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醉冬海

节气进入立冬过后，北方的气温开始骤降，前几天城市里还落下一场小雪，等我抵达辽南这座沿海城市时，留意看，街道上路面背阴的地方，还有一些积雪，这里一堆，那里一片，用点点白色点缀着黑灰色的路面，似乎告诉来访的游客，这里已经开始下雪，喏，就在那，真正的冬天降临了。

  我喜欢北方的冬季，尤其是在海滨城市，气候干冷而不寒燥，寒风虽时有凛冽，但在海风的掺和下，却也少了许多刺骨之痛。上午我乘车前往海边的时候，城市还未完全苏醒，此时不是旅游旺季，路面上的车辆和行人很少，时有起伏的海滨大道显得空旷而寂寥，两侧树木的落叶早已飘零，只剩下枯木枝丫，在朝阳下倔强地向上伸展，萧瑟中带着规整。

   汽车转过一个弯，从车窗看去，不远处蓝色的海面便倏然映入我的眼帘，心底立刻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眼睛便定格在那里。从坡顶看去，它安静地似乎卧躺在一张巨大的床上，海面表层像涂了雾气，深蓝中有一点灰色的色调。这就是北方冬天的海?好像和我印象的大海不一样，我曾经去过多处海边，给我的感觉，无论是南海还是东海，又或是渤海，大海都是热情而奔放着，就像舞台上的动感舞者一样，气温就是鼓乐，催促它不曾停息。但其实我都是在夏天看海，这次是第一次冬天看海，而且还是来到北方。

    等我踏过成片鹅卵石来到沙滩时，才真正看到冬日大海的全貌，依然是广阔无垠，摄人心魄，和夏季一样的辽远，但此时少了一些喧嚣，却多出一份笃实沉稳之感。太阳在半空中，把光线撒在海面上，海水微澜，将金丝质地般的丝绸，搅碎又揉平。云彩堆积在海天交界处，没有飘动，就像被冻住一样，或者是被冬季施了定身咒语，在我的视野里，围旷着这片海面。从近处观看，海水呈现出它深蓝的特性，褪下了雾蒙蒙的外套，清澈，纯真，深邃……，几座青灰色的小岛，若远若近地屹立在海水中，岛屿轮廓在阳光下显出柔和温顺的线条，海景甚美。

   没有了夏季的热烈，此时的海风，不仔细体会，面颊几乎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只有远处稍点起起伏伏的海浪告诉我，海风在微拂。海水轻轻地拍打着沙滩，也拍打着海岸边黑色的礁石，卷起朵朵浪花，顽皮地吐出晶莹的白色气沫后，又迅速地退下，接着再次涌上来，发出轻微的哗哗声，在冬日里奏出一曲淡雅至及的古风乐章。身旁临近的山头不语，如同一位老人俯视着海面，海水浸泡着、冲蚀着它的岩石，千万年过去了，它与海水接触的岩石已经变成了灰褐色，几棵树干生长在山石夹缝中，遒劲的枝干在海风中昂首向天。

    夏日海岸边的鱼腥味，此刻在冬风里早已消失殆尽，我用鼻子仔细嗅了嗅，大海的气息是平和的，也是无声的，它正在经历冬季的蛰伏，成熟而又安详，也许正在酝酿着来年夏季的奔放。我抓起一把细沙，在轻涌而来的海水中淘淘，立刻一股清冷的感觉从指尖传递到大脑，凉冰的触觉没有让我打颤，却激起内心的纯净之感。几只海鸟在海面上空盘旋，偶有几声鸣叫从天空传来，在海面上颠簸后消失。没有大型游轮，也没有汽笛声声的货船，远处海面上只有分布零散的几只帆船，微微轻晃，它们与天上的白云相互凝视。

    如果说夏季的大海，是一个激情四射的舞者，那现在这冬季北方的海，则是一位成熟睿智的老者。它谦和寡言，它务实低调，它历经弥久沧桑，却已云淡风轻。冬海在沉思，深邃的不漏出半点痕迹，像在等待着一位和它经历相仿的老友前来叙旧，而今天，此刻，我来了，从遥远的南方赶来，步入知天命之年的我，坐在沙滩上，和冬海相视无言，彼此感受着对方的问候，太阳渐渐升起，我也慢慢陶醉其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