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聂鲁达

张兴华

在伏尔塔瓦河西岸，围绕着巍峨壮丽的布拉格城堡的一带参差错落的“小宫殿群”，是布拉格著名的使馆区。这里的建筑漂亮别致，以古色古香的巴洛克风格为主。加上飘扬于微风里的五彩缤纷的万国旗，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小布尔乔亚情调，恰如莫扎特悠扬的《如歌的行板》。

布拉格城堡南端小城广场上的圣·尼古拉教堂，吸引了我惊诧的目光。缘何？只因在伏尔塔瓦河东岸的老城广场，我就曾参谒过一座圣·尼古拉教堂！

两座圣·尼古拉教堂

眼前这座圣·尼古拉教堂可能是整个中欧地区最恢弘优美的巴洛克建筑了，但见，墨绿色的巨大圆顶给人带来宁静祥和的氤氲。鱼肚白的外墙及青铜色的尖塔直插云天，心灵纯净圣洁之感油然而生。走进教堂，里面五光十色的浮雕华丽炫彩、金碧辉煌，天花板上的大型彩绘《圣·尼古拉的神化》，是著名画家约翰·克拉克尔完成于1770年的艺术瑰宝！河西这座圣·尼古拉教堂是仅次于布拉格城堡里的圣·维特主教座堂的捷克第二大宗教场所。

一东一西，两座圣·尼古拉教堂仿佛庄严的哨兵，默默拱卫在伏尔塔瓦河两岸。为区别二者，旅居布拉格的华人朋友将伏尔塔瓦河东岸老城广场那座圣·尼古拉教堂简称为圣·尼各老堂。相比圣·尼各老堂，西岸小城广场的圣·尼古拉教堂名气更大。据说，“维也纳古典音乐王子”莫扎特侨居布拉格的时候，在圣·尼古拉教堂练习管风琴是每日必做的功课。而莫扎特英年早逝后的第一次弥撒，也是在这座圣·尼古拉教堂里完成的。现在，几乎每天晚上6点整，都会在圣·尼古拉教堂准时举行小型音乐演出，游客们则因有幸聆听莫扎特的经典作品而大呼过瘾。

莫扎特还曾在圣·尼古拉教堂亲自演奏脍炙人口的《C大调钢琴奏鸣曲》，此曲之优美动听令我惊为天籁！记得电视连续剧《悬崖》中，顾秋妍在瓦西里耶夫的咖啡厅里，就邀请俄罗斯钢琴师弹奏了莫扎特《C大调钢琴奏鸣曲》的第二乐章《如歌的行板》。

沿着圣·尼古拉教堂旁边这条缓缓的斜坡条石路往西走，我就步入了意大利、罗马尼亚、日本等国驻捷克大使馆所在的聂鲁达街。这条美丽幽雅的小街的名字，来源于19世纪波希米亚著名作家扬·内珀穆克·聂鲁达，布拉格的小城区就是聂鲁达的出生地。洁净的街道北侧一隅，坐落着一幢装饰两个太阳标志的巴洛克老宅，那就是聂鲁达的故居。

承前启后的聂鲁达

捷克地处中欧，甘甜清冽的伏尔塔瓦河水滋养了波希米亚、摩拉维亚大地，哺育出西斯拉夫最富才华的一群人。“波希米亚风”风靡世界，“巴洛克建筑经典”无处不在，哈谢克的《好兵帅克》让全人类充满善意的微笑，德沃夏克的《第九（自新大陆）交响曲》经典永恒，伟大的教育家夸美纽斯庄严隽永，斯美塔那的交响诗《我的祖国》旷古第一，《绞刑架下的报告》的作者伏契克坚贞不屈，《鼹鼠的故事》的作者米莱尔幽默诙谐，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塞弗尔特意蕴深刻，《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作者米兰·昆德拉卓尔不群，以作家身份担任“天鹅绒革命”后捷克共和国第一任总统的哈维尔睿智练达，足球天才内德维德技压群英……聂鲁达正是这个傲人行列中的佼佼者。

聂鲁达是捷克伟大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诗人。他的作品无一不观照底层人们的生活，其《小城故事》《诗集》《不同的人们》《流浪人》《宇宙之歌》等作品中的文字，再现了波希米亚“小人物”的悲惨命运，无情抨击了没落的资本主义世界腌臜龌龊的阴暗面。

从15世纪起，奥地利帝国皇帝世家哈布斯堡皇族攫取了捷克王位，波希米亚落入德意志贵族手中。到1867年，在庞大的奥地利帝国基础上，又建立了二元君主国——奥匈帝国，更是欧洲各民族的大监狱。您一定都对罗密·施奈德主演的经典影片《茜茜公主》《一个年轻的皇后》《皇后的命运》三部曲记忆犹新吧，那个俊朗潇洒的弗兰茨就是哈布斯堡王朝的统治者、奥匈帝国皇帝，茜茜则是巴伐利亚公主伊丽沙白的呢称。聂鲁达毕生都生活在奥地利帝国、奥匈帝国的阴霾下。于是，锐意争取民族独立自由的聂鲁达，在《叙事诗和抒情诗》《普通的调子》等作品中，表现出浓郁而深沉的爱国主义情怀。聂鲁达是为捷克的独立自由而呐喊的斗士，他在捷克的地位，我大学时代的外国文学导师曾这样表述：相当于匈牙利的裴多菲、波兰的显克微支或罗马尼亚的波隆贝斯库。

