的摩托车也被收回去了。

四

福哥知道于红帮自己出气，心存感激。但是，把老所长搞下台了，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什么滋味。想到所长平时对自己的好，更是感到过意不去。

福哥得到新所长重用，成了所里的红人。所里的小汽车他也可以经常开来开去。

于红更加想和福哥在一起。但是，她约了他几次吃饭都没约到。她很失望，又不甘心。一个小小的专管员，真的琢磨不透。假正经？还是真的不喜欢我？这个人，天天搭着女仔兜来兜去，生来就是个花心萝卜，还在我面前扮作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柴米油盐都拒之门外，呸！猪八戒鼻孔插大葱——装模作样，我就不信搞不定你这个多情种，除非你不是男人。

不过，于红转念一想，也难怪他，自己虽然颇有几分姿色，但比人家大好几岁呢！人家年轻有为会不介意？怪就怪自己，太喜欢这块小鲜肉了。但从许多迹象看，他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他会知到我对他的浓情厚意，他也一定会感觉到我心里只有他一个男人。他就是一座冰山，我也要持之以恒、热情如火把他溶掉。可是，他总是不领情，都不给机会我接近他，怎么办？谁能教我一个锦囊妙计？

然而，这天下午六点，一个电话让于红欣喜若狂。工商所有人打电话来市场办公室找她，她马上跑去接：“红姐，今晚我请你吃饭。工商所后面派塘河边那间大排档。”

“好，好，好。”那十分熟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让她丰满的胸脯起伏加剧，她的心里激动不已，她的脑海波涛汹涌。

“红姐，感谢你的关照，感谢你经常约我吃饭。今晚我代替所长值班，没回家。所以······”

“不管怎么样，和你一起吃饭，我开心。来，喝酒。”

一只木柴烧鸡、一碟煎酿豆腐、一份盐水菜心，两人吃得嘴角流油，津津有味。

“红姐，你点的菜，特别好吃。”

“是吗？”于红高兴得眉飞色舞。她不停地把最好的鸡肉、最嫩的菜心夹给他，没茶马上倒茶，没酒马上斟酒。

福哥受宠若惊，心里比喝了荔枝蜜还甜。以前，觉得她妖里妖气像狐狸；现在，看到她妩媚动人真美丽。粉红的脸蛋，半露的酥胸，骚味韵味女人味，汇聚成一种让他抗拒不了的魅力。温柔体贴，甜言蜜语，热情如火，组合成一股让他无法抵挡的洪流。

“红姐真好。”他陶醉了。

“你更好。”她的樱桃小嘴就像抹了蜜，热辣辣的眼光直射对方，“一见到你我就忍不住心里高兴。上次老所长让你受委屈了，我气得冒烟。”

“干吗对我那么好？”福哥拿起酒杯和她的杯碰了一下。

“一见钟情。”于红一饮而尽。

他醉眼熏熏盯着她。

“那次你送我去医院，帮我挂号、帮我找医生，又帮我抓药，还喂我吃药······我爱死你了。”

“还记在心里？”

“记，肯定记，记一辈子。”

“我也记你一辈子。”

“对，这叫心有灵犀。来，喝。”

吃饱了，喝够了，他们依偎着走回工商所。福哥的手摸到她富有弹性的肉体那一刻，浑身的欲火立即熊熊燃烧起来。

走进办公室，灯都没开，他们就迫不及待紧紧搂抱、疯狂热吻。

他们就那样站着，把整个世界都忘了。

派塘河的水在流淌，老街上的风在吹拂，夜空中的云在翻滚。她无法控制的叫声在寂静的老街轻轻地回响。······

福哥终于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销魂荡魄的美事。

于是，那晚以后，福哥差不多每天下班后都往于红店里跑。于红也天天盼着他的出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不久，于红知道自己有了，那个东西过了一个多月还没来，以前都是非常准时的。

很多次，福哥晚上过来了，于红都打算干完那事就和他说这事。但翻云覆雨之后，她吞吞吐吐又不知如何开口。

于红觉得福哥一直没有娶她的意思，只是为了满足她的欲望、为了他自己开心。就是那种寻欢作乐、逢场作戏，追求刺激。但我不是，我的心已经给了他，我只能嫁给他。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再跟其他男人。万一他死活不肯娶我呢？那我就生下来，自己养，我的能力可以把宝宝培养成才。

