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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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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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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音不改

“豆子,我们家谁的普通话说得最好?”我问三岁的儿子。

“外婆。”豆子奶声奶气的回答。

“为什么是外婆?”我惊讶地望着他。

“因为她说‘红灯停,扭灯行。’”豆子一本正经的说。

我的妈哟!那改不了的华容腔。华容话说“绿”字的发音,类似于“楼”的发音,我妈这自创的普通话也难掩一口标准的华容腔。

我妈我大舅二舅们小时候都是她们的父母长大,我的外公外婆家在华容区华容镇胡铺村的下叶湾。外公以前在家乡是一名教员,后来招干成了公务员,工作地点调到黄冈市,他俩带着年幼的妈妈及舅舅们举家迁走。舅舅们后来也在黄冈落户生根,我的妈妈通过后来的“招工”考试,定居在鄂城。我的外婆故土难离,每年还是会回老房子住上一段时间,少则三五天,多则一个月。

老房子周围分别住着外公的大哥一家、二哥一家、三哥一家和五弟一家。这么多人生活在一起,难免磕磕碰碰。我记得当我四五岁依稀能记事时,在外婆家生活了一段时间。那天,外婆带着我在屋檐下过早吃着粥,忽然,一个大表舅跑来,和我外婆拌了几句嘴。他们说了什么内容我记不清,但我看见一向温柔的外婆生气得手有点颤抖,我紧张的抱着她。后来,外公回来了,外婆把拌嘴的事情向外公倾吐了一番。外公轻言细语的劝慰外婆说:“算了,不要和晚辈计较,又不是什么大事情。我们要是能过得好一些,能拉就多拉他们一把,只要尽心尽力就行了。”

似乎“树欲静而风不止”,尽管外公外婆一再忍让,这个气还是每年至少要受一次的。外婆年纪大了,就不再回老屋住了,她拜托关系好的妯娌们帮忙照看着老屋。她和外公舅舅们只在清明节回乡祭祀时,在老屋里稍微歇歇脚。就这么短的时间,我的某个表舅还是会制造出一点不和谐的小音符,搅得大家不那么开心,不过外公外婆忍而不发。

后来,我知道不过是一些成谷子烂芝麻的小事,这件事情要从外公的童年说起。外公的妈妈是一个很有远见的农村妇女,她看见外公酷爱读书,于是再难也是要借钱供外公读书。这在当时一穷二白的农村是太奢侈的行为,所以外公每天需争的工分就落在他兄弟们的头上。不过,外公的妈妈也是很公平的,她对外公说:“你读书花了钱,以后分家时,你就少分点,兄弟们以后有困难你都要帮衬点。”外公答应着。

外公很争气,读书让他一跃龙门,吃上了“皇粮”,有一份能养活自己一家子的工资。而他的兄弟们还必须“面朝黄土背朝天”,同在一个屋檐下,他们中的个别人怎能不心生怨气导致出言不逊?

外公不计较,践行着当初答应过他母亲的事情。他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每一年都会挤出些钱贴补在农村的兄弟们。这让外婆没少怄气,外婆说:“当初我嫁给你时,麦老(本)指望和你享点福,哪晓得你屋里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还有一大堆子的气要受。我每天起早贪黑,插田种地的,冇让你操屋里一点心。我挣的工分和你那点工资养活我们自咯(自家)屋里五口人就蛮困难了,你还要我们从口里省出来去管他们。要是他们晓得感激还好,你是气受少了吧?”

温文尔雅的外公微笑着劝慰着外婆:“穷帮穷,何况是自咯屋里兄弟?等他们的伢们出息了,他们会感谢我们的。就算不感谢,我们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

不知道外婆是不是被说服了,反正外婆默许了外公的行为。

又一年清明节前夕,外婆不慎摔伤了腿。我们劝她在黄冈静养,就不要回乡祭祖了,以免自己受罪。但是外婆拄着拐杖,坚定地说:“要回去。”

现在,我那60多岁的舅舅们都已在黄冈生活了近60年,他们说话带着浓郁的黄冈腔。而我在黄冈生活了60多年的外公和6年前逝世的外婆一生从未改变那一口地道的华容腔。

老屋住着的亲戚们日子也越来越好了,几个表舅在武汉买了几套房子。舅舅家们的子女,也就是我的表兄弟姐妹们大部分都落户在别的城市,即使是留在家乡的,也没有让父母操心,日子都过得还好,还都十分的孝顺。我在表舅表舅娘们那无法掩饰的笑容和赞许的言语中感受到他们的自豪和欣慰。

表舅们挣着抢着和我外公说话。他们说:“当年要不是您和我表婶省吃俭用,我们这门着还不晓得还活着冇,日子有冇得现在这么好。”

94岁高龄的外公微笑着摆摆手说:“我冇做个么事,要说做了,也只是能力有限,尽了一份心而已,最终还是得靠你们自己。那哈是你们自己争气,你们的伢们争气。习总书记说‘幸福生活是奋斗出来的’,这哈是你们自己奋斗的成果呀!”

大家认可的点点头。

我想,我的外婆若泉下有知,一定还是一脸慈祥的,操着一口地道的华容腔说:“介样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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