聂鲁达在创作上受本国马哈、爱尔本、波罗夫斯基、聂姆曹娃等前辈作家影响极深，民族独立是其作品的主旋律。同时，他又以自己出色的文学成就影响了尤利乌斯·伏契克、巴勃罗·聂鲁达等后世作家。

安第斯山的崇拜者

共产党员伏契克自不必多说，我们在中学语文课本里学到的《二六七号牢房》，就节选自他的名著《绞刑架下的报告》。在这里，我要隆重推出的是巴勃罗·聂鲁达。

话说南美安第斯山国智利，有一位胸怀壮志的青年内夫塔利·里卡多·雷耶斯·巴索阿尔托。由于历史上美国以南的广袤地区大多为讲拉丁语的西班牙、葡萄牙、法兰西的殖民地，所以，我们把这一地区叫做拉丁美洲。在拉美，除巴西外，又以西班牙殖民地面积最大、人口最多。内夫塔利·里卡多·雷耶斯·巴索阿尔托的祖国智利在独立前就是西班牙的殖民地。

博览群书的青年内夫塔利·里卡多·雷耶斯·巴索阿尔托，开始用笔名“巴勃罗·聂鲁达”发表作品，直至他1973年逝世。“巴勃罗”，在希伯莱语中意味着“讲述美好的事情”，看来，他家和犹太人也有些瓜葛哩；“聂鲁达”则来自对捷克著名作家扬·内珀穆克·聂鲁达的极度崇拜。

有着西班牙血统的巴勃罗·聂鲁达，是智利著名作家、民族诗人。他的诗作继承了智利民族诗歌的传统，又借鉴了西班牙民族诗歌的特色。巴勃罗·聂鲁达的成名作是《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之歌》，他痴情地歌唱：“你每天都同宇宙之光嬉戏/精明的女客人/你乘着鲜花与流水而至/你赛过我掌中可爱的小白花/我每天手里都要攥着一束花/自从我爱上你/你就与众不同/让我帮你躺在黄色的花环里……”或者快乐地低吟：“为了使你听见我/我的话语/有时细得/如同沙滩上海鸥的足迹/项链，醉酒的铃铛/献给你葡萄般光滑的手/而我望着自己远去的话语/它们其实更属于你/它们如常春藤般攀爬上我的旧痛/它们如是攀爬上潮湿的墙壁/你是引发这血腥游戏的罪人/它们纷纷逃离我阴暗的巢穴……”诸如此类的美妙语句比比皆是。聂鲁达的其他主要作品有《地球上的居所》《西班牙在我心中》《献给玻利瓦尔的一支歌》《献给斯大林格勒的情歌》《献给红军的一支歌》等美妙诗篇。聂鲁达诗歌的进步意识和狂放不羁，使我联想到了法国自然主义作家波德莱尔和美国著名诗人惠特曼。

值得大书一笔的是，巴勃罗·聂鲁达还是一名共产党员呢。1945年，获得智利国家文学奖的聂鲁达当选为智利国会议员，并于同年夏天加入了智利共产党。在智利当权者走向专制和反动之后，巴勃罗·聂鲁达被迫流亡国外，成为保卫世界和平的著名斗士。1950年，聂鲁达获得国际和平奖。尤其令人欣喜的是，聂鲁达与中国有着很深的缘分，曾于1928年、1951年和1957年三次到访赤县神州，成为中国共产党的好同志、中国人民的好朋友。“诗”而优则仕，聂鲁达还一度作为智利共产党候选人参加总统竞选，后来被任命为智利驻法国大使。在我们中国，第一个翻译巴勃罗·聂鲁达作品的人是著名作家袁水拍。

一东一西两个聂鲁达，东半球的年长者，是西斯拉夫—捷克人；西半球的少壮派，是捷克人的崇拜者、拉丁—西班牙—智利人。而两人共同拥有的身份，都是世界级的著名作家。

“长江后浪推前浪”，本名内夫塔利·里卡多·雷耶斯·巴索阿尔托的智利作家巴勃罗·聂鲁达，以其出众的聪明才智后来者居上，名气和影响力都要远远大于捷克作家扬·内珀穆克·聂鲁达，他于1971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满怀愉悦的心情，伴随着莫扎特《如歌的行板》，从聂鲁达街拾级而上。经过富丽堂皇的莫尔辛斯基宫、古色古香的克罗法特斯基宫和庄重典雅的天主教布拉格总教区办事处，不一会儿，雄伟的宫墙和高耸的塔尖依次出现在眼前——前面不远处就是布拉格城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