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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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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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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三题》

                                            “帮凶”

春子伸手扳住墙头,胳膊肘使劲一撑,身子紧靠墙壁悬了起来。墙不很高,春子的两只脚巴丫子胡乱蹬嚓几下,感觉踩到一条砖缝,借助这个支撑点,他一用力翻身爬上墙头。凌晨已过,山村的夜晚静得实轴,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不知是哪家狗有意或无意中发出的不安骚动。

春子骑在墙头上稳稳神,做贼的新奇让他有深入虎穴的感觉。黑暗中,春子瞪着双大眼四下里观察,此刻麻婶家静得连风吹过的声音都能触摸得到,他胆壮了。春子深呼口气,然后起身沿着早已窥视好的路线慢慢向前挪去。

不远处,靠墙有棵粗大的老洋槐,初冬季节,树桠上残挂着零星的枯叶,老远里看去,像一面破旗。冷风吹过,扑啦啦清脆的响几下,残冬萧瑟的意味浓烈。

春子紧缩身子向前蠕动,墙有巴掌宽,他的动作看起来既小心又笨拙,摸到那棵老杨洋槐树跟前用了不短时间。高高的树杈,伸手能捞到,为这,春子观察了多天,甚至要抓树的哪个位置也琢磨好了,对他来说,今天要做的就是把这多天来费尽心机的计划付诸行动。春子蹲在墙头,警惕的左右探视一番,感觉没有异常,这才立身手抓一根拳头般大的树枝,使劲拽几下,确认无误,随之麻利的向前一纵,整个人便跃上了老洋槐。他栖在树上仔细观察笼在黑暗中的小院,死静死静。“第一步,顺利!”春子暗道,随后他两胳膊紧搂树身慢慢溜下了树。

这是春子第一次做坏事,为了得到一条喜欢的小狗去冒险甚至要背上贼的恶名,值也不值,他顾不得了。小狗两个多月,黄颜色,毛茸茸的,太招人爱了。为了做小狗的主人,春子曾几次登门好言好语去央求过麻婶,但都无一吃了她的白眼和闭门羹。

这个吝啬讨厌的老太婆。我只不过在讨要自己喜欢的一条狗而已,妄为我们做这么多年邻居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是要关上大门朝天过啊!春子有气生怨,明里索要是无望了,暗地里使“阴招”未必得不到。春子决心要报复一下油盐不进的麻婶。盼来望去,今天终于遇到了这个难得的下手机会。此刻,春子猫身蹲在树下,机警的打量这个罩在黑暗里静悄悄的院落,除了北面正屋门开着半拉,其余几间的房门都处在关闭的状态。春子的心不由一凛,因为这间开门的屋子住的不是别人,正是麻婶。“麻婶这时候还没睡觉?不是觉察到什么了吧?”春子的精神立马紧张了,他死盯着这间屋子,心里止不住打鼓,冷汗冒出来,冷风一吹,身体连打几个冷战。

春子不敢贸然出手了。麻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县城里开饭馆,这几年发了,听说每月寄给麻婶的钱谁也猜不透。二儿子是村里小煤矿的承包人,眼瞅这天一天天凉了,煤炭紧俏,在煤矿大门前等着购煤的大车小辆能排出二里地去,钱自然是赚海了。人富腰粗,也难怪麻婶瞧不上他们这些四邻八舍,嘚瑟的资本摆在这儿呢。

大狗正搂着它的几只“小宝贝”呼呼大睡。为了对付它,春子费尽心机绞准备了几套方案,不想第一招就如此异乎寻常顺利,真是上天赐予的良机。天擦黑的时候,他偷偷溜进麻婶家院子,在这只大狗发觉刚要张口叫的一瞬间,春子果断将一块肉团抛过去,肉团用药水泡过了。大狗快步跑到来,在肉团前警觉的闻嗅闻几下,随之叼着美食乐颠颠地跑回西屋里享受去了。

“搞定!”春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差点叫出了声。

起风了,刮着头顶上的树叶飒飒响。蹲的时间太久,春子双腿发酸。约莫大半个钟头过去,麻婶屋里没有丝毫响动,春子耐不住了,“真他妈活见鬼!”他低声骂。这么抻下去不是办法,捱到天亮就麻烦了。春子狠狠心,呼口气,躬身缓抬腿轻迈步靠过去。麻婶屋里黑着,春子透过半敞的门瞪大两眼使劲朝屋里瞅,黑咕咙咚的啥也看不到,倒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冲他扑来,“这她妈的是什么味啊?比杀猪味还难闻!”春子抽下鼻子,眼见不会有什么异常,便踅头朝西厢房溜去……

