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米澜,24岁,是沈夫人家的家教。
我到现在还记得第一天上班的情景。那天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考虑了要穿什么,见面说什么,总之,好久好久以后我终于出门了。
沈家非常富有,站在雕花的大门外,我感受到沉重的压迫感,就在我几乎要退缩的时候,一个优雅的少妇走了出来。一身黑装。“是米小姐吗?”少妇脸上露出有涵养的笑容。“是的。”我局促地回答她,“跟我来吧。”少妇微笑着对我说,我便跟着她走进面前这座城堡似的豪宅。
华丽的客厅里坐着一位美丽且贵气逼人的女人,气场强大到让我几乎无法保持镇定:“米小姐您好。”沈夫人和气的和我打过招呼,就让之前在门口迎接我的女人,也就是管家许涵小姐带我去了房间:“沈夫人很少在家,一直在国外经商,年轻守寡留下一双子女,男孩叫沈天予现在已经到法国留学两年多了,女孩叫沈年华,现在上初二。在年华十岁的时候夫人又领养了沈帘夏,那两个孩子都在实验中学六班上学,一会就回来了。您先在房间里休息休息,有事找我。”
房间很大很舒适,大大的落地窗溢满阳光。我收拾好行李稍事休息。到下午四点多,管家来叫我,说是小姐们回来了。我换好衣服,下楼到客厅迎接。只见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女推门而入,她一头长发扎成马尾,五官精致明媚,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有架子,气质大方得体,她就是沈年华。脸上笑容腼腆可爱,松松垮垮的校服在她身上丑得很柔和。紧跟着的是一个同样装束的女生。女孩五官无可挑剔,身材窈窕完美,这是沈帘夏。与甜美外表有点违和的是帘夏肩膀微微内敛,走路步姿也令人感觉别扭。沈年华虽然不如帘夏漂亮,气质却是高雅出众的。
“老师,我叫沈年华,这位是我的妹妹沈帘夏。”年华彬彬有礼介绍到。
三月十九日 周六 晴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课,还是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衣服。来到书房,两个女孩已经在里面了,帘夏在看英语书,年华在看哈利波特。年华的日常装束活泼俏皮,帘夏则简单朴素一些。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我清了清嗓子。
我虽然也是一本毕业,但并不是什么学霸,之所以能在这么高大上的家庭里找到工作,主要是因为我在德国上了三年初中,而且英语也不错,所以来教她们德语顺便辅导功课。
半天课上下来后,我发现年华学习很好,非常聪明,而帘夏基础很差,看得出来她很努力,但目前为止还需努力。
一晃到了晚上,吃过晚餐,年华开始练钢琴。我和帘夏在一旁听着。
琴声断断续续,不太熟练。我微微一笑走过去坐在钢琴前,手腕一起一落,流泻出美妙的旋律。
“老师好厉害!”年华惊喜地望着我,
“我好久不练,都生疏了。”
“熟能生巧,学琴需要多加练习。要出去转转吗?”
“我不行,我还要练琴。不过帘夏可以。”年华遗憾的摇摇头,坐回钢琴前。
帘夏始终一言不发,我试着和她说话,她倒是有问必答,但只是几个字,我有点尴尬地闭上嘴巴。
回到房间,我洗好澡,换上睡裙坐在床上。这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我打开门,只见年华站在门口,微笑着:“对不起,老师,打搅了。我是来向您道晚安的。妈妈一直这么要求我。”我笑了:“那,进来坐坐吧。”年华走了进来,笑嘻嘻地说:“老师你身材真好,羡慕死我了!”我觉得我的脸一定烧起来了:“是吗?”“老师,我感觉我很羡慕你啊,你年轻漂亮,又会弹钢琴,又会说德语,多好啊。”“你也挺好的。我觉得年华真可爱,家里资产雄厚,长得漂亮,脑袋聪明,还有个好妹妹。”年华笑笑:“这些有什么用呢,没有父亲,母亲又常年不在家,妹妹一直觉得她低我一等,唯唯诺诺。真的,我过得没那么好。”我哑然。然而年华已经走了出去,微笑着冲我挥了挥手。
三月二十日
今天是年华的生日。
正好是周末,我在下午两点出门买了一件小礼物,然后躲进房间认真打扮。
下午四点,我下楼。
当我走下楼,看到年华、帘夏和管家一身正装时,我庆幸我没有穿得太随便。
下午五点,一辆黑色的宾利驶入雕花大门,一个瘦高的身影从容的走进客厅。
一个英俊的少年,微笑着和我们问好。我注意到年华的脸颊飞上了两朵红晕。
接着是几个女生涌了进来,大概有八九个,还有两个男生也走了进来。
