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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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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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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安三题

张兴华

艳阳高照,瑞霭千条,装点着巍巍兴安岭;群山蜿蜒,姹紫嫣红,欢迎着远方来客。密林深处,一排排高耸的铁塔仿佛护佑山岭的哨兵;穿山越岭,条条银线为昔日的大鲜卑山增添了几许神秘。

莽莽兴安岭,苍苍绿松林,引领着我深入群山腹地,兴味盎然地探寻这里蕴含的无尽宝藏。

一、布苏里要塞

提到要塞,您一定会联想到乌苏里江那边的虎头要塞和东宁要塞吧?二战末期,盘踞在那里的日本关东军负隅顽抗、死不投降,让强大的苏联红军吃了好多苦头。今天,我要介绍给您的,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山中秘境布苏里要塞。

车子驶出加格达奇,打一个盹的工夫,就来到了大兴安岭茫茫林海深处,布苏里要塞便极其隐秘地藏身于在鄂伦春自治旗吉文镇境内。从外面看,这里是起伏跌宕的崇山峻岭,郁郁葱葱的大片松林和白桦林,构成最好的大型天然掩体。“布苏里”来自鄂伦春语,它的意思是“森林茂密”。据当地朋友介绍,这里当年叫做嘎仙沟军事基地,占有广袤23.4平方公里的层峦叠嶂,由整团建制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官兵足足守卫了30多年,直至中苏“解冻”方撤除警备。布苏里要塞耗资达27亿元人民币,是我国北方地区最为庞大的地下洞库群,也是当时我国面积最大、位置最北、气候最冷的北疆地下军事基地。

唐人寒山有诗云:“山高多险峻,涧阔少玲珑。”进入布苏里要塞,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山外是炎热的盛夏时节,洞库里面则冷若冰霜,我要穿上临时租用的绿色军大衣,才能抵御这里阵阵阴风的侵袭。好家伙!元帅楼、北国第一哨、窑洞指挥所、军事陈列馆、地下油料库、高山拥军湖——一个设施齐备、固若金汤的地下军事要塞呈现在眼前!直观地说吧,您如果看过南斯拉夫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一定会对瓦尔特、苏里、吉斯、巴克等游击队员化装潜入并炸毁的德军地下油库印象深刻的。我要说,布苏里要塞的地下油料库比德军在巴尔干山脉的那个油库坚固浩大了不知多少倍,这才是真正的“东方马奇诺”!这个地下油料库是中国最大的地下油料库,幽深的洞库里面层层叠叠,分布着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军事设施;每处军事设施又各自具备奇特的攻击、防御、存贮等功能——大开眼界!这座世人罕见的巨型地下油库,用了整整3年的时间才建成。油料洞库高达14.27米,横截面周长12.82米,安全容量为2224.37吨!这样巨大的地下储油罐,洞库内共有7个,每个大油罐可以储存40节火车储油罐的油量——这么说吧,布苏里要塞的地下油料库,堪比一座小型油田了!

当时的中国并不富裕,为什么要斥巨资修筑这么一个固若金汤的军事要塞呢?原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不甘心在朝鲜战场的失败,在我国东部、南部和西南部边境纠集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自从中苏交恶,苏方撤走援建专家,我国又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天灾人祸”阴霾笼罩华夏大地;从1964年起,苏方在我国北部边境集结重兵,对年轻的共和国的安全构成了极大威胁——至此,我国被美苏两大集团完全包围了起来,而西北、正北(外蒙古)、东北面临的军事压力尤甚。

