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远方的桥

飞机穿越气流层的时候，上下颠簸着，幅度低微。机舱喇叭先是"滴"的一声，接着传来空姐的声音，大意是航行中遇到气流，请大家暂时坐在位置上，扣紧安全带，卫生间临时关闭云云。本应是关爱的语气，可是在我耳里听到，更多的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她(们)只是走个形式罢了。心想，这可能也是一种职业倦怠的表现，就如自己近年来的心路历程一样。做了三十年的医生，对这个被国人或尊敬、或咒骂的职业已经没有了早些年的激情。可是，想想有有点不对，空姐年龄普遍年轻，本该是朝气蓬勃的人生时光，不该这样。但多年的阅历提醒自己，现在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就如某个运动品牌的宣传口号一样。我望向舷窗，看着远处厚厚如草甸的白云，还有落日金色丝线般的余晖，努力不去思考这个问题。是不是工作时间都是在密闭的空间而导致，医学上就有一种这样长期工作在封闭环境下产生心理疾病，我思绪又回到前面自己提问的问题上，就像久在机舱里，刚才自己在扣紧安全带后，余下的长带挂在两腿间，让我胡思乱想一番……

 下午七点，飞机平稳降落在兰州中川机场，西北的夜晚来的迟暮，此刻天空没有繁星，西沉的夕阳和天际依依不舍，四周环绕的山头呈现着最质朴的土灰色，山坡没有绿色植被覆盖，就这样光秃秃地在大地上绵延起伏，空气中有一种干燥而焰烈的感觉。我们一路向西，驶过隧道，穿过黄河桥，进入市区，安顿下来后便迫不及待地来到黄河边，近距离感受中华民族母亲河摄人心魄的魅力。站在中山铁桥上，夜风清凉，河对岸的白塔山在周围建筑的光照下，如同西北的汉子一样，露出敦实的轮廓。桥下的滔滔黄河水自西向东滚滚而下，却没有发出太多声响，就这样从河床上疾驰而去。河水在夜色和两岸灯光的综合调理下，呈现出一种浓郁的黑紫色，浪起浪落，没有空隙。河面仿佛已成一整块绸缎布料，水面下似乎有一台巨大的鼓风机，把布料吹拂得此起彼伏。次日清晨，晨曦初现，我又来到黄河边，巨大的水车矗立在身后南岸。彼时映入眼帘的黄河恢复了它的原貌，河水浊黄至深，流速湍急，几颗柳树立在河水中，可能是夏季河水上涨缘故。兰州，是中国水车之都，清朝道光年间的诗人叶礼目睹黄河边水车而作诗："水车旋转自轮回，倒雪翻银九曲隈。始信青莲诗句巧，黄河之水天上来"。可我今天感受却和古人不同，看着黄河之水奔腾向东，没有片刻停留，只有水车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原地翻倒，故有感而作："黄河不问伫足人，一路向东滔滔流。唯有水车立河旁，年复月重送水行"。

 等我们到达兰州郊区的水墨丹霞景区时，已是正午时分，烈日当空，使原本干燥的空气更加炎热。放眼望去，砖红色的山体连成一片，围成一圈，蔚为壮观，山顶依然空无一物，在阳光直射下，山体正如在窑洞里烧制的砖块，红得艳丽，热得灼华。景交车把我们一直送到观景台，极目远眺，眼前群山高低起伏，一直绵延至天角，像一座沉睡多年的宝藏。远看山体呈灰黑色，浓淡相宜，好似皖南的水墨画，近看山体为丹红色，像上帝之手用沾满红色调料，在山体两侧刷了数遍，从而宛如燃烧的晚霞，故得到丹霞称号，名副其实!甘肃地处高原，平均海拔一千五百米，山多水少，虽有黄河穿行而过，但水资源缺乏，故建立水库很有意义。杨家峡水库建成后，不仅有重大的民生价值，而且大坝极具观赏性。我们从水墨丹霞景区出来后，又驱车翻山越岭来到这里。抵达时，夕阳西垂，站在山顶俯瞰，水库夹在群山环抱中，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便有一种"水面初平云脚低"的感觉。水域宽阔而水色深蓝，和周围红色山体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一座悬桥好似一块积木搭建在两座山腰中，目之所及犹如一张风景明信片。这几日总看到灰色山体，乍然见到如此幽蓝而平静的水面，精神为之一振，好像久在沙漠中行走，突然转角处就遇见一片绿洲似的。

 这不禁又让我想起飞机中逼仄的机舱，联想到心理疾病的产生因素，转而又思念起远在千里之外的爱人，她也患有一种称为"幽闭恐惧症"的心理疾患，久治未能缓解。如果此刻她和我同行，我一定会指着山脚下那座悬桥，告诉她：你看，在这群山环绕的水库，桥是进出的捷径，它也是通向远方的，你的心境如果比作是这片困在大山里的水库，我愿做你心中的那坐悬桥，帮你解忧，到达你想去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