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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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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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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里下雪了吗

你那里下雪了吗?面对寒冷你怕不怕?想不想听我说句知心话?要不要我为你留下一片雪花……

周亮的歌曲在这个雪落无声的夜晚飘送得很远,我站在白茫茫的世界里眺望远方,忽然看见一个人朝我走来,嗬!那不是朱卉么!鹅蛋脸,额头上点缀着几颗据说是只要吃肉就会长的痘痘,挑叶眉、小眼睛、塌鼻子、樱桃小嘴,左脸上还有一个诱人的酒窝。是她!我兴奋地迎上前去,却不见她的踪影,除了眼前一片洁白的雪花,还有的就是耳旁那伤感的音乐。唉!我怎么忘了,我们已经毕业了呢?

朱卉是她爸爸和表姐一同送来的。

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她爽朗的笑声和她父亲对她的宠爱。当他们走进宿舍后我问她的姓名时,她笑而露齿的说:“朱卉。朱德的朱,花卉的卉。”她爸爸在旁边对我们解释说:“她老是说自己是朱德的朱。”她则笑着指着她爸爸说:“难道你敢说不是。噢——?”我们都被她专横跋扈的样子逗笑了。她爸爸在一旁无可奈何的摇头:“唉!就这么一个女儿,被我宠坏了。”

她家里人走后,热闹的宿舍刹时间冷清了许多。大家忙着整理各自的行李,卉则一个人坐在已经整理好的床前。我也正忙着,忽然,我听见小声的哭泣声,扭头一看,断然没有想到会是她——朱卉!刚才还笑得挺开心的她!她已忍不住的走出宿舍,拉住走廊的栏杆。我追上前去,问她为何这样?她抽泣的说,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家了。我立刻装成老大姐似的说:“噢,第一次离开家这是难免的。”她“扑哧”一笑说,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城市了。以前还曾在该城市的附中读过书。我当时觉得被这小丫头给“耍”了。不过她家在恩施,她是土家族,那么小就来大城市闯荡,的确不容易。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之间更了解,我对她更熟悉,也更加喜欢了。我觉得她同我们这些从未出远门的学生显得很不同。她活泼可爱、落落大方,所到之处给人的感觉就是轻松和愉快。她追求个性化,敢于标新立异,坚持我行我素。而我们,就显得很木讷了。我呢,则象一个淘金者发现金矿似的在她身上挖掘。

刚到学校时,管学生工作的赵老师曾组织我们去舞厅跳舞。我们不知道去舞厅该做些什么准备工作,只见朱卉熟练地对着镜子化了好半天的妆,然后穿上个性化的服装出门了。那时我心里在说,她的舞一定跳得很棒!果然,朱卉的舞姿真的很优美。她和她的舞伴配合很默契,不一会儿她俩就成为舞池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朱卉就像音乐盒中的那个小女孩,随着音乐而舞,让人们的视线不得不为之牵引。

舞会结束后,我们拥着兴奋地卉,问她的舞何以跳得如此之好?她说:“我最大的兴趣就是跳舞。”

“别的爱好呢?”一位室友穷追不舍的问。

“别的?没了!”她很爽快的答道。

“哈哈哈……”

我们正笑着,忽然听到有人叫:“杨雪,杨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的。只见几个推着自行车的人在后面离我们约几十步处一边走,一边喊。

“叫什么叫?真讨厌!”一室友生气的说。

“别理他们。”朱卉说。

那些人却总保持这么个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回到宿舍里,朱卉告诉我说:“刚才他们叫的是我。”

“什么?”我惊讶的问她:“你不是叫朱卉么?”

“是啊!为了避免麻烦呀!”她一笑又露出左脸诱人的小酒窝来,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果然,没过几天,楼下的值班室阿姨就四处打听,我们这栋楼里有没有人叫杨雪,还说有几个男孩在301窗下大叫“杨雪”的名字,他们说他们是杨雪的同学。我们听了都笑晕了,看来卉的未雨绸缪是正确的。

 “告诉别人假名字好象也不是很礼貌吧?”我笑着说。

 “不啊。我妈妈姓杨,所以,我还有个名字叫杨雪。”跳舞是跳舞,做事是做事,我从不把舞厅的东西带出来,这是我的原则。”我为她“一举两得”的聪明之举所折服。

一个星期后,我们寝室有个女孩过生日。201室男生派代表送来鲜花表示祝贺,并邀请我们306室去做客。在那次联谊会上,一个叫戴军的男孩特别的活跃。他将活泼、大方的朱卉拉到一个叫鲁新宝的男生面前,说:“新宝,还在想葛玲?来,我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朱卉(双汇)!”逗得我们大笑。“朱卉牌火腿肠”则风靡一时,但不久就又被新的名词所代替。