然而，未婚先孕、单亲妈妈，岂不成了派塘镇天大的新闻？我的脸往哪放？大哥的脸往哪放？我们全家人的脸往哪放？不行，无论如何都要他娶我，奉子成婚，别无选择。他敢不答应，就叫我大哥好好教训他。

不过，于红又跌眼镜了。

那晚，两人亲热过后，她把怀孕的事说了，福哥喜出望外：“真的？我做爸爸了？”

见他不但没生气还高兴，她开心极了：“恭喜你做爸爸。我们快点结婚吧！”

“结婚？这有什么问题呢!”

她一下子搂住他，亲个不停。

“可是······”

她的心凉了：“又怎么了？”

“我，没钱，没房。”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

她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什么飞机撞地球的大事!我有。”

“要不，我们简单一点。”

“不，我要隆重。你没钱，我全部搞定。”

“明天我回村里去和爸妈说一下。”

“你记得把户口本、身份证带来，我们后天去登记。”

“这有什么问题呢。”

就这样，派塘镇出现了历史上最为豪华的出席人数最多的“魏于联合婚宴”。

福哥住进了于红的两房一厅。

半年后，他们的儿子出生。

五

福哥就是福哥，好事一波接着一波。

所长把福哥提名为副所长后备人选不久，县工商局组建屠宰管理科（屠宰管理执法大队），两块牌子，一套人马，暂时由一名副局长兼科长（大队长），编内两名副科空缺，并从各个所抽调有培养前途的35岁以下的年轻干部参与。也就是说，一年半载后，科长、副科长都将在这些人里面产生。

于是，福哥调到了县局工作。

于红把日杂店转让了，在县城买了房子，跟福哥住到城里。

于红在县城新买的大房子四房两厅，宽敞明亮。福哥的哥姐都已成家立业，只有父母住在农村老家。于红便把两老接来一起住。福哥父母逢人便竖起大拇指夸赞小儿媳妇。

后来，于红成了工商局饭堂的职工，白天工作，晚上相夫教子。

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

福哥被提名为副科长后备人选不久，突然被调往广告商标科做普通科员。身兼科长的副局长也被调往某镇当所长，保留待遇。

一周前，副局长在查处私宰肉过程中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经过调查取证终于摸清了位于荔枝林深处的的私宰场所。一天深夜，他们进行了收网行动。副局长带一队人马从前门进攻，福哥带另一组在后门堵截。结果，福哥把屠夫人赃并获、抓个正着，2000多斤私宰肉落网。

当时，那些人甚为嚣张，还警告福哥马上放人，不然吃不了兜着走！还有人说，你知道我们老板的大舅子是谁吗？常委、部长!

福哥不管三七二十一，按副局长的指示把私宰肉拉走销毁，还开出了五万元的罚单。

过了几天，那些人没来交罚款。副局长正准备叫福哥做材料向上级申请强制执行。结果，意想不到的是，在这个时候，副局长、福哥两人同被调走。

福哥的仕途回到原点。但他无所谓。白天上班，晚上喝酒，夜里抱着漂亮的老婆睡觉。周末，福哥于红经常叫上老爸老妈、带上儿子出去散步、郊游、吃海鲜，日子相当写意。

香港回归那年，广告商标科的应酬特别多。福哥每天晚上都陪着科长、副科长参加各种饭局，灯红酒绿，应接不暇。

这晚，工商银行的人请广告商标科全体人员在名豪酒店喝酒。三斤装轩尼诗XO一下子干完，第二瓶迅速打开。福哥地位低微，每人都要去敬，人家敬你的也必须全部喝完，自然，福哥是整桌人喝得最多的。而且，福哥还要留意领导的眼色，领导的杯里没酒马上倒酒、没茶马上倒茶。

这一切，被坐在旁边的工商银行一位美女经理看到了。她竖起拇指：“厉害！识DU！来，我敬你。”

