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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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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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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老屋

故乡的老屋,有些年头,听父亲讲,建于民国时期。

每次回老家,我都会跟随父亲来到祖辈留下的庄院里,去欣赏那古朴的老屋,听父亲讲他从小在这里成长的故事。

老屋坐北朝南,正中厅堂三间,长辈们称之为堂屋,东西两侧各一间,父亲说,这座房屋是曾祖父所建,爷爷是曾祖父的长子,父亲小的时候,就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在东侧的那间。

老屋并不太高,青砖灰瓦,几乎一米八左右的成年男人跳起来,指尖便能触碰到屋檐,之所以把房屋建矮,父亲说他小时候也很好奇,后来知道那是曾祖母的建议,曾祖母小脚,爱穿灰色立领偏襟盘扣上衣,粗布黑裤,平底黑面布鞋,每年深秋,曾祖母便会把梯子竖起,下端触及地面,上端斜支在屋檐上,把切好的红薯片放入竹篓里,而后背起竹篓,顺着梯子攀上屋顶,把红薯片散摊在灰瓦上晾晒,待半月后晒成了红薯干,盛入一个布袋里存放起来,待到春节做成美食。如今,屋顶上的瓦片呈现的则为黑色,少许瓦片已经破碎,在破碎瓦片的缝隙间长有叫不出名字的杂草,随风摆动,很有特点的是屋脊两端的造型,用瓦和砖组合而成,似龙头形状,龙角龙睛龙嘴,前额鼻梁脸颊,真是巧夺天工,栩栩如生,据说这个神兽名叫螭吻,相传龙生九子,螭吻是龙的第八子,好张望,常立于屋脊之端,是宅院护守,驱邪纳福的神兽。

这座老屋的屋檐与现代建筑的样式有些不同,从青砖墙体向外伸展有二尺宽,檐下是用许多圆木支撑横托,可以遮阳,也可以避雨,还可以把成串的辣椒和大蒜挂起来晾晒,我没见过曾祖母晾晒物品及做其他家务的镜头,和着屋檐下透着破洞的燕子窝,只能通过想像,去复原当年那农家小院里的古朴民风,小院里的幸福与笑声。

在父亲的记忆中,堂屋里住的是曾祖父和曾祖母,父亲说,他小的时候,曾祖父已有八十多岁的高龄,掌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务,还会一些手艺活,比如编织,每到春季,便会弄些柳树杨树新长出的枝条来,去叶后用水浸泡几天,而后编成大小形状不同的篮子、筐子和篓子,拿到集市上去卖。曾祖母每天都是第一个起床,天刚蒙蒙亮,她便在与老屋相对的厨房里,把木柴燃着火,放在锅底的灶里,手拉着风箱,做熟一大家子人的早饭,第一碗饭是盛给曾祖父的,他可是一家之主,曾祖父每天早晨习惯性地扶着拐杖,端坐在堂屋八仙桌旁的椅子上,爷爷便会把盛好的第一碗饭菜恭恭敬敬地端给曾祖父吃。

爷爷则是家里的顶梁柱,在整个家族中爷爷的威望很高,谁家有了不好处理的事,都爱找爷爷出面来解决,因为爷爷讲的话有分量,有道理,大家都心服口服。

听父亲讲,他就出生在老屋东侧的房间里,那个房间虽然不大,但被爱绘画的父亲装扮成了他童年所想的宫殿,打开房门,四面墙壁上依稀可见父亲儿时所画的图案,高大的城堡,白云下的飞机,长长的火车,还有花丛、蝴蝶、小鸟,以及几个身穿铠甲肩插小旗手拿刀枪的戏曲人物,我久久地欣赏着满墙的画作,想像着父亲当时的绘画镜头,这每一处小小的图案里面,都融着父亲童年的梦。

房间里靠着东墙放着一张桌子,桌子样式很特别,听父亲讲,这桌子叫作帐桌,是曾祖父先前做生意时记帐用的,后来传给爷爷记帐用,再后来,便成了父亲的专用,父亲童年时每晚都会坐在桌前,在煤油灯昏暗光线下,读书写字,帐桌抽屉下面有个秘密暗柜,本来是放帐本所用,却成了父亲儿时的百宝箱,父亲把他爱看的小人书、彩色糖果纸、带图案的香烟盒、泥咕咕玩具等放在暗柜里,待到周末,父亲便会把这些物品从柜子里一一取出,玩得不亦乐乎。