  那时,每当卉拆下她那高高的马尾辫洗完头后,她那厚厚的微卷的头发散落下来就象一头可爱的小狮子,我们亲切的称她为“狮子王”。开始时,她不习惯,常说:“拜托各位姐妹,能不能叫个好听一点的,怎么让我出去见人呢?”没过多久,她也坦然处之,颇有点‘你叫你的,我行我的’味儿来。

  转眼就到深秋,卉迷上《飘雪》。对于那时的她来说,宿舍没人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她会插上单放机,听她的《飘雪》,哼她的“又见雪飘过”。无奈这种惬意常常会被打断,因为楼下常会有人叫“朱卉,朱卉。”真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架势。后来,我们看出是她的追求者,这其中以河南的四个最为著名。卉则是很聪明的与他们保持着友谊。这小姑娘大多不理会他们,让他们误以为306室没人。但里面有个叫李昆的,八成认死理要追到卉。他经常在学校里等她,象跟屁虫一样。卉有时候上自习,李昆就在校园的每个教室里‘逮’。记得当时我们曾笑言这是一场猫与老鼠的较量,赢者是老鼠。后来,他也学聪明了,就在回学校的唯一出口处等。有室友形容李昆等卉是“傻傻的男人痴痴的呆”,而卉常叹大学的出口唯一性,不像以前她读书时的“老巢”,能多选择的开溜。当卉不去上自习的时候,李昆就会在楼底‘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叫他,卉让我们别理他。忍无可忍时,卉就会三步并两步来到窗口,重重的拉开窗子,撒泼道:“要死呀!叫,叫你妈个头!”然后,又重重的拉上窗。我们都在大笑,很难想象楼下人的尴尬处境。

  不过说来人生有时候还真的很奇怪。

像卉这种很少上自习,正常课还“翘课”不给老师面子的人,居然常有男孩来约她上自习!一个叫胡正的,说要帮她补习落下的功课;一个叫小勇的,每天在占好位子以后,就会打电话邀请她去。有一次,我‘不服’的对她说:“这老天真是瞎了眼,怎么派人来邀请你去上自习?”只见她做出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来:“我才烦呢!每次胡正讲高数,我摸头不知脑。看他讲得辛苦,就点点头,让他认为我懂了,痛苦啊!”我又一次忍不住的笑了。心想,过不了多久,他俩一定会下岗。果然,没几天,卉就谢绝邀请她上自习的朋友们,回绝得倒也干脆:“今天我不去了。”

卉对待学习的态度真正应验了那句话“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好在后来,不知谁发明了用彩带叠玫瑰花的活儿,令卉有了新的作业。也许是性格所致,卉的玫瑰花叠得很漂亮,每一朵花都给人以梦景般的遐想。可我猜不出她的梦究竟是什么?周旋于这些她并不爱的男孩中间,会不会有时觉得孤独?真的她就没有伤心事么?

一个偶然让我似乎找到了所有问题的答案。

那天我俩相约去自习。由于某些原因我的心情不是很好,最终忍不住走出教室,去小店买啤酒浇愁,这一切却没逃过卉的眼睛。

“你怎么啦!”卉跟上来,关切的问。

我没说话,卉也没再问。她从来都不会去问别人不想说的事,只是很义气的陪我一块儿喝酒。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男孩在喊:“康乐。”我发现卉呆住了。

下雨了……

我以为她永远是快乐的。但我错了,我想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在绝望中所表现出来的样子。

那天晚上,寝室的姐妹都在陪着我们哭,陪着我们笑,我俩发誓再也不做那样的傻事了。也正是从那天起,我知道卉心中有个叫康乐的男孩。等到她心情好的时候,我问起康乐,她告诉我,读初中的时候,喜欢一个男孩叫康乐,在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但康乐却没有任何反应,她知道她俩不可能有故事。但一直以来,她没能让自己忘掉他……看着她这样,我心里莫名的有一种痛。

大一期终考试结束,卉的家人就来把她接走了。

我是在一个下大雪的清晨接到卉的电话。她的开场白就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嘿!室长,你那里下雪了吗?我们这下了场大雪呢!”

 我记不清当时我们开心的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说着说着,我很过意不去的提醒她:“打这么久电话,你们家要破产的!”

 她的笑声一串接一串的传来:“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我会让我爸报销的。”

“那好,我搬个板凳坐着跟你聊。”

“好,我等你!”

