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燕故都”探幽

张兴华

伫立巍峨的凤凰山顶，举目远眺：碧空如洗、云蒸霞蔚，层峦叠嶂、瑞霭千条！此刻，匍匐于我脚下的“朝阳洞”，幽深静谧，骄傲地向世人透露着这样的信息——朝阳，这座雄踞冀、辽、蒙三省（区）边界的千年古城，其名字就来源于此。

这里是“世界上第一朵花绽放的地方，世界上第一只鸟飞起的地方”；这里是拥有一千七百多年建城历史的“三燕故都”，是“丹凤朝阳”的地方；这里是风起云涌、大浪淘沙、人才辈出的地方！

为什么用三个排比句如此描述？请随我来——

鸡血石

友人赠送的两块鸡血石，把我引向了辽远而神奇的时空。当远古的世界还是一片洪荒的时候，我们勤劳睿智的祖先已经不仅在这里繁衍生息，而且创造了璀璨多姿的文明。这里的“红山文化”是距今五千多年的一种先进的农耕文化，它西起内蒙古克什克腾旗，东达辽西走廊的锦西，北至乌尔吉林伦河流域，南抵辽宁朝阳一带——这样一个广袤区域内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存，因为首次发现于内蒙古赤峰（当时的名字是“昭乌达盟”）的红山而得名。

我去过赤峰，当时就住在昭乌达大街的一家宾馆。那里的人们首先处处洋溢着关于“红山文化”在自豪感，然后才是娓娓道来的蒙古风情。毕竟，蒙古民族是在成吉思汗之后才兴旺发达于大漠草原的，而“红山文化”比起这明显是后起之秀的蒙古文明，着实可以用“源远流长”来形容了。“赤峰”不就是“红山”的文言文称谓嘛！由此生发感慨，当年以避暑山庄所在地承德为中心而专门设立的“热河省”，地处塞外，界于河北、辽宁和内蒙古之间，与黑龙江、吉林、辽宁一起被称为“东四省”，其内涵还是比较科学而丰盈的。朝阳在清末乃至民国时期就是归热河省管辖的。如今，昔日“热河省”的辖区由辽宁、河北、内蒙古瓜分，我觉得真有些风马牛不相及，这破坏了以地缘因素来划分行政区的规则，也让三省（区）的人民感觉特别不亲切、不方便。

位于朝阳市喀左县兴隆庄乡大凌河西侧山梁上的东山嘴祭祀遗址，就属于“红山文化”范畴，同毗邻的巴林左旗一样，鸡血石也是这里的特产，统称“巴林石”。它同鸽子洞古人类遗址、牛河梁“红山文化”遗址、朝阳鸟化石国家地质公园一道，将灿烂的“红山文化”加以再现，让人震撼不已。“红山文化”将中华文明史提前了一千多年，“中华文明的新曙光”在这里绽放出夺目的光芒！令人兴奋的是，东山嘴祭祀遗址已被列为辽宁省重点文物保护地，其成果编入了《中国历史》教科书。

熟悉书画的人都知道，鸡血石是“印石三宝”之一，因其鲜红的色彩、稀有的产量和纯净的质地，深得广大爱好者的垂青。我当然是如获至宝，请身为篆刻大师的友人将这两块罕见的巴林“梅花血”镌成阴文和阳文两方个人名章，不时欣赏把玩，并以此作为珍贵的纪念。

慕容街

金庸小说《天龙八部》中有个性格极其复杂的人物——慕容复。此人出身江南显赫的鲜卑皇族世家，更有其家传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独门功夫，一时被天下称颂为“北乔峰、南慕容”。可惜，慕容复和他老爸一样，怀揣“复兴大燕”的春秋大梦，不仅辜负了曼妙可人的王语嫣，而且一意孤行、螳臂当车，终成逆历史潮流而动的跳梁小丑！

在这里，我要告诉您的是，《天龙八部》中“姑苏慕容”家族的故乡就在这塞外的“龙城”朝阳。

“慕二仪之德，继三光之容”，这是慕容家族的自诩。话说南北朝时期，荒淫颓靡的东晋司马氏皇族，全然丧失了乃祖司马懿、司马昭、司马炎的雄风，苟且偷生、偏安江南。此时，在我国的北方和西南地区，由匈奴、鲜卑、羯、氐、羌各族豪雄逐鹿，建立了诸多割据政权，史称“五胡乱华”或“五胡十六国”。其中，鲜卑人慕容皝建立的前燕、其子慕容垂建立的后燕，以及慕容德（慕容垂弟）建立的南燕，加上短命的西燕和北燕，国号都是“燕”。这“乱华”的“五燕”，就是慕容复所津津乐道的“大燕”。