当春子把心仪多日的小狗仔弄在手,按原路顺利返回家,天还没亮。春子把这条小狗藏在早已准备好的纸箱里,洗漱一番,心满意足爬上了床。

“终于如愿以偿,异乎寻常顺利。”春子特别兴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回忆此次行动的细节,许久难以入眠。

可春子做梦也想不到,就在他潜入麻婶家当晚,一起特大盗窃杀人案已轰然发生。而无意成为“帮凶”的春子,毫无例外被警方锁定为这起案件的第一犯罪嫌疑人了。

                                            圈套

一个阒黑无声的深夜,春子悄悄回了家。

村子透着熟悉的静谧,丝毫感觉不出几天前的血腥命案而应有的半点紧张气氛。春子是要避开街坊邻里冰冷审视的目光,才选择鸡不叫狗不欢的这点回家的。稀里糊涂成了杀人案的“帮凶”,深受牵连蹲了几天拘留所,春子身心俱疲,眼下最想的就是吃饱喝足睡个整觉。

家里死寂,厨房里冰锅冷灶,已经几天没动烟火了。媳妇小菊一准是在他前脚被警察带走,后脚便奔了娘家。男人蹲局子不光彩,避避是非的选择很明智,这点,春子理解。摸黑,春子翻箱倒柜先寻摸了点能吃的,哪管生熟垫补一下咕呱乱叫的肚子要紧。徒步赶了十几里路,一个字:累,连脏衣服顾不得脱,春子一骨碌翻上床,蒙头呼呼大睡。几天没睡个囫囵觉,只要不是天塌来,一切都让它见鬼去吧。

这一觉,春子睡得那叫一个沉,做的啥梦毫无印象。第二天傍晚,春子迷迷糊糊醒来,此时,小小院落已被渐渐浓稠的暮色罩尽,非常安静。春子胡乱擦把脸,又动手胡乱弄了点东西简单对付一下肚子,接下来他要去做他认为不得不做的一件事了。借着夜色掩护,春子穿大街走小巷一路辗转来到同村的丈人家。

春子的突然出现,丈人全家丝毫没有流漏出惊讶,更谈不上应有的嘘寒问暖,倒像见了一位不速之客,每个人的态度都一致的冷淡。长时间闷座,无人吭气,场面尴尬。岳父母不言语,其他人自然不敢开腔,一屋人就像冰冷雕塑般或坐或立,表情如一,空气仿佛凝滞住了。

这是春子最受不了的难堪场面。自打自己的愚蠢行为被牵扯进麻婶案以来,拘留所里呆的这些天,每时每刻都是在悔恨交织的深深自责中度过,一度还萌生过一死了之的轻生想法。多么令人不耻的行为啊,对不起媳妇小菊,也连带给丈人一家人的脸上抹了黑,都是自己幼稚冲动造的孽。今天深夜登门,春子想求得岳父一家人能够宽宏大量,饶恕他这次所犯的错误,并给一次改错赎罪机会。家是依靠,遮风避雨的港湾,家不能散,现在的春子只盼能获得媳妇原谅,把夫妻间这道裂缝修补起来,安心回家过日子。

春子掏心窝子的真心忏悔,似乎没有迎来丈人一家人理解和原谅,媳妇小菊的态度十分坚决,回家的念头彻底甭想。小菊泪眼婆娑神色凄惶,诉称现在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一幅血糊流拉的恐怖画面,让她心惊肉跳噩梦连连。她无法接受摆脱这种残酷精神折磨,现在你就说破大天也只是白费吐沫星子,除非……媳妇临了给春子提了条件,也是全家人共同商定的结果,就是换个地方住,或者尽快划块地基重新建处新宅院,远离那个给她造成伤害的鬼地方!

条件说来有点天方夜谭,春子要实现无疑是猴子捞月亮。换个地方住吧不是不可以,也难说是长久之计,自己有房子不住找罪受,得不偿失。划地基盖新房吧,更不切实际,莫说村里一时半会批不下来,就是能批下来,钱呢?这可不是一星半点的花销,春子那点微薄收入维持居家过日子可以,建房子这么一大工程砸头上,一个字:晕!自家的那点家底媳妇不是不知道,提出如此两头够不着脱离实际的条件,明摆着是给我春子指了条死路哩!