于是我们聊着刚刚结束的学期里快乐的事情。她说有一天很冷,她穿上厚厚的肉色羊毛裤和短裙,人家说她‘要风度,不要温度’;她说她很欣赏绰号叫‘老鼠’的严华一句精辟的口头禅‘生命在于逃避’;她说今年的平安夜是她过得最快乐的一天,徒步走了七个小站,累得够呛,十二点的时候趴在窗台大叫“圣诞老人来了”;刚回家,就有很多同学打来电话问候……

 接到电话的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卉站在晶莹剔透的雪花中朝我笑呢!笑时还露出左脸的酒窝,依稀还能看到她额头上点缀的几颗小痘痘来。

大二是一个容易产生爱情故事的时期。

小孔送给她十八朵娇滴滴的玫瑰,我们都不怀好意的朝她笑,以为故事很快就要开始了。卉淡淡一笑说她已经有真正的男友——B了。每当卉说起B时,脸上总挂着甜甜的笑。他俩是初中同学,前后桌。B会唱歌,卉经常靠着桌子听他唱。大一放假,B几乎天天都去她家找她玩。卉有个淘气的小表弟,非常喜欢这个B哥哥,有时侯让卉都有些嫉妒……我正在为这段爱情祝福的时候,忽然听卉说,B初中毕业就没读书了。我不由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那你爸肯定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他也知道。”卉的眼神里流露出不易察觉的一丝忧郁。很快她又恢复自信的说:“可是,不争取怎么能知道结果会不会变呢?B现在人在广州,万一以后爸妈不同意,我会走得远远的,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我想象得出,B也是为了缩短与卉之间的距离。

  第一次看到B从广州寄来的信,我抢过信封要研究他的字体。发现他和卉很相似,都属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种。虽然B的信不多,但大大咧咧、丢三落四的卉对B的每一封信都保存得很好,她常常一封信一看就是几个晚上。

 有了爱情的卉,依然玩世不恭的对待学习。她总能找出一千个不去上课的理由。当然,偶尔她会去教室捧老师的场。这曾令一位教英语的马老师受宠若惊,也因此流传下一句催人泪下的话语:“朱卉,好久不见!”卉依然会在星期五、六的晚上雷打不动的去跳舞,这毕竟是她目前惟一的爱好了。晚上睡觉前,她仍听歌。忘了说了,卉的《飘雪》已经换成郑仲基了。她说:“B喜欢听他的歌。”卉不再象以前一样出去疯玩。除了跳舞,就是留守宿舍。B的电话通常会在很晚的时候打来,我们不忍心但又必须狠心的把她从睡梦中摇醒。看着她的背影,我会情不自禁的心疼她。我想卉苦心经营的爱情终有一天会结果的,我已千万次默默在心里祝福他们。

快到五一了,卉想给B一个意外的惊喜。从小到大从未坐火车的她,准备一个人去广州看B。她买地图、问路、筹钱、借呼机……将一切准备充分后,兴冲冲打电话告诉B,让B去火车站去接她。然而B却令她大失所望,他断然拒绝卉的来访,卉很伤心的冲回寝室,坐在自己的床里,将单放机声音开得很大,她的哭声和郑仲基的歌声一同往我们耳朵里灌。可是,我们不知道如何去劝她,因为她从来就不听劝的。还是阅历较深的清为她分析说,B刚去广州,做得不一定顺心,不愿意让卉看到他过得不好,所以才不得已拒绝的,我们都肯定B是深爱卉的。

果然,在接下来的几天里,B每天都会打电话来询问卉的心情。B还说,再过一段时间,会回来看卉的。后来,B真的来了。

春去秋来,转眼就大四了。我们开始现实的面对找工作和初涉社会的压力。卉花五百元钱换了发型——微卷的碎发染上淡淡的金黄,这与阿mei的某一个发型是一样的。我们在惊叹她的奢侈时,也亲昵的称她为“朱卉妹”了。

  那是大学生活的最后一个暑假,那年冬天下了一场厚厚的雪。我透过窗户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就很自然地想起朱卉来,想起四年里的林林总总:一向贪睡的她曾“舍命”,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清晨,陪我出远门看病买药,为我叠风铃,祝我早日康复;想起胸怀大‘痣’的她要将电脑学好,说要早起,买一个奇特的闹钟,经常很早就把同寝室的人闹醒起床‘操练’,自己却很少起来过;想起她毫不吝啬的将从家里带来的食物分给大家;想起她坐怀不乱的周旋在男生的友谊和爱情中,把持自己不玩感情游戏,始终如一的爱她的B;想起她四年对学校舞厅的无私奉献,最终有所回报,在大学最后一个有奖售票新年舞会上,因票号为1,捧回大奖——玻璃相框一个;想起她不肯去麦当劳工作的原因是那里的规章制度要求剪掉指甲……一时,我想起了许多许多,耳边似乎又听到卉在哼唱:又见雪飘过。

而此刻,我只想给卉打个电话,第一句话就问她:

“朱卉妹,你那里下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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