曾经读到过一份分析材料,大意如下:假如苏军大举进犯,因其武器装备相比我们的解放军更为先进,故在战争前期会占据优势。东北方向,苏军将以重兵合围鄂沈阳军区野战部队,并利用机械化集团军的高速强突,沿内蒙古草原快速进攻,并直插赤峰方向。正北方向(外蒙古),苏联机械化集团军将以“宽正面、大纵深、高速度”的进攻战术,只用三四天即可直逼北京。西北(新疆)方向同理,大概率敌军会直逼兰州。如苏军百万地面部队分三路快速南下,我军会在西北方向“以诱敌深入、口袋设伏、边境游击”为主;东北方向赤峰一带失守之后,便利用山林地形的掩护进行“游击战和运动战相结合”的战术,将东北苏军分割消灭。这样下去,苏军就会因中国土地“纵深过大、后方补给困难”而陷入战争难以维持的局面。我会心地笑了,诚如是,苏军就会面临当年拿破仑大军侵略俄罗斯的同样窘境,最终导致惨败,历史将会重演!

至于勃列日涅夫之流叫嚣的“以核武器进行威慑和打击”,我注意到了坊间广泛流传的毛主席曾风趣地开的玩笑:中国人民解放军将在核打击爆发的瞬间强攻西伯利亚,八亿人民随后跟进,然后来个拔都大元帅式的西征,进军东欧平原,举国大迁移,“试看天地翻覆”!况且,那时的我国已经拥有了原子弹,两败俱伤的结果是比我们发达的敌方所不愿意看到的。伟大领袖毛主席适时打好了“美国牌”,基辛格秘密访华沟通,尼克松访华签订“上海公报”,美苏中三足鼎立之势已成,“外科手术式的打击”彻底化为泡影,变成了一大笑话!

“提高警惕,保卫祖国”,为防患于未然,抵御可能出现的“钢铁洪流”突击东欧中欧、攻克柏林式的大纵深进攻,遵循中央军委部署,当时的沈阳军区在大兴安岭嘎仙沟组织了大规模的国防工程建设。据说,有两个工程团、一个汽车团、一个守备团,大量的民兵营参与,向山林深处进军,秘密开展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大会战。从我军在珍宝岛之战取得辉煌胜利,而苏方没敢采取大规模的贸然进攻来看,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确极大地震慑了我们的北方强敌!远在台湾的张学良将军一定在为珍宝岛大捷而拍手叫好,因为此战也在客观上一雪他的东北军1929年惨败于苏军的奇耻大辱呢!布苏里要塞在冷战时期着实起到了威震敌胆的中流砥柱作用。

唐人刘禹锡诗曰:“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强大的苏联轰然解体,我国与苏联的继承者俄罗斯结成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东北、华北、西北地区成为和平边疆。199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守卫部队撤出布苏里要塞,将此军事基地交给地方管理;2001年,鄂伦春自治旗把这个军事基地开辟为蒙古-鄂伦春-满洲风情旅游风景区。布苏里要塞从当年的防御工事变成了爱国主义国防教育基地。

出离洞库,升至地面,著名的“北国第一哨”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座白桦林中的哨所依山傍水而建,可以想见当年戒备极其森严。哨所外端,但见,坚实的白色大理石基座,托起一块高大的石碑,上面镌刻着时任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央军委副主席、国防部长的“当代韩信”林彪元帅1969年8月亲笔题写的朱红大字“北国第一哨”。这个哨所由一个营来守卫,是当时全国最高级别的哨所。伫立“北国第一哨”侧畔,当年“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的浩然正气油然而至眼前。

走进军事陈列馆,其中展示的3000多件军用物资,为我们再现了冷战时期剑拔弩张的波谲云诡。陈列在馆外松林边的T62坦克,吸引了我探询的目光。屋宇正面墙上大书红色“为人民服务”横幅的元帅楼,威风凛凛、别具一格。这里原名“将军楼”,是当年为接待督建布苏里要塞的叶剑英元帅而建的接待处。如今,老元帅戎马一生的传奇事迹在这里栩栩如生地展现出来。

