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

晶晶

一辆橙色的公交车徐徐地在广汕公路上行使着，广汕路上，时而正在兴建的建筑物，时而一族一族的矮小灌木和细叶榕一晃一晃闪过。广州地铁21号线正在施工，荔城地段三联村到朱村地段燕岗在架设地铁轨道天桥，据知情人事说这段路地下泥层十分复杂所以不在地下挖掘，改造天桥轨道，列车将在空中天桥轨道运行，其他的地段钻入地下挖掘，列车在地下运行成为名符其实地铁，到时地铁21号线全程建成时列车使人有“上天入地”之感觉。在三联到燕岗因为要在广汕路面施工，所以路面多处围闭了，但有指引机动车行车的路标与转弯抹角的由于施工造成的凹凸不平的道路，公交车颠簸着左转右转摇曳着前行。

车厢里人挤人，摩肩接踵，一个呼气身旁的人也能感受得到。车厢广播播道：“车厢人多，请乘客往后靠拢”。车厢后座过道里都站满了人。有座位的摊坐在那，或闭目养神，或看着手机，或着望着窗外，静静地凝思，……

“山田站，请要下车的乘客带好行李，从后门下车。”车里的广播在报到站名。两三名乘客匆匆下了车，前面车门又上了几位，车厢里骚动了一阵子。广播重播着要乘客往后靠，车辆又开始徐徐起动上路。“车辆启动，请乘客坐好站好，请给有需要的老弱病残孕妇让座，谢谢！”公交车每到一个站都播放着广播。

“阿姨，挂绿站到了吗？”一个站着的十七、八岁的，身穿白色有花纹的上衣，下身着一条蓝色哔叽尼长裤，脚穿着回力白布鞋的女孩问身旁同样站着的一个教师模样的四十岁上下的妇女。

“哦，还没有。”中年妇女答道，并望了这个女孩一眼。

“还有多远，还要过几个站啊？”女孩又问。

“不远了，不塞车的话，15分钟就可到，塞车的话就比较麻烦，还有三、四个站吧！”

“哦，谢谢阿姨。”

“小姑娘是走亲戚的吧？看你样子还是个学生。”

“不，阿姨，我是去荔城找工作做的。我不小了，已经高中毕业了。”

“没上大学吗？”

“考不上，就是考上了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允许。所以我要尽快出来社会找份事做，为父母减轻负担，为弟弟攒学费。我有两个弟弟，他俩太可爱太有趣了，我喜欢他们。我要挣钱给他们上大学。”女孩先是忧郁了一阵，但说到她的弟弟，两眼重又放光，神采奕奕。

“哦，小心啊，这年头骗子多多，特别专对初涉世事的年轻人下手，尤其是女孩子。等一下到了挂绿站我就提醒你下车吧，我要到终点站才下车。”教师模样的中年妇女好心的说。

“好的，谢谢阿姨。”

公交车继续前行，时快时慢，这视乎路况交通繁忙不繁忙。

“姑娘第一次出门吧？”那教师模样的中年妇女或许觉得车里闷，又对小女孩聊了起来。

“以前，和爸爸来过，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在上小学五年级。爸爸到县城来卖鸡鸭，是坐摩托车来的，我被爸爸抱起来坐在车头的油厢上。摩托车一路疾驰，风打在我脸上，凉丝丝的，是夏天，不知有多威风神气呢。那一天，我们卖鸡鸭卖了三百多块钱。回家时，爸爸高兴地买了一条蝴蝶结给我，多漂亮啊。可惜被淘气的小弟弟偷去拿来玩弄丢了。不过，不碍事，我现在高中毕业出来社会了，等我找到了工作有工资了，我会再买一条，也会买些文具书本给我弟弟俩，让他们好好学习。嘻嘻。”女孩天真地笑了笑。

“就一个人坐这公交车出门找工作？”

“是的。”

“不怕？”

“怕什么，我已经长大了，长大了就要学会独立。阿姨，我会小心坏人的，谢谢您。”