春子的心凉了,身子禁不住打个冷战,脸色一下变得死灰死灰。面对无力挽回的残局,他凄然一声叹息,起身脚踩迷茫晃进浓稠的黑暗里……

春子窝在家里挖空心思想办法,其实简单,一切就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两个字——缺钱。手头攒个万儿八千块,对于建房子不过杯水车薪,扔进去都不会听个响儿。求助于经济实力的外援帮助,搜遍附近十里八村沾点亲带点故的,不敢说和自己一样一穷二白,也是南墙靠北墙,强不到哪儿去。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路在哪儿?我春子没有天上掉馅饼砸脑袋的幸运,摆在面前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活该!春子狠狠骂自己。偷狗害的蹲局子丢人不说,还连带闹的媳妇离家出走,一连串麻烦招上门,自酿苦酒自己喝,怪不得别人。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窝在家里愁得抓耳挠腮,把大脑壳子想的生疼,也苦无良策解困,只能无奈横在床上翻来覆去打转转烙大饼。

这天,突然大门一响进来一人,竟然是大舅哥秋生。自打春子回家来,还无一人跨进他这个家门,大舅哥的意外造访让他深感惶恐。春子又是烧水,又是沏茶,忙得手忙脚乱。秋生一脸平静,落座没有拐弯抹角,开口和春子表明来意,要和他换宅子住。不会吧?春子第一感觉是自己听错了,天下哪有如此大好事落在自己头上,他大睁双眼木可可盯着坐在面前的大舅哥,惊得说不出话来。可看大舅哥秋生表情冷静,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天哪,这不是做梦吧?做梦也梦不到这样的好事呀,天无绝人之路,这就是真实版啦!

大舅哥的房子春子知道,盖了大半年,施工的时候春子去帮过工。在村委工作的大舅哥做人低调,给人的印象一向是不温不火,这次跑到春子家里提出换房住的事,让春子既意外又感动。危困之际,伸手帮一把,还是至亲至浓的亲戚最靠谱。大舅哥和春子谈了很多,也道出与春子换房的诸多缘由,一是同情他的遭遇,亲戚出手相帮义不容辞的责任。妹妹有家不能回,他这个当哥哥的脸上不光彩,心里也难受。最后,大舅哥道出了换房实底,说准备在这里开个小旅馆,这宅子离国道近,来往的人车多,只要经营得当,生意一定差不了。大舅哥临了还悄悄透露给春子一个更加意外的消息,就是他打算把隔壁麻婶家的空宅子也一并盘下来。那宅子发生过命案,没人看上眼,一谈十有八九准成。以自己在村委工作的特殊身份及便利条件,相信生意一定差不到哪儿去。

两全其美的好事,快刀斩乱麻,说换就换!村委证明,换地契,收拾一下锅碗瓢盆,赶在年前一个艳阳天暖的好日子,春子和大舅哥两家统一行动,两个院落同时迎来了新主人。

秋生忙活着规划他做生意的梦想。春子小两口喜获团聚,生活重新步入正轨。

半年后的一天,一支十几人的队伍突然出现在村口,又是测量,又是划线,忙得不亦乐乎。一袋烟工夫,大半个村庄沸腾,据测量队证实:省道要加宽,凡是村边一百米的房子都列入了拆迁范围。据说补偿款已经划拨到位,每户拆迁家庭将获数目不小的一笔补偿款,这笔钱在城里买处楼房也不在话下,等等。

听到消息的春子一脸铁青。那几天,春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闷头发呆,整个一个血色全无的木头人……

几天后,一个深夜秋生家的饭店意外失火,火光冲天,叫喊声连成一片。这场突发大火一直持续个把小时,才被相继赶来救援的村民合力扑灭。火后,主房仅剩断壁残垣,大部分设施毁于一旦。大家在清理现场时,意外发现了一具被烧成炭状的尸体,因烧毁严重,身份一时不好确认。人命关天,警察立马介入,相信失火原因和死者身份很快会调查清楚的。

                                             出逃

满树拖着疲惫身体回到住地,乱哄哄的板房里空无一人,前脚回来的工友们已经洗漱完毕,三五结伴出去吃饭了。地方不大,硬生生被塞进十几个人挤住着,汗酸味臭脚丫子味难免浓了点,青一色出来挣钱养家的打工者,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知足,同病相怜容易产生共鸣并融洽相处的。