构思奇巧的窑洞指挥部,显然借鉴了当年陕北窑洞的建造方式。这是一处位于布苏里要塞中心的平排建筑,以山坡和密林作为天然屏障,是当年军事基地的指挥中心。为半埋式指挥所,是基地建设初期,指挥人员工作、居住的地方迎面则是一片开阔地,可以进行军事训练。指挥所、弹药库、军工库、办公室、会议室、通讯室、官兵宿舍、食堂……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我不禁设想了一下,假如当年北方强敌自不量力,以1945年夏季打击日本关东军的“钢铁洪流”进攻我国东北——我相信,其必将被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无情吞没!而眼前的布苏里要塞,只是星罗棋布于我国广阔的东北、华北、西北地区重要防御工事的一个突出代表而已。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忽然,南宋文豪辛弃疾《贺新郎》中的词句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二、嘎仙洞传奇

驱车离开布苏里要塞,在大兴安岭的茫茫林海中迤逦徐行。穿过鄂伦春自治旗阿里河镇,再往西奔驰大约25公里,但见,奇松密林深处,陡峭的花岗岩石山壁立眼前。在距地面20多米高处,灌木掩映的略呈三角形的硕大洞口吸引了我的目光。

旅伴告诉我,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嘎仙洞,是曾在中国历史上大书一笔的鲜卑人的发祥地。兴致盎然!徒步进洞,里面冷气森森,竟然一眼望不到洞顶;石洞幽深无比,投石进去听不到落地的声音!一切浑然天成。说这里可藏千军万马,一点也不夸张。

论起鲜卑,马上联想到气势恢弘、波谲云诡的《天龙八部》,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令人啼笑皆非的人物——慕容复。此人出身显赫的鲜卑皇族世家,满腹经纶、英伟倜傥,更有家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独门功夫,一时天下称颂“北乔峰、南慕容”。可惜,慕容复和他老爸一样,怀揣“复兴大燕”的春秋大梦,不仅辜负了曼妙可人的王语嫣的满腔深情,而且一味飞蛾扑火、螳臂当车,终成逆历史潮流而动的跳梁小丑!在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之际,不禁想起孙中山先生的名言:“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金庸老先生比梁羽生和古龙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能够精研历史并融会贯通,将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巧妙结合,从而构筑了别具一格的文学艺术宝库——“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这两句诗的每一个字,都是一部武侠小说的书名首字,分别是:《飞狐外传》《雪山飞狐》《连城诀》《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白马啸西风》《鹿鼎记》《笑傲江湖》《书剑恩仇录》《神雕侠侣》《侠客行》《倚天屠龙记》《碧血剑》《鸳鸯刀》。

就说这“大燕”吧,还真有那么一段史实。颓靡的东晋司马氏皇族,全然丧失了乃祖三国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和西晋司马炎的雄风,偏安江南,我国北方和西南由匈奴、鲜卑、羯、氐、羌各族逐鹿,纷纷建立了诸多小国,史称“五胡乱华”或“五胡十六国”。其中,鲜卑人慕容皝建立的前燕、其子慕容垂建立的后燕,以及慕容德(慕容垂弟)建立的南燕,加上短命的西燕和北燕,这“五燕”就是慕容复津津乐道的“大燕”。

慕容垂的外甥拓跋珪极其崇拜魏武帝曹操,借战乱之机独树一帜,在山西大同自称魏王。经过不断征伐,建立了北魏政权,是为道武帝。再后,拓跋珪的孙子、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率部攻灭北凉,“五胡十六国”时代终结,“诸燕”也就灰飞烟灭了。慕容鲜卑在“诸燕”灭亡后,以散居的形式融合到汉族和拓跋鲜卑之中。

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入主中原的北方少数民族政权领袖,拓跋焘与南朝对峙,开创了“南北朝”时代,自然洋洋得意,也想仿照曹孟德来个“东临碣石,以观沧海”,于是,派中书侍郎李敞衣锦还乡,回到族群故地大鲜卑山嘎仙洞祭祖,感谢祖先神灵庇佑,让鲜卑拓跋氏创下宏伟大业。李敞率众长途跋涉从中原来到嘎仙洞,将201字的祭祖祝文刊刻于石壁之上,“归以谢施,推以配天”,期冀“子子孙孙,福禄永延”。

