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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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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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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所有的记忆都是故事

张新祯

表叔发给我一张奶奶和他妈妈,也就是我舅奶奶在一起的照片,看着却也眼睛湿润。照片上的老姐俩都已作古,惟愿天堂叙语欢,依旧亲切如昨。

有个地方叫家,小时候是我家,长大便唤做娘家。每天放学回家,随着一声:妈……不管有无回声,书包一扔,扒一下饽饽篮子,掀掀锅盖,只要能找到现成吃的东西就行,似乎饿急了似的,抓起一个饼子,用刀竖着一切,一头放盐涂抹上香油并辅以酱油为佐料,一头放红糖,然后把饼子一和,两手捧捏着,直接塞进嘴里,乌馕乌馕的大吃起来:奶奶,做饭唻。长大了便成了娘家,成了一个驿站,行一程归一程,脐血环绕的一条河静默的流淌着,终是归于遥远的宽广的大海,相聚成一页书,写满历史的字符。

我家在村子的东南头,几乎都是张姓,有一家姓武的住在一个小胡同里,与乡邻和谐共处着,便也多了趣味,迎合了民族大融合的历史概念。穿过武家胡同,尽头就是一眼井,井的东面是一个大坑,向南隔着几百米有一处小坑,我们唤它:和尚坑。至于来历我不知道,到想探究时,已被填平,成了村民的庄基地,盖满了房子。小时候的和尚坑,对于我们孩子来说总是充满了神秘感,几乎不会去那里游泳,偶有去,也时常会被泥坑里的瓦砾划破脚趾,青瓦残垣述说着历史过往,静静地如石,似乎不愿被外人打扰,只想自己舒服着枕着悠远轻梦一场。它北面的大坑才是孩子们的夏季乐园,也由此练就出孩子们和大人间斗智斗勇的一出出大戏。夏天的中午,吃过午饭,大人们都有歇晌的习惯,就会强迫着孩子能安静的躺在炕上,养足精神,好上下午的课。可孩子们要么是闲下来生病的样子,要么就是精神抖擞、斗志昂扬,整日都是满血复活的样子。就算躺在炕上,也如百爪挠心,那个心焦怎一个急字了得。待听着爸妈鼾声起,还要有那么两三分钟的煎熬观察期,就悄悄地起床,手里提起两只鞋子,高抬腿轻落步,斜瞥着大人,把门帘向身后猛的一扔,顾不得赤脚踩在热烫的地面,奔向门栓,一点一点把木插栓,极其小心地挪扽一寸又挪扽一寸,终于门开了,趿拉上鞋,向大坑边飞奔,把衣服一脱一甩,噗通一声跳入水中,溅起水花,笑声一朵朵,尽情地喊醒水中的鱼儿,划着一道道美丽的抛物线,逃窜到水的深远处,了无踪迹。夏天的中午,村子里的坑塘是从来不睡觉的。如若幸运,时间恰捏的正好,下午课是不会被老师逮住的,背运就有些惨,任由你百般抵赖,只要老师用手指甲歘的一下,从肩膀划过整个手臂,数道白印就彻底拆穿了用心编了一中午的谎言,脑袋耷拉着梦游一整堂课。

我们的整个儿童时期,似乎所有的快乐开心都是建立在与大人们的斗智斗勇中,那时的狗尾巴草也是童话王国里不可或缺的故事哩。

有奶奶的家让我感到很安全,她会用心保护我,尽量不让我受半点委屈,到我结婚后的一段日子,回家睡觉还是和奶奶躺在一个被窝里,每个清晨都是被笑醒的梦。有奶奶的地方就有善良,我的奶奶几乎不会发脾气,她从来都是一个温暖的人。

前些天下乡去纪屯村,大队部西侧墙壁上有一株爬过墙的枣树,不由得走上前去,倍感亲切。因为小时候,有奶奶,有爸爸,有妈妈,有姐,有弟的家,院子里西侧也种着一棵大枣树。那时候奶奶常说:伐了得了,要这个干嘛呀?长出的枣也不甜,大破枣,长枣的时候还要有巴瞎子蛰人,被蛰一下你说多疼吧!奶奶说这些话的时候,喉咙里总会有嗔怒的哼声,似乎表达着对这棵枣树的厌恶之情和不满情绪。似乎有枣树就要对人形成威胁似的可恶起来。但大枣树从不因为奶奶的埋怨停止过生长,每年似乎如约而至的好友,绿中泛红,红中透绿,似女子的秀发被理发师挑染,打过腊般透着亮光,有些枣子皴皴裂裂的,被雨水一打,风儿一吹就会“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熟透的果实悟透般演绎着一生的落寞,归于泥土,润厚着沃土。树上略涂胭脂红唇釉的枣子,如初落婉约娇羞的少女般模样,可人着呢。奶奶常常会摘一些这样貌美如花的大枣,用上衣的前襟兜上许多的枣子,送给前邻后舍的乡亲尝鲜,年年如是。直到枣树被铁锯蹭着地皮剌断,树根被刨出,新土严严实实地把枣树的故事彻底藏起。

枣树每年都要秋季落叶,第二年的春天就会迫不及待的长出新芽,我喜欢它飘香的枣花,清清淡淡,娇小可人的模样,现在想起多么如: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恰似。它不因别人的喜怒而错过绽放的季节,只要节气适时定会开出散发淡雅的香气,把整个院落打扮的如邻家女,出落亭亭,暗香雅致。枝条舒曼开来,叶叶交叠,一绿抚一绿,层层叠叠的搭建起一座简易的避暑场所,围在树下吃晚饭的时候居多,凉快的空气清新脱俗,伴着饭香,树上的蝉声也此起彼伏着,有一声没一声的,似乎怕人似的‘嗞儿‘一声,然后就沉落一下,爬扶在树干上一动不动,翅膀也是紧贴着的,唯恐有一丝过,就会引起旁人的主意,落得个被烹饪呼香或者成为鸡鸭美食。若果没有轰赶的声音,就会再次鼓噪然后就是一出长长不需门票的演奏会了,一时兴起,忘我般挤出一股细尿,招惹一顿轰骂声,方才住嘴,时间就会在咀嚼里慢吞吞消失,直至我们打起呵欠,爬上房顶,奶奶收拾碗筷,我们拽着星星睡着,一盏煤油灯灯影影绰绰的把梦熏染得很甜。好留恋早晨起来被露水打湿衣衫的青葱岁月里有枣花飘香,那时的的梦是一坛坛枣花蜂蜜,被蜜蜂驮着飞的好远好远。

枣树的枝干,每年都会张裂出一些不规则的缝隙,是年轮的挣脱,亦是生命肆意挥洒着它该有的力度,每次环割,都是一次生命的呐喊,生命的历练,我渴望灵魂摆渡成人们所愿,佛系般温和共存。总之,每年我站在树下看着它时,耳畔总会有阵阵撕裂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震撼着周遭的一切,连同我奢华而又卑微的灵魂。

树下的蚂蚁用触角相互碰撞着,三个季节里都在为一个冬天奔忙,沿途拖拽出漫漫人生路上最浓烈的那一道道灰黑的轨迹,孕育着来年春天那一抹生命的绿痕。

生命从不厚此薄彼,它每到之处,定会选中一套最终出场的盛装,装扮着自己,点缀着你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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