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师大附中高二工程班 张馨
一切仿佛都湮没在历史之下了。但血是不会被忘记的。过去,它滴在王座下缠绕的青铜荆棘上;现在,它滴在白色鸽子的羽翼上。
只是,雪还在下吗?
【黄金台】
烛龙寒门之地,为君报国的豪情渐渐熄灭。他拂去身上的雪花,发现甲胄早已冻得冰冷。只是手掌被剑柄磨出了茧,便不觉分外寒凉了。
他并不明白为何出征,也是第一次被征召入伍。只见那万里远的高台上,明黄色的身影举樽酒饯别诸位将士,战鼓雷雷,呼声吼声直跃天际,红缨如血。
但这些记忆却不知为何有些黯淡了,他步伐沉重,不知前路,北风迎面,何为归期?
他不明白的还有很多。他不明白自己是在镇守疆土还是要去攻城略地,他不明白自己是君王的利刃还是野心的棋子。
他缓缓坐下来,坐在生苔的岩上,坐在同伴身边。接过热汤,有些颤抖地端到嘴边。暖意流向肺腑。
这时一切不那么重要了。
他想到了家。在向南很远很远的地方。
纵使沙场征战苦,那有绿色的窗纱,有渔舟唱晚,有月和笛声袅袅。
他想到了妻子,想到了她鬓边的杏花。
“倚门望行人,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
【深渊】
怀中的孩子终于在哭闹中入眠,她轻轻活动了一下僵直的手臂,把孩子放下。摘下头巾,秀发已不再那么乌黑而有光泽了。
不过食物和淡水才是唯一。
她像一只瘦弱的猫一样悄悄走出帐篷。荒芜的旷野上,几蓬野灌木,几束煤油灯的微光,在疲惫中熟睡的难民。
抬头便是星空。只是星星的光芒好像带来没有希望。透过眼中模糊的光晕,她仿佛看见了大马士革的尖塔,看见了礼赞下的朝阳。现在那里不再是家了,只有轰鸣的炮火和无尽的废墟,疯狂的圣战者举起斧子,不同国家的军队在那里冲突对弈。
她打了个寒噤,回到帐篷。望着婴儿枯黄的脸默语:“现在只剩我们了。”
“妈妈会带你去欧洲。”
“欧洲来的商客说那里会下雪,是洁白的,是干净的。”
“妈妈真的很爱你。”
【黄金台】
战火一旦点燃便不可阻挡。沙场千里,皆是荒然。
马的嘶鸣,箭羽割裂空气的声音,剑戈相击的声音会聚在他耳中,他向前冲杀,也只能如此。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鲜血扬洒于天。
衡阳雁去,但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茫然地停住,玉龙已碎,尘土也已蔽日。那些男儿的凌云之志,混着金玉的粉末,混着浊酒,混着不复再来的月光寒,一起逝去了。他看着地上的一张张面孔,只不过都是父亲,儿子,丈夫,都是本应在庭下团圆的好儿郎,都逝去了,不复回。
一支白羽卷着血腥之气直射他的心脏。伴随着剧痛,他向后倒下。他的耳畔也渐渐沉寂。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大风歌唱哑了喉咙,干涸的眼眸尚可望向江的那岸,只道:“归去罢,归故乡。”
【深渊】
几十个人麻木地聚集在一个并不牢固的浮艇上,随浪起起伏伏。
她紧紧抱着孩子,祈祷着。
海的颜色浓重,乌云弥散。波涛越来越猛烈,暴风雨开始低吟。
她想回去,但后面已经没有家了。她甚至不敢向海的深处望去。
难道前方就会是家吗?
突然间,小艇的一端被高高抬起,又猛得砸下。
难民被四散着卷走。
她拍打着水面,无视周围的浪声与尖叫。她只是在找自己的孩子。
……
渐渐的,她失去力气,任由自己向下沉去,冰冷的海水涌进鼻腔。
失去意识的几秒前,她却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平静。她告诉自己不是在跌入深渊,而是在去天国的路上。那里或许会下雪吧。
“如果没人能拥抱我,那么我就投入海的怀抱了。”
“但要能再看一眼我的孩子该多好啊。”
海面在许久后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有天使在哼着挽歌,这是唯一的痕迹。
只是没人会听到。
【千阳】
我们无法停止战争。这是文化融合的一种迫不得已的方式,也是人性的创痕。
孟子云:春秋无义战。
义或不义,都是相对而言的。有人就会为了反抗不平等揭竿而起,甚至不惜用鲜血换来理想的世界。但绝大多数战争都是为利益而起,为统治者的野心而起。
日本士兵在中国犯下滔天罪行是魔鬼伸出的利爪,一位飞行员却曾在遗书上写道:“妈妈,我想变成萤火虫。”
卡福里﹒普林西波在萨拉热窝决定历史的两枚子弹后来被誉为“自由的枪鸣”,但也成为一战中一千两百万年轻生命逝去的导火索。
如果战争不能停止,我们就应该从根源上做出改变。
我们可以停止种族歧视,血液不是贵贱的标签,文明才是不断积累起的巴别塔。我们可以停止大国间的博弈,受难者不该在夹缝中牺牲,原子弹也只是毁灭的显现。我们可以选择少一点野心,人道主义是这个时代比钻石更珍贵的东西。
如果曙光可以照亮人心的每个角落,是否可以融化冰封的灵魂?你会发现我们无需用快乐王子的蓝宝石来抚平伤痕,他那颗在火中永生的悲悯之心才是解药。
但雪还是要下的。它落在逝者的身上,将他们掩埋。然后开出一朵洁白的玫瑰。
那是上帝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