这大鲜卑山就是当今的大兴安岭,是鲜卑人最初的聚居地。据考证,鲜卑与乌桓,是东胡族的两个分支。早在三国时期,曹操经过苦战消灭了乌桓。鲜卑则不断南迁,发展壮大。有史料记载,鲜卑“兵利马疾,过于匈奴”。前面提到的慕容氏、拓跋氏,加上宇文氏、秃发氏等部,都在中原建立了政权。现在公认的说法是,拓跋鲜卑建立的北魏,在中国历史上贡献最大。

驰名中外的北魏孝文帝改革,将“胡”汉融为一体,促进了中华民族的大融合。《魏书·序纪》干脆这样讲,拓跋氏为轩辕黄帝后裔,而“黄帝以土德王,北俗谓土为拓,谓后为跋,故以为氏”。景仰璀璨的华夏文化的孝文帝拓跋宏迁都洛阳,下诏改拓跋氏为元氏,以继华夏正统自居。自此,他的名字就叫元宏了。

鲜卑人袭汉制、学汉礼、说汉话,与汉人通婚……而汉人,在孝文帝改革以前,其服装无论男女都是上衣下裙,无论农耕与征战,宽袍大袖都十分不便。虽然有战国时代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也只是在河北、山西昙花一现,未能成习。孝文帝改革后,汉族男子也像鲜卑人一样穿上了裤子——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飞跃。在当今文明社会中,似乎只有苏格兰男人还在怀旧的时候偶尔穿穿格子裙吧?

鲜卑北魏一分为二,分别是元氏东魏和元氏西魏;东魏又演变为高氏北齐,西魏则演变为宇文氏北周。著名的兰陵王高长恭,本名高肃,族名高孝瓘,字长恭,是北齐神武帝高欢的孙子、文襄帝高澄第四子,我国古代四大美男子之一。开国领袖毛泽东主席曾经对兰陵王大加赞美,他说:“南北朝兰陵王是高欢的孙子,叫高孝瓘,也是年轻人,很能打仗,很勇敢。”相信您一定看过电视连续剧《兰陵王》吧。

到了大一统的隋唐时期,拓跋鲜卑完全被汉化。有趣的是,隋、唐两个统一王朝的创立者杨、李两家,都是鲜卑化的汉人——隋文帝杨坚之妻是独孤皇后,唐国公李渊的母亲也是独孤氏(杨坚应该是李渊的姨父,李渊和隋炀帝杨广本是一对表兄弟),其妻窦皇后的母亲是宇文氏,唐太宗李世民之妻是长孙皇后,而他们的先祖又多是鲜卑诸王朝北魏、北齐、北周的高官显贵。与大唐功臣秦琼同为唐太宗门神的猛将尉迟恭、李世民的大舅哥长孙无忌,都是杰出的汉化了的鲜卑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成就了唐代诗人元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让金末元初文学家元好问流芳百世。