惯例,每天是满树最后一个回来,最后一个洗澡,最后一个独自吃饭的人。铁板皮搭就的简易洗澡间,此刻只属于满树一个人。满树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爬着一道道白色的汗碱的脏衣服扔在脚下,一任温热的水花兜头而下,冲刷着汗渍泥垢,顷刻间带走了多半疲乏。满树一边搓洗身体,一边拿脚踩着换下的脏衣服,澡洗的差不多,衣服也被自己用脚踩得干净大半,然后打上肥皂用力揉搓几把,使劲拧两下完事。洗好的衣服要赶紧晾上,不能耽误明天上工穿的。

出住地不远,有条小吃街,说是街,其实不过几家巴掌大的小铺子。这些青一色应运而生的简陋小铺子,不消说是为了附近工地的农民工“量身”制作的。满树隔天便来路口这家拉面馆吃饭,点上一碗热腾腾的大碗牛肉拉面,要上一碟豆腐皮或者拌黄瓜之类小凉菜,再整上半瓶白酒,独自闷头边吃边喝。

来这个千里之外的偏僻小镇半年多了,春子,也就是现在的满树,每天除了干活睡觉,极少接触他人。别人呢,也鲜于和他交流。一群天南海北操着各种方言拢在一块的打工者,每日只管下力挣自己的钱,自扫门前雪在行,管别人瓦上霜的闲心淡得多。所以,自逃来这个工地,春子处处遵循谨言慎行,尽管没人太在意他,他还是无时无刻提醒自己,一个戴罪在逃的人,丝毫闪失都可能要命。

乱蓬蓬的长头发,满腮胡子拉碴,在大家伙眼里,满树(春子)这副邋遢松垮样,说他人过中年不会有什么人怀疑,虽说他现在还不过三十冒头儿。一夜苍老,罪魁祸首源于他一时的错误冲动,夜深人静时,即使累得身体感觉像散了架,春子仍常常辗转难眠,半年前改变他命运走向的那幕悲剧画面,活脱脱清晰跳出来在眼前不断映现,让他经受着负罪和痛苦双重刻苦铭心的折磨。多么不堪回首的惨剧,现在细想想,那晚他去的时候,一见面大舅哥秋生就表现得很热情,还亲自下厨炒了俩菜,坐下陪他喝两盅。只不过春子一直冷着脸,丝毫没有让大舅哥的热情所触动,因为心里积压的郁闷和怒火太久了,如炙热的岩浆涌挤到了火山口,已然控制不住喷发的走势了。春子认准一个死理,大舅哥采取的换房举动,绝非为了妹妹的婚姻着想,他事先早已知晓春子的那套房要因国道加宽拆迁了,处心积虑设计了这么一个圈套。村委工作的大舅哥,一定是通过什么内部渠道洞悉到了拆迁风声,亲妹夫算个啥,利益熏心之下,坑兄害弟的例子并不鲜见。那晚,春子是铁定心要问出个子丑寅卯,不打听到真相誓不罢休上门找大舅哥秋生的。为这,他悄悄私下购买了一塑料桶酒精,有人问便打掩护说是去找舅子哥整两盅,如果从大舅哥嘴里掏不出个实底,他就以泼洒酒精自杀相要挟,整点浑的硬的逼其吐出真相。

赶巧春子去时,嫂子孩子都不在家,大舅哥秋生解释说丈母娘身体不好,老婆带孩子一块过去看看。估计这点不回来,娘俩是被留住下了。家里只有舅子哥一人,两个大男人说起话来更方便,机会出乎意料的难得。事后,春子反复琢磨过,如果那天不是大舅哥独自在家,这场惨剧百分之百发生不了。两杯酒过后,心揣目的的春子控制不住情绪,借着酒劲把满肚子怨怒对着大舅哥当面一通狂泄。秋生最初没当回事,心平气和听他瞎嚷嚷,怎么说眼前坐着的并非外人,几句过头话没什么,尤其喝了酒,酒话当不得真。可当春子道出当初换房子是秋生知晓拆迁内幕,故意设骗局引他上套,是欺兄害弟丧良心。这话太过于尖刻刺耳,秋生脸上挂不住了,情绪立马变的激动,说话腔调也变了。秋生正颜厉色声明拆迁的事他绝不知情,换房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妹妹的幸福,婚姻破裂两败俱伤的结果实不可取。亲妹妹要受痛苦了,当哥哥不能袖手旁观看热闹,伸手帮一把是责任。如果要早知道拆迁,我绝不会花十几万块钱装修,置办设施开这个小餐馆!现在餐馆开业才俩月,钱还没挣几个,就遇上拆迁这事,投进去的钱打水漂了。所谓赔偿款只能换个起来倒下,不像大家传得那么邪乎,听风就是雨的谣言不可信。秋生理直气壮辩解,像一个饱受冤情的受害者站上被告席,委屈的做自我辩护。