后燕慕容垂的外甥拓跋珪崇拜三国时期的魏武帝曹操，借战乱之机独树一帜，在山西大同自称魏王。经过不断征伐，拓跋珪建立了北魏政权，是为道武帝。再后，拓跋珪的孙子、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率部攻灭北凉政权，“五胡十六国”时代终结，“诸燕”也就灰飞烟灭了。此后，慕容鲜卑在“诸燕”灭亡后，以散居的形式融合到汉族和拓跋鲜卑之中。

前燕和后燕煊赫一时，北燕则既短命又乏善可陈，唯一让人思绪万端的，就是北魏冯太后。冯太后出身于北燕皇族，祖籍就是塞外“龙城”朝阳。这个巾帼英雄胸怀远大理想，她的一系列举措直接影响了她名垂青史的孙子孝文帝拓跋宏。北魏“孝文帝改革”家喻户晓，在拓跋宏的大力倡导拓跋鲜卑此后改姓“元”。胡汉进一步融合，重组崭新华夏。元稹、元好问——这些名字您不感到陌生吧？

朝阳作为“三燕故都”（前燕、后燕、北燕），不仅是慕容家族曾经辉煌之地，也是燕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于是，金庸大师欣然题写了“慕容街”街名，另撰写一副对联：“龙城朝阳，三燕故都；传奇慕容，华夏一脉。”

这朝阳慕容街原名“双塔古街”，背水临山的古建筑群似珍珠一般衔接起来，将这里变成了“城市的眼睛”。慕容街将燕都城墙遗址、南北双塔、佑顺寺、关帝庙等井然有序地连成一线，既方便了游客观瞻凭吊，又汇聚了深厚的文化底蕴。如今的慕容街已经成为集展览、交流、销售为一体的朝阳文化旅游中心。

大量的“红山文化”，以及后世的“辽金文化”出土文物、古今书画，又把慕容街的内涵自然而然地引向纵深，吸引国内外专家学者及各地收藏爱好者纷至沓来。伴随着诸多民间收藏家和文化名流的加盟，慕容街更是增添了不少文化品位。

赵尚志

“朔风怒吼，大雪飞扬，征马踟蹰，冷气侵人夜难眠。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壮士们！精诚奋斗横扫嫩江原。伟志兮，何能消灭。团结起，赴国难，破难关，夺回我河山！”这首脍炙人口的《露营之歌》，把我拉回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在东北，赵尚志烈士的英雄事迹家喻户晓。我们都知道，赵尚志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东北抗日联军的杰出将领，他是当之无愧的抗日民族英雄。在白山黑水之间，赵尚志率领东北抗日联军将士们同日寇浴血奋战，将一腔热血抛洒在小兴安岭；我们都知道，赵尚志烈士墓（衣冠冢）高高矗立于黑龙江宝泉岭北山的不远处，清澈的梧桐河水汩汩流淌，阵阵松涛倾诉着英雄的事迹；我们都知道，赵尚志生前与日本侵略军多次激战的珠河县，解放后被命名为尚志县（现为尚志市）；黑龙江省会哈尔滨的一条主要街道“新城大街”，更因纪念抗日民族英雄赵尚志而更名为尚志大街。

我们不知道的是，抗日民族英雄赵尚志竟然与杨靖宇、赵一曼一样不是黑龙江省人，而是出生于当时的热河省（现已分属河北、辽宁、内蒙古）朝阳县喇嘛甸村！如今，这里的地名是辽宁省朝阳市朝阳县尚志乡尚志村。赵尚志烈士陵园就坐落在尚志村，“赵尚志烈士陵园”七个大字由中央军委原副主席张万年题写。新近发现的赵尚志烈士的头颅安葬就于此，正可谓“青山有幸埋忠骨”！

夕阳红胜火，彩霞舞翩跹。“三燕故都”似乎依然在向我们宣示着无穷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