虽然作为独立民族,鲜卑已经不复存在,但其繁衍演变的两支后人契丹和蒙兀室韦(蒙古),在五代乃至两宋时期,继续在赤县神州扮演着重要角色。契丹人勇武强悍,颇具鲜卑遗风,您在《天龙八部》中早已一睹萧峰的风采了吧?契丹人建立的大辽雄踞北方,闻名遐迩,以至于在俄语中至今还以“契丹”来称呼中国。慑于契丹的兵威,屡遭劫掠的北宋与大金只好联合夹击,几经鏖战,这才消灭了大辽王朝。国破家亡的契丹人的主体部分迅速被大金(女真族)和大宋(汉族)同化,湮没于北方民族之林。剩余的契丹人则分化成更小的两支,一支在大辽皇族耶律大石的带领下向西一路狂奔至中亚细亚建立西辽王朝,从此只能屈居于辽阔的大草原一隅,以后逐渐与当地人通婚融合,成为中亚诸“斯坦”的一分子。另外一支人数极少,以达斡尔部落形式退居大兴安岭。就是这族群寥落的达斡尔,竟然在中国近代史上大书特书了一笔。清初之际,沙俄匪酋瓦西里·波雅科夫带领哥萨克骑兵入侵我国黑龙江流域,闯入精奇里江(今结雅河)达斡尔族居住区,立即遭到英勇无畏的达斡尔部族的坚决回击,迫使哥萨克匪徒狼狈逃窜。继而,另一沙俄匪首领哈巴罗夫率领大军再次入侵我国黑龙江流域。当他们突进到桂古达尔达斡尔族联防城时,疯狂威胁当地居民向俄罗斯沙皇缴纳“毛皮贡赋”。达斡尔部族首领义正词严地回答道:“我们向中国的顺治皇帝进贡,哪有给你们的贡品?要我们交贡,除非我们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一场激战,达斡尔人以牺牲数百人的代价,再次驱逐了沙俄侵略者。1684年,达斡尔全族参加了反抗沙俄侵略的著名的“雅克萨之战”。我们熟知的电影《傲蕾·一兰》就是一部记录达斡尔部落与俄寇浴血奋战的英雄史诗。我们再来说说蒙古人。众所周知,成吉思汗及其子孙建立了横跨亚欧的世界上最大的蒙古帝国,但这些“巴图鲁”们只会冲锋陷阵,不懂治国方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终至帝国四分五裂。现在,我们只有在当今蒙古人的那达慕大会上,才能依稀窥视到当年鲜卑人的影子了。

叱咤风云的鲜卑人彻底消失了吗?且听我慢慢道来。“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勇敢的鄂伦春。一呀一匹猎马一呀一杆枪,獐狍野鹿满山满岭打呀打不尽。”记得这首歌吗?据考证,如今的鄂伦春人正是当初没有离开大兴安岭的鲜卑人的一支。“草原上的花朵,为什么红艳艳?翻身的锡伯人民,为什么笑开颜?雨露滋润大地,太阳光芒万丈,伟大的毛泽东思想把咱们心窝照亮……”记得这首歌吗?据史载,大清王朝看中了锡伯人的勇武剽悍,硬性将其分为两大群落,令他们分别在黑龙江和新疆两地戍边。锡伯人是鲜卑人的另一直系后裔。祈愿古代鲜卑人的活化石——我们的鄂伦春和锡伯兄弟,在中华民族大家庭中愈加幸福安康!

三、漠河村“找北”

既然来到加格达奇了,那就继续北进,到黑龙江边上‘找北’去吧!”当地友人热情地邀约道。

白山黑水之间的黑龙江省,不仅拥有广袤无垠的黑土地,而且,雄踞赤县神州的“北极”和“东极”!巍巍兴安岭,滔滔黑龙江——在边城漠河以北的黑龙江主航道中俄分界线,是当今中国的“北极”;潺潺乌苏里,浩浩松花江——在边城抚远以东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主航道中俄分界线(松花江已经汇入黑龙江),是当今中国的“东极”。“祖国北极”在黑龙江漠河,无可争议,即使外蒙古最北端,也不过与黑龙江的加格达奇、黑河的纬度差不多。我们知道,上海有座东方电视台,“东方明珠”的“东”比起黑龙江抚远来,那可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浙江东海中的舟山群岛有座东极岛,但比起黑龙江抚远黑瞎子岛的“华夏东极”,还是难以服众。要知道,地处三江平原东北角的抚远已经与日本大阪、神户的经度相当了。

唐人钱起在《谷口书斋寄杨补阙》中这样吟诵:“竹怜新雨后,山爱夕阳时。”我到达漠河正是这个时段。漠河雄踞中国最北部,也是中国纬度最高、气温最低之地。从祖国版图来看,漠河是“金鸡之冠”;从黑龙江省论起,漠河当属“天鹅之首”。在漠河境内,俄罗斯民族村“北红村”、黑龙江源头第一村“洛古河村”闻名遐迩,而我目前驻足的北极村(漠河村)则是中国唯一能观赏到“北极光”“极昼”“极夜”现象的圣地。