福哥和美女经理私下又干了两杯。“帅哥，酒量真大。佩服。这不，你明天来我办公室，有好介绍。”

“真的？一定到。”福哥不假思索，爽快答应。

第二天，福哥如约前来。美女经理热情如火，笑眯眯的又是让座又是敬茶。

“新推出一只基金，内部认购，5000元一份，你是不是来两三份玩一下？”

“这有什么问题呢，就买一万。”福哥毫不犹豫。

“OK。”

······

又有一次，福哥乡下白滩村的魏书记请吃饭，也是在名豪酒店。

书记的家就在福哥乡下老屋隔壁。老屋已经没人住，空在那里好几年了。两个哥哥已分家，姐姐已远嫁，老屋就是福哥和父母的财产了。

席间，书记详细说明了原委：“我的屋子占地120平方，你的80平方，我想把你的砖瓦老屋买过来，就一共有200平方屋地，我要拆了旧屋重建一间带花园的别墅。”

“好事。书记真的大手笔。”

“我想给你两万元作补偿，如何？”

“这有什么问题呢。”福哥觉得乡下老屋闲在那里也没用，能卖两万已经不错了。一家人回乡下的时候可以去两个哥哥那里住。我们有钱收，又可以成人之美，为人锦上添花，何乐而不为呢？不过，那是老爸老妈的祖屋，他们会同意吗？

书记好像看透了福哥的心思：“还有一个办法。我们家在村后石龙水库边有100平方宅基地，我可以建一间面积相同的新屋给你，而且是水泥钢筋结构的。这样，你爸妈肯定没意见。”

“好办法。”

“感谢福哥的理解和支持。多谢！敬你，干杯。”

“这有什么问题呢。”福哥一饮而尽。

······

还有一次，好像是“非典”过后没多久，一家沐足店的老板请客，也是在名豪酒店。老板带来几名漂亮的女技师陪酒，坐在福哥旁边的大清、小清是贵州过来广东打工的亲姐妹。

酒至半酣，小清跟福哥说：“老板，我是9号，我姐8号。多来捧场，记得找8号9号。”

“这有什么问题呢。”福哥满脸通红、满心欢喜，还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给了小清。

接下来，福哥和客人或者朋友一起经常去沐足店休闲，有时候他自己一个人也会去。每次，他都指定要8号或9号进行泡脚、按足、捶背。别看小姐妹俩个子矮小，按摸力度十足，服务相当到位。

一天中午喝酒后，福哥来到沐足店午休。他点了9号服务员。期间，小清说：“福哥，最近生意不好，我姐还没上钟，你点她一起来为你按双飞好吗？”

“这有什么问题呢。”福哥就是个爽快之人。

两姐妹一人一边，洗脚、擦脚、按脚、捏手······动作对称，整齐划一。福哥感到皇帝般的享受。

三个人聊天聊得很投缘。两姐妹的经历，居然触动了福哥的怜悯之心，想不到她们小小年纪就受尽人间苦难。

原来，大清小清的父亲是矿工。十年前，姐12岁，妹9岁，还有一个5岁的弟弟。那年，父亲矿难去世，妈妈居然拿走了那两万块补偿金，人间蒸发了。爷爷奶奶年迈体弱，不能下田干活，姐妹两个便辍学挑起了家庭重担，起早贪黑，干着与大人们一样的农活，过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生活。弟弟上学后，爷爷奶奶的身体更差了，经常靠药物维持生命。为了供弟弟上学，为了给爷爷奶奶买药，姐妹两个决定来广东打工。

那年，姐18岁，妹才15岁。每个月，她们把加班加点赚来的钱全部寄回给爷爷奶奶。为了省钱，她们两姐妹在公司宿舍同睡一张床。为了省钱，她们连饭都舍不得吃，天天买面包、泡面、饼干充饥，或者去街边买烤玉米、红薯、芋头······

说着说着，两姐妹都哭了。

福哥也禁不住泪如泉涌：“你们受苦受累了。”

三个人抱在一起，任由泪水涓涓而下。

买单的时候，福哥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给了她们两姐妹作小费。

“明天晚上，我帮你们买钟，带你们去吃海鲜。”