那段日子,春子感觉自己倒霉透顶了,从偷狗无端卷入麻婶家的盗窃杀人案,一直到媳妇闹出走,虽说换房暂时摆脱了妻离家散的危机,日子刚肃静没几天,哪成想又冒出老房子拆迁的事,自己把一笔近在咫尺装进兜里的“巨款”拱手送了人。春子像坠入了一张说不清的无形大网,一步步被人牵着鼻子走,才导致了接二连三霉运碰头。怪自己吃饱了撑的,头脑一热整出偷狗那着三不着两的垃圾事,到头来,弄得丢人失徳不说,还莫名戴上杀人犯帮凶的帽子,这如天方夜谭一样的怪事,让我春子寸劲给赶上了,老天要惩罚你,真是想躲也躲不开啊!那天,春子的犟劲窜上来,任秋生怎么吐沫横飞辩解,上当受骗的种子在他心里已经生根发芽,即使说破大天也无动于衷。又加上喝了点酒,春子一意孤行的倔劲势不可挡,冲突便以意想不到的悲剧方式不可避免发生了。先是言语上的激烈交锋,之后口无遮拦的爆粗口,以至于发展到了互相推搡。春子闷气加酒火越燃越旺,面对酒意阑珊不妥协的大舅哥,一时搂不住,抓扯之中他顺手提起拿来的那桶酒精扔了过去。秋生见状下意识伸起胳膊一挡,塑料桶摔在地上嘭爆了,酒精顷刻喷溅而出。不幸发生了,此时秋生正站在炉子旁边,炉子烧得正旺,一把水壶突突开着,炉壁的一面铁皮被烧红了,喷发飞溅的酒精落在高温处,呼一下点燃,眨眼间蓝色的火焰一发不可收拾爆燃开来,瞬间便把溅了一裤子酒精的秋生烧着了。秋生惊叫中手忙脚乱挥动双手扑打,可酒精燃烧速度太快,几秒钟火势凶猛,烈焰腾腾,把秋生整个人都吞噬了……春子吓呆了,瞪着惊恐的一双大眼瞅着在烈火中嘶喊挣扎的秋生,本能的几次想冲上前去救他,可火势强烈,实在难以靠近了。春子害怕至极,双脚倒退几步,然后转身仓皇夺门而出,身影淹没在了浓浓黑夜中……

透过小饭馆窗户,春子瞅见外边一条昏黑的马路上,渣土车不时呼啸而过,尘土飞扬,好久才散。附近有很多工地,昼夜不住施工,灯火影影绰绰,叮当作响声不绝于耳。最初,春子来这里以捡破烂过活,人生地不熟,混口饭吃本不容易,况且他还是个在逃犯,每天躲躲藏藏,吃上顿没下顿是家常便饭,但既然千方百计逃出来了,本能的求生欲望给予他坚持活下去的信心,苟且活一天赚一天吧。过去发生的一切已经无力挽回,如果来生还有机会相遇,舍了命也要把欠的这份债还上,被负罪感重重压迫着过日子,太难受了!

半斤酒下肚,一碗拉面见底,春子结账晃晃悠悠走出饭馆。土公路坑洼不平,路边几家铺子透出来的灯光时明时暗,还不时有三两个人与他擦肩而过,看穿着像是和他一样的农民工。模糊中,略带酒意的春子高一脚低一脚踉跄走着,此刻伴着轰隆隆的车响,一辆大车朝他正面开过来,刺目的灯光照的人睁不开眼,就在他伸手遮挡灯光的刹那间,突然发现离他几步远处,有个人正在穿越马路,或许受到强灯光照射的惊吓,那人跑到路中间一下不知所措停住不动了。“危险!”在惊呼的同时,出于本能春子一个健步冲过去,猛一把推开了他……

转天,一辆警车呼啸着闯进工地,警察们是来专程调查满树的,工友们这才知道满树原来是个逃犯!消息迅速散播开,大家感到惊讶的同时,也心生疑惑,一个命案在身的嫌疑犯,敢于危难之际舍身救人,满树这人,蛮纠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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