“嗯。”教师模样的中年妇女深思着，表情严谨。她在担忧着小女孩未卜的前路呢，而又好像自己身单力薄，爱莫能助。

小女孩叫刘树晶，家里人村里人都习惯叫她晶晶。晶晶十八岁的样子，矮小瘦弱的身子，稚气天真的脸蛋，两眼有点忧郁神伤，但时而又会兴奋地放射出熠熠光芒，头发扎成免子尾巴似的辫子，前额几绺流海飘逸着。

公交车在一处高楼林立，人流密集，车辆繁多的广场徐徐停了下来。

“小姑娘，挂绿站到了。”教师模样的中年妇女提醒着身旁的小女孩。随着车里的广播也响了起来，“挂绿站到了，请乘客带好行李，从后门下车，请注意安全。”

“谢谢阿姨！”小女孩快步下了车，立即融入了人流车流中。公交车喷出一股黑咕咕的尾气，呼呼的绝尖而去。

出现在小女孩面前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繁华热闹的世界。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往穿梭的大大小小的车辆，还有偶尔驶来的颜色鲜艳的共享单车，男人们西装革履或者是一身运动休闲打扮；女人们有的穿着一袭连衣裙，婀娜多姿，有的短裙加T恤，青春逼人，她们搽脂抺粉，嘴唇腥红，在她们身旁走过，一股浓烈的香水气撩人，不自主的看着她，她便嫣然一笑，让人浮想连连。一幢四五层阔似一大块屏障的墙身做满不断闪烁的霓虹广告的大楼呈现在眼前，这就是挂绿广场的主体建筑，里面商铺众多，售买各式各样的货品，其中以衣饰鞋居多，也有装修的豪华靓丽的珠宝店，金光闪闪，大楼前面是一大块平地，栽着几株百年古榕树，和郁郁葱葱几处花圃，鲜花盛开，争奇斗艳。

从外面看着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挂绿广场主楼大厦，晶晶有些胆怯有些自卑心理。

“啊，多漂亮的楼房多美丽的装饰，我可以进去吗？并在那里找一份工作吗？”看着面前走过的打扮时髦现代的帅哥美女，再从商铺橱窗的玻璃上映照出自己土头土老的衣着，晶晶顿感自惭形秽，踌蹰着在挂绿广场大厦的门前，思想起伏，犹豫着进不进去呢。我好歹也高中毕业，读过书的，老师不是整天教导我们自信自信吗！我又不是来干坏事，是来找工作的，干吗我就不敢进去碰运气。犹豫不决没有行动，一切等于零，那我就白来一趟县城了。晶晶在大厦门前思想激烈斗争着。嗯，挺起胸膛鼓起勇气，看，那个妇女不是像我一样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一样随随便便的在大厦商场里逛吗？一个农村着装的中年妇女带着个流鼻涕的身上衣服有点脏的男孩在一个衣店里挑选商品，男孩调皮的叽叽喳喳在叫嚷。这对平凡的母子的举动给了晶晶对照自己的勇气。晶晶深吸一口气，装作见过大世面似的滋游淡定地走进大厦。

好凉爽好亮堂！大厦凉阴阴的冷气和灿烂的灯光让晶晶既惊奇又喜悦。主楼中部一直通到楼顶，呈四方形如一个方穹，地面铺着洁白磁砖，像打了白蜡，四周层级式楼层，有7、8层。楼层栏杆装饰着大幅大幅色彩纷呈的广告图画，如周六福珠宝、李宁运动休闲服装、文一书店等等，不一而足。这些广告画显得高大阔气，商业味甚浓。晶晶目力所及，底层的气派豪华一目了然，灿烂辉煌。主楼底层中间大概30多平方米，是一个丝丝凉意的大厅，正对大门，但“尺土寸金物尽其用”，大厅里间插有婚纱店、珠宝店，正对门的白墙前边两条方柱立着两台银行柜员机，顾客在这两台机器里随时取换钞票。左右两边都是服装、鞋袜、服饰商铺，大部分都是体育休闲运动类的品牌名牌。晶晶倒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出，借于舒缓自己有点激动而又些许紧张的心情，而后她骨碌骨碌瞪大眼睛，留意起商铺周边有没有招工的招牌。她知道，是从老早就出来县城打工的同村姐妹说起过的，在商业区往往都有招工的广告通知。她留意着这类招牌通知。