“好啊好啊！”两姐妹破涕为笑。

第二天晚上，福哥花了两百块为大清小清各买了两个钟，然后带她们来到渔歌海鲜大排档。白鲳、花螺、元贝、生蚝、肉蟹、濑尿虾、八爪鱼······满满一小桌，香喷喷的让人垂涎三尺。

姐妹两吃着吃着，又哭了。她们太感激福哥了。

从那以后，福哥和姐妹两常来常往，就像一家人一样。

有一天，福哥把大清小清带到离沐足店不远的一个小型楼盘，步上二楼，打开一房门。这是一套小两房，已有简单的家具和床铺。

“好漂亮的新房子！你带我们来这里干吗？”

“给你们住，一人一个房。”

“我们哪里租得起这么高档的住宅？”

“你们住就是了。免费。”

姐妹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看着福哥。

“给，钥匙，一人一条。”

“真的？”

“真的。”

姐妹俩面面相觑，突然扑通一声跪在福哥面前。

“我们不知道怎样回报您的大恩大德！”

“拿，钥匙。”

大清小清接过钥匙：“好，我们接了。福哥你要我们做什么，即管说就是了。你这份情太重了。”

“这有什么问题呢。”

原来一个月前，小楼盘的老板拿着现楼发售的广告内容给福哥进行内容审查，并私下对他说：“如果你要，我800元给你，63平米的就五万！”

“太好了，超值。”福哥知道现在楼价不断上升，碧桂园小区的房子已经涨到每平米2000元了。可是，家里现在住的房子145平米，才买了十年，还很光鲜的，没必要换。而且，60多平米的房子，我们一家五口根本住不下。但是，这么便宜的房子不要，太可惜了。

“买房子不是买菜。你好好考虑再复我。”

“不用考虑，买。”福哥忽然想起大清小清。为人为到底，送佛送到西。为什么不让她们这可怜的两姐妹住得舒服一点呢？况且，这样的买房机会稍纵即逝，苏州过后无船艇。不要白不要，要了赚大钱。反正账户有钱，老婆又不管钱财大事。为了她们姐妹开心，买！

“爽快。明天办手续。一次性付款，可以吗？”

“这有什么问题呢。”

六

这几年来，福哥在外面逍遥快活，“胡作非为”，怎么就没人管他呢？他老婆不知道吗？很多人都不理解，尽管他在工作上勤勤恳恳，无可厚非，但生活上他太复杂了，还同时和两姐妹一起不清不楚的，这说得过去吗？他老婆可是有名的“老虎乸”，他怎么可以如此放任自由？看来，平时他傻头傻脑是装出来的，他一点都不傻，而且是高人、一等一的高人。

不过，与福哥密切接触的同事、亲友就知道于红自从嫁给他有小孩后出乎意料地转了个性，变得温顺、斯文了，完完全全前后判若两人，真真正正成了贤妻良母。20年了，她所做的一切都以福哥为中心，他笑她陪着笑，他哭她跟着哭，他不喜欢的事她只字不提，他想做的事她全力支持，简直把他捧上天了。

福哥事业上没能平步青云，在家里却过着皇帝般的生活。于红专心、细心、贴心、热心，侍候到位，无论从哪一方面福哥都感到心满意足，就连福哥的老爸老妈也大赞小媳妇湿水棉花——无得弹。

但是，尽管生活优厚，心情舒畅，也没有人能躲得过岁月的无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福哥也有了不满意的事情。40多岁的男人精力旺盛，如狼似虎。于红却已奔五，虽然风韵犹存，但也徐娘半老。两人的差距越拉越大，性生活无法和谐。于红每次都想满足他，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总是事与愿违。

“对不住了。你打我骂我吧！不要怪我就行了。”每次不欢而散的时候，她都耐心解释、致歉，请求福哥原谅。

“这有什么问题呢，不怪你。我们都上年纪了，正常现象。”福哥不断地安慰她，一点都不生气。“要怪就怪计划生育，老是打胎，把你身体都搞坏了。”