老屋正面有两个不大的窗户,横竖各有六根木条互相垂直组合,呈方格状,父亲说,他记得窗户上从内侧每年都会粘贴一层白纸,以阻挡风沙寒气,窗户纸很薄,白天光线会弱弱地透射进来,照到屋内的炕上,一旦窗户纸时间久裂开了缝,刮风时就会发出如笛子单音吹奏的响声,于是,大人们便会寻找一片纸,把裂缝给粘贴补住,随着裂缝破洞的增加,粘贴的纸片也会多起来,甚至报纸、香烟盒彩纸也用上了,父亲说,他小时候很喜欢坐在曾祖父的炕头看窗户,因为上面粘贴了许多精美的图案和一些读不完整的新闻。

窗外有不到一尺宽的窗台,经父亲描述得知,窗台两侧的边角处,时常会斜竖着南瓜或者大冬瓜,洗刷干净的鞋子偶尔也会放到窗台上晾晒,在父亲八岁那年,其中一个窗台却成了一只鸽子的栖息地,那是爷爷在田地里捡回的一只腿严重受伤的棕色鸽子,父亲却如获至宝,把它放在窗台上精心养起来,每天早晨,父亲都会准时喂它粮食,还用小碗盛了水让它喝,鸽子不太怕人,一瘸一拐地吃饱了就喝,然后就一动不动地蜷缩在窗台的边角,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鸽子还是不能站起来自由走动,曾祖母用小木棍从老屋墙缝里弄出来一只小虫子,小虫子黑黑的身体,呈椭圆形,曾祖母告诉父亲,这小虫子名叫土鳖,能治筋骨折伤,随后曾祖母抓起鸽子,撑开它的嘴巴,把土鳖喂了进去,就这样,曾祖母每天都会喂鸽子一只土鳖,真的很神奇,不久,鸽子站起来了,还转着圈地咕咕叫,父亲一边比手划脚,一边投入地讲述着,看样子,思绪已回到了他快乐的童年,父亲说,有一天早上,他习惯性地走向窗前,却发现不见了鸽子,鸽子已飞到院子的墙头上,待父亲慢慢靠近,鸽子又飞向了老屋顶上,正在父亲焦急时,鸽子却展翅飞回窗台低头喝起水来,爷爷用木板为鸽子做了个窝,固定在屋檐下,鸽子每天在院子里飞上飞下,时而点头鸣叫,时而梳理羽毛,为全家人增添了不少的情趣。

父亲滔滔不绝地说着关于鸽子的故事,而我的兴趣却是青砖缝里那叫作土鳖的小虫子,老式青砖与现代的砖不同,比较厚也比较长,只是由于多年风化,许多砖已没有了棱角,也没有那么坚硬,手使劲一掰,便掉下一小块来,离地面一米左右的砖与砖之间,有着或深或浅的缝隙,问父亲何故,父亲弯下身来,指着墙上的缝隙笑道:“这全是我小时候捉土鳖时干的,为此还时常被你爷爷吵”,讲起捉土鳖来,父亲更加起劲了,父亲说他从小就喜欢小动物,常捉一些蝌蚪、金龟子、蝈蝈等作为童趣,也会细心观察把这些动物在纸上画出来,自从曾祖母在墙缝里捉了只土鳖喂鸽子,父亲对土鳖这小虫子更是有兴趣,父亲说,每到夏天,土鳖便会多起来,雄土鳖长有翅膀,雌土鳖没有翅膀,父亲常约上几个小伙伴,一人拿一个放有少许黄土的广口玻璃瓶,手捏小木棍儿,在老屋砖墙缝里轻轻划拨寻找着土鳖,爷爷看见了会大声呵斥,说一旦把墙缝掏空房子就不牢固了,父亲便和小伙伴一溜烟地跑远,找个空旷地把瓶子里土鳖倒出来,比比谁捉到的个头大。

院子里靠着东墙,离老屋有三米的地方,有一棵碗口粗的枣树,听父亲说,枣树是爷爷年青时种下的,叫灵枣,枣特别的脆甜,每当秋季枣成熟,爷爷便会搬来梯子,架在屋檐上,而后爷爷拿着长杆顺着梯子攀上屋顶,举起长杆用力敲打着枣树的枝叶,一颗颗红枣便噼里啪啦掉落在地上,有的红枣在触及地面的瞬间裂成了两三瓣,父亲把红枣迅速捡到篮子里,而后用手指向哪个枝,爷爷手里的长杆便会敲向哪个枝,我听着父亲的讲述,构思着当时的场景画面,这画面,不只是有劳动和情趣,更有着满满的幸福和浓浓的爱啊!

父亲用手抚摸着那布满裂纹尽显沧桑的枣树老干,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看着父亲红润的眼眶,我知道,父亲想爷爷了,我懂了父亲为何常来看老家的院子,来看老屋,父亲嘴里讲出的是故事,可心里藏有道不出的怀念与乡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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