伫立黑龙江畔,但见,光洁如镜的黑龙江水从漠河村北部缓缓流过,江流清澈见底,可以清晰地看到大片的幽绿水草在江底翩翩起舞——在阳光和水藻的作用下,黑龙江水果然是黑色的。对岸的俄罗斯依据满语,将黑龙江称为“阿穆尔河”,与汉语的“黑龙江”同义。啊!一眼望去,对岸到处都是茂密的松林和起伏的山峦,与我们这边的植被结构别无二致。是啊,那里的外兴安岭以北的肥沃土地,原本就是我们中国的领土!

遥想明末清初,满洲八旗铁骑“气吞万里如虎”,他们蜂拥入关,横扫李自成、张献忠为首的农民起义军,追击南明残余直至缅甸,建立大一统的庞大帝国。那时,沙俄还叫做莫斯科大公国,远在东欧平原一隅,与我国并不接壤。孰料,对土地的贪欲达到嗜血程度的俄罗斯沙皇,占领喀山等几个鞑靼国家后,竟然派遣哥萨克骑兵迅速翻越乌拉尔山,疯狂涤荡中亚、西伯利亚诸民族,一跃成为大清国的北邻。及至雅克萨之战,康熙大军打败沙俄哥萨克军队,与俄罗斯划界时,乌苏里江以东直到日本海中的库页岛、外兴安岭以南的大片沃土,还都是大清国的领土。有《中俄尼布楚条约》为证:以外兴安岭至大海,格尔必齐河和额尔古纳河为中俄两国东段边界。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和乌苏里江以东地区均为清朝领土。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从道光年间至清末,满清八旗迅速腐朽,打仗只能靠汉人绿营兵和曾国藩湘军、李鸿章淮军等团练武装。东北冬季严寒,沿着国境线巡逻的清兵贪图享乐,既惧怕寒冷又懒惰成性,今天把界碑挪后几十米,明天就胆敢再往内地拖曳几里地,图的是巡边时少走几步路!如此循环往复,不用人家侵占,我们的国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缩水再缩水”了!我们的东北“龙兴之地”,尤其是当年“黑水靺鞨”的故土,无形中大量损失了!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与哥萨克强盗以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为界,包含了泱泱大清国多少屈辱!

俄罗斯沙皇何以如此“嗜土成性”?我游览过俄罗斯,走访了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在拉多加湖畔散步,徜徉波罗的海滨,接触了不少欧洲俄罗斯人;我还去过远东的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哈巴罗夫斯克(伯力)、布拉戈维申斯克(海兰泡),也与亚洲部分的俄罗斯人进行了交流。无论是欧洲部分的俄罗斯人,还是亚洲部分的俄罗斯人,谈到土地,他们竟然与普京总统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即“俄罗斯的土地没有一寸是多余的”!上帝啊,你说俄罗斯仅有一亿多人口,国内有上百个民族,俄罗斯族只有七成!你要那么大地方干吗?沙俄极盛的时候不仅横跨亚欧,就连北美的阿拉斯加都被收入了囊中!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根源于三次“大换血”。当今俄罗斯人的祖先是东欧平原的东斯拉夫人,大约8-9世纪时,东斯拉夫人各部落之间彼此攻击,战争连绵不断。862年,北欧海盗头目、瓦良格人(诺曼、罗斯)留里克受斯拉夫人之邀来到东欧平原解决东斯拉夫人的纷争,顺势成为诺夫哥罗德王公。882年,奥列格大公建立基辅罗斯,现在的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均脱胎于此。您瞧,东斯拉夫人的族名都改叫北欧的“罗斯”了。基辅罗斯实行分封制,大大小小十几个王公都是亲戚,他们共同组成了留里克王朝。这是东斯拉夫人的“第一次换血”。后来,蒙古-鞑靼大军西征击败基辅罗斯,拔都率军于1240年攻占基辅,建立了金帐汗国。留里克王朝的大小王公虽然诸侯割据,但都听命于金帐汗国,东斯拉夫-罗斯人与蒙古-鞑靼贵族通婚成为时尚。基辅衰落,由诸侯之一的弗拉基米尔大公国又分封出一个莫斯科大公国——可以说,莫斯科是基辅的孙子辈,至今基辅依然被承认为“俄罗斯诸城之母”。1547年,莫斯科大公伊凡四世(雷帝)自称沙皇。他的父系来自留里克家族,母系则是蒙古-鞑靼人。这是“第二次换血”的典型代表。因为蒙古人的发音方式,“罗斯”就被读成了“俄罗斯”。待到留里克家族绝嗣,罗曼诺夫王朝登上俄罗斯政治舞台,就更为奇葩了。从德意志普鲁士公主摇身一变为俄罗斯女皇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大帝)伊始,罗曼诺夫王室变成了日耳曼-德意志人。东斯拉夫混血罗斯,再混血蒙古-鞑靼,最后混血德意志——这是“第三次换血”。