于红紧紧搂住福哥：“是呀，全生下来的话都有一个班了。”她十分感激，他不但不怪她还反过来安慰她，这么善解人意的男人去哪里找？就是用尽一辈子所有的精力和心血去爱他也值，甚至把整个生命交给他都值。

福哥也很感激于红，这个女人太好了。除了生活上无微不至，一切事情都百依百顺。男人喝醉酒三更半夜回家，一般的女人都会吵吵闹闹、喋喋不休。可是于红不但不骂，还精心侍候，擦脸抹身、喂喝糖水，有时候还帮他冲凉、洗头，十分周到。她说，“喝了酒，能记得回家已经很不错了。”

事实上，福哥这一点做得很好，除了出差外地，他从来没有试过不回家过夜。

早上，于红把牙膏挤到牙刷上，待福哥洗漱完毕，早餐已捧到他面前。有时候，她也会提醒一下福哥：“注意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不要惹来性病搞伤了自己身体。”

看到他邹了一下眉头，她马上打住：“好了，不说。你开心就行。”

“这有什么问题呢，我从来不在外面过夜。”

“得了得了，说说而已。”

不过，后来，有一次，福哥真的没回家在外面过夜了。

那天晚上，福哥去同事家里做客，酒后他们筑起了四方城。快要结束的时候，整个小区突然被封，只进不出。

原来，福哥他们所在那栋楼发现新冠密接者。据查，密接者是下午六点十五分上电梯的，福哥刚好也是六点十五分，但好在不同一个电梯。第二天早上十点，核酸检测结果出来了，只有和密接者同电梯的那几个人阳性，其他人没事。

得知福哥被困，于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没带外套，够不够暖？什么都没有，他怎么冲凉？他的胃不好，有早餐吃吗？

五天后，福哥回到家里，头发完好无损，于红如释重负。

第二天，街坊们都说，福哥命好，与新冠肺炎擦肩而过。

还有街坊说，福哥财运好，桃花运更好。

但是，福哥的官运就没人敢恭维了。有同事问他：你30多年工龄都没搞个一官半职，气不气？

“这有什么问题呢。”福哥坦然一笑，“如果我当官了，可能早就进去了。”

七

周日，闲着没事，福哥把车开到修理厂。

右前角这道深痕就像眼睛里的沙粒，福哥感到极不舒服。

师傅检查后，打了修理费用预算，便把车开进车间去了。

福哥来到休息室。

“叔叔，是您？”一位中学生和他父母一起从里面的办公室走出来。

福哥一看，这不是几天前骑自行车那位学生哥吗？原来他是修理厂胡老板的儿子。福哥经常来这里修车、保养，跟胡老板也算是多年的熟人了。

“爸，妈，前几天我就是撞到了这位叔叔的车。”

胡老板忙上前紧紧地握住福哥的手：“是你呀，福哥。我们真的不好意思。儿子把你撞了，还拿你的钱！那天晚上，他说了事情的经过，我们都骂他了。撞了人还逃跑，真不像话！”

老板娘也连连道歉。

“这有什么问题呢，打磨一下，喷点油漆，就没事了。”

胡老板说：“这样吧，你把车钥匙留下，我们送你回去。车修好后再开回去给你。”

“好的。”

第二天下午，胡老板亲自把福哥的车开回来了。

福哥一看，不但深痕没了，全车内外清洗得干干净净，还打了蜡。再细看，4条轮胎全已换新。

“机油、电池、滤网都帮你换了。看来，你的车很久没保养了。”

“是呀。那总共多少钱？我微信给你。”

“福哥，不用了。再见。”

“这怎么行呢？”

“算是我儿子向你赔礼道歉吧！”

福哥看着胡老板远去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想，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好心有好报了。

这时，手机响了，福哥按下接听键：“您好，哪位？”

“您好。我是工商银行客服经理。请问您是魏有福先生吗？”

“是。怎么啦？”

“你以前办公室电话是不是8272··66？”

“是。”

“你身份证后三位是不是732？”

“是。”

“20年前你是不是购买了一万元··基金？”

“这个？基金？一万？好像是。”

“想一想，有这回事吗？”

“嗯。想起来了。一位美女经理介绍我买的。一万元。”

“这就对了。恭喜你呀，你的账上已经有50万了！明天带身份证过来办理相关手续吧!”