“先随意逛逛整栋大楼，留心招工的信息，然后再一个一个去应聘见工。这么繁华的商业大厦难免不会有招工方面的信息吗？没有才怪呢！做一个店员或者商铺销售员也不赖，象我这样才刚刚高中毕业从学校中出来社会，这是最佳选择，其余的工种反倒难办。自知之明，自知之明。唉，只好这样。”晶晶如是想着，“采取行动了，不要怕，不就是见工！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嚰嚰唧唧的反倒干不成事。”晶晶又为自己打气。不一会儿，只见一撮白蓝点隐没商场大楼的人群中，在其中穿梭着。大约过了一个钟头，晶晶回到原点，在一楼大厅里微微喘气。一会静下心来，她盘算着，就这里一楼有一家珠宝店招店员，二楼一家服装店有。四楼一家食肆有招服务员，还有也是四楼，不过是是一家电脑店招销售员。嗯，看我一一击破，逐一去试试，自信点。自己是高中生呢，虽然还没有社会经验，不试不做那自己人生经历永远是一瓶白开水了。晶晶免不了又为自己打气，刚才逛商场被商场的气派，豪华折服了，毕竟她出生在一个农民之家，自卑心在作祟。城里人就会生活、享受，在农村象自己这身穿着已很好了。

珠宝店就在一楼大厅左侧，那里有一条过道通向二楼的连续运转着的扶梯。过道里人来人往，商家或许就是选中了这里人流多才在这里设店，租金可能不菲呢。现在正好店里不是很多人问询，店里有三个店员，一个店员正在俯下身子打开面向内侧的玻璃箱柜门，伸手进去拿样品给一对青年男女看，他们密密交谈着，声音只有他们仨在听得见；有两个店员在那里眼观八方地喁喁走动，醒目地注视着身边的人群，随时准备接待上前问询的顾客。晶晶向着两个喁喁走动的其中一个走去，心里忐忑，有点紧张。凡事总有第一次，第一次克服了余下的会好过罢。

“靓女，我是来问问招工的。你们店里招工！请问我合适罢？”这个店员留着一头乌黑的碎发，脸上化着淡装，脂粉不厚，嘴唇上涂着浅红的口红，一身黑色的西服职业装，大方得体，彬彬有礼，身体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她看了看扎着马辫的稚气未脱的晶晶，说：

“嗯，是招式，小姑娘，你来填一张表格吧。”说着转身向着壁橱拿来一张表，摊在柜台上，晶晶的面前，并给了晶晶一支得力牌圆珠笔。晶晶在表格纸上看了看，然后拿起笔认真地填写起来。一会儿功夫，她把表格递给那个店员。

“哦，这里要填上你的电话号码。”

“我没有手机。”

“填固话也可以，最重要的是要能及时联络到你，要不到时有声气了找不到你怎么办呢？那不白费功夫。”

“哦，好的。”晶晶工工整整地写上家里的固话，那部家里电话是少买了其它的家具省下钱来装的。没部电话家里都失去和外界联系了，象被世界抛落了一样，所以家里一定要有电话，以后家里每个人还要买手机呢，是智能手机那种，华为罢。

“好了，我们还要将表格拿给店长看，到时录用了会打电话通知你的。嗯，还有什么要帮助吗？”

“哦，没有了。谢谢！”晶晶知趣地走开了。

出了珠宝店，上二楼，去那间招工的服装店。光洁锃亮的滑动电梯缓缓移动，一会儿晶晶到了二楼。服装店正好对着滑动电梯口稍远处，阔大阔气，灯光明亮，一件件服装摆的井然有序，三四个人体“模特”穿着最时新的体育休闲运动装，站在当口，像是在欢迎随时来临的顾客，只是面目呆板了些罢。这是一间国际体育运动休闲服装专卖店。晶晶看见在柜台边站着的一个店员赋闲着，便向她走去问询。

