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罗缅斯克庄园访古

张兴华

离开克里姆林宫乘上莫斯科地铁，心情极佳！且不说每一个欧洲经典小镇一般的地铁站令人赏心悦目，单说那中、俄、英文轮番滚动的液晶指示牌吧，显示了友好的俄罗斯人的匠心独运，真是亲切感人。经历大约15分钟的车程，就抵达了莫斯科东南郊安德罗波夫大街39号的科罗缅斯克庄园。

莫斯科郊外的伊甸园

好大一片绿荫！莫斯科河蜿蜒曲折、游走作画，仿佛一条长长的玉带依偎在花红柳绿的科罗缅斯克庄园身旁。被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观”、占地面积达390公顷的科罗缅斯克庄园坐落于莫斯科河右岸，是历代莫斯科大公、俄罗斯沙皇驻跸的避暑山庄，如今成为莫斯科人钟爱的度假休闲场所。

站在碧绿的山坡上回望远处的莫斯科，一派氤氲缥缈的海市蜃楼景象；走进科罗缅斯克庄园，周身倏然凉爽了许多，顿觉心旷神怡！“亭亭座座珍珠塔，层层叠叠翡翠楼！”这里的空气是如此清新，这里的熏风是如此惬意，这里的景致是如此迷人。参天古木、奇异花草、碧水长堤、教堂城堡、珍贵雕塑、皇族遗存，构成了科罗缅斯克庄园的主旋律。

漫步于姹紫嫣红之中，访古于鸟鸣山幽之境。科罗缅斯克庄园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336年，相当于我国的元朝末年，在当时的莫斯科大公伊凡一世倡导下，作为皇家苑囿的科罗缅斯克庄园应运而生。伊凡一世有着显赫的家世，他的祖父是俄罗斯千古第一人、留里克王朝的骄子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伊凡一世有着卓尔不群的谋略，他将统治俄罗斯诸公国的蒙古-鞑靼金帐汗国可汗、愚蠢的月即别玩弄于鼓掌之中。当时，西征的蒙古大军践踏东欧大地，攻灭基辅罗斯，分崩离析的数十个小公国被成吉思汗的孙子拔都建立的金帐汗国奴役。睿智的伊凡一世和孛儿只斤·月即别虚与委蛇，用日积月累的财宝大肆贿赂金帐汗国上层。冷酷的伊凡一世联合东正教会，打击以特维尔王公为首的莫斯科周边诸公国。1328年，月即别册封伊凡一世为弗拉基米尔大公，授予他从全俄向金帐汗国收缴贡赋的特权。狡黠的伊凡一世每次都把贡赋的一半上交，另外一半则充实到莫斯科大公国的仓廪，颇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味道。深谋远虑的伊凡一世在莫斯科建造了著名的乌斯平斯基大教堂，请东正教牧首将弗拉基米尔主教府迁移到莫斯科。乐善好施的伊凡一世还对贫穷的人们慷慨赠与，获得了“卡利达”（钱袋）的美誉。

诸多举措使得莫斯科从偏居一隅的弱小公国一跃成为俄罗斯的政治、宗教中心，复兴俄罗斯的宏伟蓝图在身体里流淌着酷爱自由的瓦良格血液的伊凡·卡利达的心中生根开花。踌躇满志的伊凡一世乘兴督造了科罗缅斯克庄园。中午从克里姆林宫乘船出发，沿着莫斯科河一路驶向东南方，伊凡一世很快就可抵达科罗缅斯克庄园宴乐休闲，度过美好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伊凡雷帝杀子的地方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眼前的耶稣升天大教堂是我们能见到的科罗缅斯克庄园里最古老的建筑了。教堂由巨石制作成高塔的形状，圆锥一般的尖顶在盛夏的艳阳下发出金色的光芒。教堂通体灰白，从状貌到风格与传统意义上的拜占庭式建筑截然不同。从科罗缅斯克庄园到耶稣升天大教堂，给我们讲述了一个传奇故事：

1480年，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完成了伊凡一世的遗愿，率领莫斯科军民击败不可一世的金帐汗国，摆脱了蒙古-鞑靼贵族240年的残暴统治，史称“伊凡大帝”。1526年，莫斯科大公瓦西里三世与格林斯基公爵的女儿叶莲娜·格林斯卡娅成婚。叶莲娜的先辈是成吉思汗的后裔、蒙古-鞑靼金帐汗国的君主马麦汗。1530年，瓦西里三世和叶莲娜的长子诞生于科罗缅斯克庄园。为了缅怀父亲伊凡大帝的丰功伟绩，瓦西里三世将这个孩子也命名为为伊凡，并在大喜之际册立其为王储。据说，耶稣升天大教堂就是瓦西里三世在1532年，为庆祝可能成为未来莫斯科大公的伊凡王子2周岁生辰而修建的吉祥物。不幸的是，一语竟然成谶！1533年12月4日，瓦西里三世就在莫斯科魂归离恨天。年幼的“三龄童”伊凡在格林斯基家族的庇护下即位，史称伊凡四世。就是这个诞生于科罗缅斯克庄园的伊凡四世，后来成就了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成为俄罗斯历史上第一个沙皇——伊凡雷帝。