南宋诗人陆游在《冬夜读书示子聿》中说:“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功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通过活生生的“三次大换血”,贪婪、凶暴、残忍、嗜血、多疑、好斗的性格特征,都集中到俄罗斯沙皇的身上。因为喜好征战、领土扩张,罗曼诺夫王朝的沙皇们几乎都是短命鬼,自杀、遇刺、暴毙是他们难以逃避的命运,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德意志人)就被乱枪击毙于乌拉尔山麓的叶卡捷琳堡。

说句题外话,当年渥巴锡汗带领部众东归中华时,有一小部分土尔扈特人被阻隔在伏尔加河西岸,他们被今天的俄罗斯人称为卡尔梅克人。母亲是蒙古后裔的俄罗斯穷裁缝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乌里扬诺夫,与一个卡尔梅克蒙古台吉的女儿结了婚,他们有了一个伟大的孙子——列宁!“十月革命”期间,有位卡尔梅克蒙古人到列宁住处拜会,列宁用奶茶招待他。他奇怪地问:“您怎么会喝这种饮料?”列宁笑道:“我奶奶是卡尔梅克蒙古人,所以我们家都有喝奶茶的习俗。”

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我国最北端的广场——北望垭口,只见,“东经122°20′43.48″,北纬53°29′52.28”的标志碑竖立于此,旁边一块巨石上刻着“中国北极点”。一座镌刻着朱红色“神州北极”四个大字的大石碑赫然出现在眼前,想来,这龙飞凤舞的草书应该是抗联老战士、时任黑龙江省人民政府省长陈雷的墨宝。

江边一座苍莽观音山,观世音菩萨的巨幅雕像格外抢眼——幻化出三头六臂,一手持铁卷书箧,一手持一百零八颗念珠,一手持一半开的荷花……大慈大悲,普渡众生。这座观音菩萨雕像,与东海舟山群岛普陀山及海南三亚的两座观音菩萨雕像一道,万里遥相呼应,呈鼎足之势护卫着华夏大地。眼前,多少善男信女顶礼膜拜,微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极其虔诚地作着祈祷。

“极昼”“极夜”“北极光”等奇异天象,是上苍给予北极村的恩赐,如同北极圈附近挪威、瑞典、芬兰的福利一样。现在这个季节,是看不到上述情景的,而且,由于行程所限,我只能在这里作短暂停留,就算是为再次光临北极村留下一个伏笔吧。

踟蹰漠河北极村,颇多感慨,现实的“北”是找到了,但是,总有怅然若失之感!猛然,唐代诗人常建的《题破山寺后禅院》跃入脑海:“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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