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台在我们当地颇有名气,地以台名,村以地名,皆号鱼台。在孩子们的眼中,钓鱼台是个久远的故事;在成人们的心中,钓鱼台是一具神秘的图腾;而在庐江的方志中,钓鱼台则是一段似是而非的历史。
钓鱼台为左慈隐居垂钓之所,算来已是一千八百年前的事情了。《后汉书·方术列传》记载:“左慈字元放,庐江人也。少有神道。”当年曹操百万大军下江南,曾招左慈为他效力,左慈不从,在酒席间掷杯化鸽遁去。曹丞相大为光火,派兵追杀无果,终未能奈之如何。
后人敬慕左慈,不知道是出于对其法术的敬佩,还是对他那不事权贵的品格的折服,也可能兼而有之。因为年代久远,本县仅存的左慈遗迹,恐怕只有这座钓鱼台,而并无祠庙墓葬之属。或许,左慈道术神通,过往皆不留踪迹吧!
春季汛前的例行检查,我初次来到了这里。东北凌虚的一片荒矶上,远远望见红布覆盖着石件一尊,下置香炉,青烟缭绕。询问之下,知是有人于县河西岸的旧址上,正在重建左慈的钓鱼台。钓台已建成大半,那红布包裹的物件,原来是钓鱼台的尖顶,只待竣工安放。这钓塔的尖顶在文革“扫四旧”时,是当地人家冒着风险收藏的,现今重修钓台的,是经营房地产发达的老板。
钓台下面,已经有村民做过“菩萨平水”,签插在河岸下的四根竹片,上书“春水、夏水、秋水、冬水”字样。据说竹签所插之地,就是今年河水的涨位。
不知道村民们所做的“平水”如何,今年夏天真的遭受了十年一遇的大洪水,我也再一次地来到这里。
连续两昼夜的暴雨,县河内洪涛滚滚,夹带苇草杂物汹涌直下。次日下游黄陂湖涨满,水流遇阻而水位陡增,眼见淹没了河闸,淹没了船栈,直逼堤岸人居。终于到了抗洪抢险的时刻!早已守候圩堤的防汛人群,开挖砂土,装填砂袋,毫不停留地挥锹抡袋,挑灯夜作,沿着那浑黄浊水行将横溢的堤面,终于加筑了一道窄窄的防水坝。
天明之际,幸好雨势渐止,洪水终于没能漫过圩堤。不但保住了堤上人家,更是保护了河堤外五千亩种满稻、藕的圩田免受淹没。
暴雨初歇,河面仍然一片汪洋,钓鱼台似乎也飘摇在河面上。河中潴留的洪水丝毫没有退却,原因在于江淮梅雨带的大范围降水,使得区域内的江河湖泊同时暴满,原本正常的江河排泄速度,根本无法缓解上游汛情,这样的汛期一般都会持续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的汛期,河岸因为高水位长时间的浸泡,堤岸土壤变软疏松,随时可能出现管涌和塌方,如果不能及时发现并抢修恢复,接下来便是河堤溃破,圩田和村庄淹没。所以,日夜巡查堤坝,责任永远重大。最困难的是夜间巡查,险埂要段须手持电筒徒步检查,草丛中嗡嗡作响的蚊虫,还有因避水患而离穴的蛇、虫之类,满地横爬,或缠绕在路旁的树枝上,真是触目而惊心!没办法,这样的日子每天三班倒,满身泥泞与汗水,满身痱疖和脓疮,驻守在钓鱼台两侧的十里堤防上。
即使到了洪水退却的日子,过程也是极其缓慢。偶尔看到提前撤离而今乘船回村查看灾情的村民,才感受到一丝生气和欣慰。我还曾为此留下几行诗句:东风晴丽动涟漪,岸上孤村复旧埘。一艇人归将趁早,家园幸免度灾危。
重建的钓台,三面临水。东临县河,北为流溪,西为人工开凿的避洪河道。三十年前在钓台荒矶上开凿的避洪沟,浅而又窄,每每阻滞洪水,招致上游圩田水患。即便单从钓台景观来看,这道壕沟也确乎斩断了钓矶的石脉,不啻大煞风景,让人惋叹。
当年左慈垂钓处,应是风平浪静的地带。如今钓台重新修缮,还要祈求左慈魂归,带来风调雨顺。否则,连年的洪流滚滚,也委实于垂钓不相宜。要是再有哪位发达的乡亲,愿意出资重修溢洪道,化害为利,永葆这河平水净鱼肥,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