“奋六世之余烈”，拥有维京-瓦良格、蒙古-鞑靼血统的伊凡四世颇具秦始皇的雄风。他先后吞并了蒙古-鞑靼喀山汗国、阿斯特拉罕汗国和西伯利亚汗国，进而击败了克里米亚汗国，蒙古-鞑靼的落日余晖在东欧大地灰飞烟灭！伊凡四世还鲸吞了突厥系列的大诺盖汗国和巴什基尔汗国，将北高加索地区的众多民族收入囊中。1547年，已经把莫斯科大公国领土扩张了一倍的伊凡四世开始自称全俄罗斯的“沙皇”，俄罗斯自基辅罗斯以来再次统一，跃居欧洲第一领土大国。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巅峰之后，必有幽谷！也是在科罗缅斯克庄园，伊凡雷帝失手杀死爱子，直接导致了留里克王朝的绝嗣。年老的伊凡四世，暴戾、残忍、乖僻、多疑，在一次与王子伊凡的激烈争吵中，猛然掷出沉重的权杖，正好击中伊凡的太阳穴，王子当即喋血殒命！耶稣升天大教堂里陈列的俄罗斯画家伊里亚·叶菲莫维奇·列宾的巨幅油画《伊凡雷帝杀子》，再现了那个恐怖的场面：在黯淡郁悒的氛围中，生命垂危的伊凡王子失神地斜倚在老父亲的胸前。伊凡雷帝大惊失色地紧紧搂抱着儿子，一只苍老无力、青筋纵横的手抱着爱子的身体，另一只手慌乱地覆盖儿子流血的伤口！伊凡王子的身体瘫软在猩红的地毯上，一双绝望而无奈的眼睛凝视着苍老的父皇——伊凡雷帝惊恐地瞪着悔恨交加的双眼！从此，伊凡雷帝又多了一个绰号“恐怖的伊凡”。

彼得大帝的多梦时节

罗曼·罗兰说过：“痛苦这把犁刀，一方面割破了你的心，一方面开启了生命的新水源。”科罗缅斯克庄园的“黄金时代”出现在17世纪中叶，在留里克王朝之后的乱世兴起的罗曼诺夫王朝，将俄罗斯推向了横跨三大洲的新纪元。

徜徉于科罗缅斯克庄园，我看到，这里修建起五彩缤纷、美轮美奂的建筑物，施洗约翰圆顶大教堂、圣·乔治钟楼、喀山圣母大教堂、莫斯科河水塔、乌拉尔红门、西伯利亚松木门塔……掩映于万木葱茏之中，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伟大的俄罗斯沙皇彼得大帝就是在科罗缅斯克庄园度过了难忘的童年时光。

同伊凡雷帝一样，彼得大帝也是幼年丧父。为阻止彼得掌权，他的姐姐索菲亚公主将彼得母子放逐到了莫斯科郊外的科罗缅斯克庄园。不谙世事的小彼得陶醉于美丽的大自然，特别喜爱动脑思考，就在近旁的莫斯科河上，自己动手造过一艘小船。如今，这艘小船依然荡漾在莫斯科河里。绿树丛中，现在还保存着一座娜塔莉·纳雷什金娜皇太后带着小彼得居住的木结构“彼得小屋”。在这座木屋的侧畔，矗立着比例为1:1的彼得大帝2.04米的高大塑像。那句话怎么讲来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正是有了彼得童年的磨难，才能让他成年后不屈不挠、励精图治，虚心向西方列强学习，建立起强大的陆军和海军，夺得“朝向西方的出口”，迁都圣彼得堡，成就了空前绝后的历史伟业！俄罗斯历史上公认的“大帝”有三位，一是留里克王朝的伊凡三世，二是罗曼诺夫王朝的彼得大帝，三是罗曼诺夫王朝的叶卡捷琳娜二世。而彼得大帝是一颗最璀璨的“天王星”！

夜幕渐渐笼罩科罗缅斯克庄园，不远处传来由普希金的恢弘史诗《青铜骑士》改编的三幕芭蕾舞剧的优美旋律，诗中唱到：“在他身后苍白的月色下观看青铜骑士骑着快马/一面以手挥向高空一面赶他这可怜的疯人/这一夜无论跑到什么地方/他总听见骑马的铜像/追赶他响着清脆的蹄声。”《青铜骑士》歌颂的就是彼得大帝。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如今，科罗缅斯克庄园属于人民。夜色多美好，令人心神往，多么幽静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