“真的？”福哥暗暗惊喜：还是等钱到手了再跟老婆说吧！

晚饭。一家七口，四代同堂。于红倒了一小杯药材酒给家公，又倒了大半杯给老公。福哥闻了一下：“玛卡酒，好嘢！爸，来，碰杯，我们慢慢喝。”

饭间，福哥把胡老板的事说了。大家都认为积德积福，善有善报。胡老板好人一生平安。

在县城街道办工作的儿子说：“爷爷，我爸还做了一件大好事。”

奶奶问：“什么好事？”

“他救了我们陈主任的儿子。”

“真的？”于红满脸高兴看着老公。

“陈主任今天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表扬我为人正直、工作踏实、上进心强、前途无量。叫我好好干，争取早提干。跟着他8年了，第一次表扬我。”

“好呀！”于红眉飞色舞看着儿子。

“我孙仔要当官了。”奶奶也十分开心。

“陈主任还说今晚9点要登门拜访、当面致谢。”

爷爷问：“到底怎么回事？”

福哥便把前几天下班的时候碰见路边民居小孩从3楼滑下来的经过说了。

爷爷举起杯：“好样的，来，喝酒。”

这时，福哥的手机响了。

是老家白滩村魏书记打来的：“100万！福哥，恭喜你。”

“什么？真的100万？”

“没错，你们那间屋的拆迁补偿计算出来了，就是100万。”

“100万！太好了。”福哥高兴得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100万？”爷爷问：“这又怎么回事？”

“就是老家水库边那间屋。魏书记帮我们盖了一层，后来我们自己又加了一层。半年前，香港老板征地搞旅游地产、温泉酒店，我们那屋在征收范围内，按相关规定和标准，要补我们100万。”

“好啊!”全家人都非常开心。

“哎呀，八点多了。我们领导快过来了。”

于红：“好，我们收拾一下，等陈主任。儿子，你把最好的茶叶拿出来。”

“好。”

这时，福哥的手机又响了，是小清打来的。

福哥看了看于红，忙走到阳台去接听。

小清说：“我要结婚了。”

“好啊，恭喜你。”

“我要他买你这套房做新房，他同意了。我们就按市场上最高价给你，算是我们两姊妹对你的回报。一次性给你150万。”

“什么？150万！好，好，好。”福哥掩抑不住内心的喜悦，回到大厅里连声高呼：“150万！”

“150万？”爷爷问：“这又怎么回事？”

福哥正要解释，于红从厨房出来了：“哪来150万？”

“老婆，我坦白交代。十多年前，我偷偷买了一套房，是房地产开发公司老板半卖半送的。后来，我把它租给外省来打工的两姊妹居住，赚点私房钱。时间长了，她们也住惯了。姐姐回老家嫁人了，妹妹在这里也认识了男朋友，她要求就买现在住的这个房做结婚房。”

于红又惊又喜：“怎么能卖那么贵？”

“这有什么问题呢，她喜欢呀，她老公有钱呀，富二代！”

“对呀，人家有钱。”

于红笑了：“早知道买屋能赚大钱，借钱也多买两套。”

爷爷：“现在也赚大钱了。厉害！”他向儿子竖起了大拇指。

“发财了。我今天一天收入300万！”福哥高兴得把于红抱了起来。老爸老妈和儿子儿媳在旁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霍霍霍。”有人敲门。

来人正是街道办陈主任。后面还跟着手拿大包小包的市场监管局办公室刘主任。

坐下后，福哥不解地问：“陈大主任，您和刘主任——？”

“我们是大学同学。”

“哦。”

“我是通过刘主任才知道你救了我儿子，才知道小魏是你儿子。”

“明白了。喝茶。”

“今天特意来向你表示诚意的感谢。我们全家人都会永记你的大恩大德。不是你，后果不堪设想。同时，我们街道办会为你申报见义勇为奖励和广州市级好人。”

“这有什么问题呢。”福哥淡然一笑，“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