“哦，好的。你是来见工的！麻烦填一下表格。”那个店员面带笑容地招呼着晶晶，她全身上下都穿着这家国际品牌服装店的服装，略施脂粉，朝气蓬勃，玲珑曲线，本身就是一个活动着的模特，或是一个活广告。她对上前来问询的晶晶如是说。晶晶认真地填了表格，交给店员。“随便参观一下本店。”这个店员又和缓地对晶晶说。晶晶镇定着自己，迈着细步在店里踱着，有另一个同样穿着的店员上前导询。晶晶和她聊了起来，幸亏现在不是很多人。晶晶问了她这店里关于店员的工资问题。这个店员也是一个和缓热情之人，她知道晶晶是来见工的，或许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所以也就知无不言地相告。

“你在这里一个月拿多少工资呢？”晶晶开门见山地说。

“哦，实不相瞒，大约五千，外加提成。”

“有假期吗？”

“四天，一个月。”

“包吃包住？”

“包吃不包住。”

“哪你们住哪里啊？”

“我们一班姐妹，租一个套间同住的。”

“嗯，谢谢您啦！”

昌晶出了服装店，一边走一边想，机会还是蛮大的。多亏了自己有点见识和读了几年高中。知识或见识吧提升了自己，让人信心百倍，通往直前。上四楼看看那间食肆和电脑店怎样情况。想罢她乘上滑动电梯，徐徐向着四楼而去。

食肆其实是一间广式茶楼，专供本地人饮早茶的好地方。这里虽是省城之郊，但也深处广府文化——饮早茶的影响。早上约好三五知己或一家人在茶楼里“叹茶”，“一盅两件”优哉游哉又一天，平时上班日退休人员居多，节假日的早上，不乏中青年男女朋友。在蒸气燎绕中，在爽朗阔谈中，所有的烦恼和淚气便烟消云散。茶楼清一色朱红色装饰，枱凳和墙壁也是，让感觉有点像返古深沉的味道。

晶晶上了四楼，走进茶楼，还没有开口，一个穿着西装的看样子不到三十岁的女子就上前来轻语的打招呼，“请问，靓女，几位？”她胸前挂着个工牌，像是写着楼面部长之类。

“哦，我不是来饮茶的，请问这里是不是要招工呢？”

“啊，见工的呀，这边请。”领班把晶带到一个角落里，角落里有一张闲落的桌子，她让晶晶坐好，问：“你曾经做过这一行吗？”

“我是刚毕业的学生呢，那曾做过。”领班的脸色僵了一下。

“好吧，你填一份表，留下通信地址和联络方式，到时要人了便联系你的。”

晶晶也像曾两次那样填好表格，交给领班。

“没事了吧，没事就回去等消息，好吗？”

晶晶出了茶楼，觉得这领班大过敷衍自己，心里想着这份茶楼差事没多大的机会，或许她要招的是有经验的熟手工。受了这打击，晶晶便没意思再去见同在四楼的电脑脑店见工，电脑销售技术性强，自己一个高中生，恐怕也不胜任，成功的机会更是式微。前两份工作倒是大有希望的，就是珠宝店和服装店。啊，好了，到县城的来的目的达到了，回去等消息，机会还有的，特别是服装店和珠宝店的工作。这也不枉白来一趟县城，增长了见识，见了世面，和县城的“白领”亲密地接触了。不久的将来，我也会在这里落地生根，生活和工作，早出晚归，像这里的云云众生一样。

从挂绿广场大厦走出来，华灯已经初上，县城在一片灯光辉煌的海洋中。晶晶迎着熠熠生辉的各式各样的灯火，昂首阔步向回家候车的公交车站走去，心里充满着自信和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