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槽里拴不住俩倔驴。儿子犟,老子拧,这日子能有一天消停。
儿子大学毕业有段日子,工作寻摸了一火车,不是高不成,便是低不就。岗位多如繁星,愣是不入他的“法眼”,这小子,邪性得很。
每年待业的大学生成千上万,哪能个顶个都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实在不行去学点技术,掌握一门手艺还怕混不上碗饭吃。爷俩一照面,老子就反复劝说儿子,嘴皮子都要磨出茧子了。
“学厨师吧,是人要吃饭,这行业总归失不了业的。”老子出点子。
儿子头不抬,一卜楞脑壳,“整天弄一身油烟味,烦人。”
老子摸着秃了一半的脑袋瓜子,思衡半袋烟功夫,叨念着:“要不先弄台车,开出租试试?”
“啥,开出租?亏你想得出来。”儿子明显不满,声音也提高八度,“我可是独生子吔,整天开车钻来窜去,你就不怕我有个三长两短?到那时,你后悔药都没处买去!”
老子被儿子呛得干咽吐沫,低声自语一句:“大街上那么多开出租的,难道怕危险都不干嘮!”
“要不先学学理发,技多不压身。你看你潘叔,不也是理发理出的名。”老子耐着性子劝。
“哧!”儿子不屑的吐出一个字。
老子再唠叨啥,儿子头摇成拨浪鼓,铁定心的油盐不进。每次父子俩唇枪舌剑,整得脸红脖子粗,互不相让,直到谁也不理谁才收战散场。
瞅着爷俩每次都是在针尖对麦芒的吵闹声中偃旗息鼓,在一旁的老伴插不上嘴,感觉帮谁也不合适,只有唉声叹气,无计可施。
“儿大难管!”聊起这个,老子气鼓鼓一肚子的无奈。儿子年轻,一天不成家立业,老子这颗心就始终悬巴巴的,谁让自己当老子呢,看看世间做父母的皆有个通病——操不完的心。
吵嚷拌嘴无结果,先耐住性子和你小子慢慢磨,不信就拧不过这弯来。老子就是老子,走过的桥比儿子见过的还多,经验丰富着哩。
为了不听话的儿子,老子没少在老潘面前发牢骚,可老朋友听了一笑置之。毕竟人家是局外人,八竿子打不着,犯不上给自己添堵。
一个锅里抡勺子,再吵再闹,这日子还得过。老子每天早出晚归挣钱养家,儿子一个四肢健全壮实小伙闲散在家吃喝玩乐,日子一长,好说不好听,免不了招来一些闲言碎语。为这,断不了爷俩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舌战,直到儿子不理这茬起身回屋把门咣当一关,老子只有干瞪眼了。
儿子会不会变成啃老族?老子开始不淡定了,忧虑逐渐爬上额头。
最近这段日子,老子发现儿子忽然变了,最明显一点是不像过去一样和他打嘴仗了,坐在桌前吃起饭来少言寡语,尤其到了晚上,也不窝在屋里看电脑玩手机了,草草吃几口便撂下饭碗匆匆出门,很晚才回来,这一大晚上干啥去了?原先窝家里在眼皮底下转悠,虽说烦人但毕竟是安全的。如今每天玩到深更半夜,说不担心那是假话。玩不怕,是怕日子一久,儿子与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小混混搭上伙,后果无疑是灾难性的。
老子愁的六神不安。经过几日思来划去,他做出一个决定,必须把儿子的行踪弄清楚,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这天吃过晚饭,儿子和往常一样照例出门。老子连忙也把吃了半拉的饭碗撂下,悄悄跟上去。儿子前边不紧不慢的走,老子在相距十来米远的背后一步不敢落的跟。穿过一条偏僻小巷,又转过一条商铺林立繁华商业街,踏上镇中心主大街,儿子没有停下脚步的迹象。“这老远的是要是去哪儿?”老子一阵嘀咕。越走越靠近老潘的理发店,儿子的脚步放慢了。“这小子,来这儿干嘛?”直到儿子走到那家熟悉的门头房前毫不犹豫推门迈进去,老子的这颗悬了一路的心才倘然落了一大半。
老子趴在玻璃窗前看见儿子穿上白大褂,抄起案台上的剪子给一位顾客操作起来,坐在一旁的老潘聚精会神的盯着,偶尔伸手指点一下,一张和蔼的脸上微微的透着笑。
冷不丁看到这个意外场面,老子呆愣住了。他不错眼珠紧盯着忙碌中的儿子,一时坠入迷雾之中。
转天,老子迫不及待登老朋友的门探问缘由。朋友老潘微微一笑,言道:“没讲什么长篇大论,旁观者清嘛。我只说理发是最普通基本的行业,一个连自己脑袋瓜子都理不顺的人,将来也不一定有大出息。”
老子砸吧砸吧嘴,细细品味老朋友这句话,还蛮深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