我和管家转身离开了热闹的客厅。
过了一会年华从人群中抽出身来,忽然觉得一阵头晕。她走进卫生间,看着镜中的自己。目光涣散无神,脸颊上泛着不健康的红色,额头微烫,她发烧了。但是年华决定等大家都走了再去医院,毕竟门外同学们还在快乐地谈笑。
回到明晃晃的水晶灯下,年华越发不舒服。她频频闭上眼睛,微微皱眉,男生夏川注意到了:“年华,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年华强撑着站起来,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夏川举起手,轻轻触了年华的额头,脸色严峻了些:“年华,你发烧了。”
几个女孩子围拢来,帘夏慌忙上楼找我和管家。
我连忙走下来,管家联系了医生,并让司机把年华的同学送回家。这时传来一阵惊呼,年华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还是夏川,把年华打横抱着回到房间之后也匆忙离开。
我帮年华换好衣服,私人医生李女士快步走进了房间,跟着是几个护士,给年华做了检查,打吊针。这时,年华睁开了眼。
“你没事吧。”我低声说,“发烧到40度也不告诉我们。”
年华勉强笑了笑:“大家玩的那么开心,我不想扫他们的兴。”
“好好的怎么会发烧?”我随意问了一句,没有注意到年华清亮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慌乱。
原因她很清楚。
昨天午夜,暴雨。年华独自站在机场外。
空旷的机场大厅,只有零零散散的十几个人,其中,一个高贵优雅的女人格外引人注目。
机场外,年华急匆匆地下了车,看了一眼表,往大门跑去。后面的司机小李担心地说:“小姐,慢点!”年华没有听见,因为她已经冲进了大厅。
即使已经很久不见,年华还是一眼看到了妈妈的身影,她又看了看表,12:01。不知不觉,她满十五岁已经一分钟了。
“妈妈!”年华快走几步,来到女人跟前,沈夫人冷峻的表情微微柔和了些:“年华,生日快乐。”
年华说:“谢谢您。”
真奇怪,明明是母女,相见时却显得生疏和尴尬。
沉默……
终于,沈夫人的那班航班将要检票了,沈夫人局促地把一个礼盒塞进年华手里,说:“你的生日礼物,我马上要去美国了,你回去吧,再见。”
沈夫人说完就拉起行李准备离开,不料年华忽然伸手拉住她:“妈妈,您能多留下来一天吗?就当是给我过个生日,好吗?”
“年华,你要理解妈妈,我很忙......”沈夫人挣脱了年华的手,匆匆离去。
年华愣愣地站在原地,回过神来时,已是泪如雨下。
沈夫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后。
年华忽然转身往外跑,一头冲进了雨帘中,漆黑的夜色模糊在雨里,远处一架客机徐徐移动。年华飞快地冲上去追,她浑身湿透,踉踉跄跄地在雨中狂奔,直到她滑倒在地。她没有起来,只是凝望着飞机起飞的方向,泪水混在了雨水里。
这时,司机小李撑着一把伞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扶起年华,说:“小姐,回去吧……”
年华没有说话,只是径自往回走。
家中。
帘夏注意到了年华的离开,她本来想趁年华睡觉时把礼物放在她的房间里,可是年华的房间空无一人。帘夏于是就坐在客厅等。
凌晨一点半,帘夏实在困极了,便在沙发上睡着了。没有发现年华浑身湿透地走进门。
年华眼眶红肿,走进卫生间洗了个澡,之后便回房间,用被子蒙着头哭泣。
帘夏醒来后发现年华房间亮着灯,便推门而入,年华显然有些慌乱地抹去了泪,戒备地看着帘夏。
帘夏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礼盒,关门走了出去。
三月二十一日 晴
今天是星期一,年华照例背着书包和帘夏一起上学。没想到一走进班里,同学们都抬头望着她,小声交流着。之后直到老师走进来。“怎么回事?”老师皱起眉。于是下面安静了下来。
年华不明所以地开始早读,趁老师没注意,悄悄问她的同桌林希:“今天大家都怎么了?”林希犹豫了一下,说:“我说了你不要生气,你生日那天晚上的事情传出去了……” “什么?”年华一愣,想起前天她在众人面前昏迷,男孩温热的鼻息和有力的心跳。
下课后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嘀咕,夏川则一言不发。糟糕的是老师也觉察到异样。于是拨通了我的电话。作为家教老师,由于年华的妈妈沈夫人不住在国内,我只能代为处理。
当时我正在逛街,然后就骑着我的自行车呼哧呼哧地冲到学校来了。
我有点慌,老师严肃的语气对我而言也很有压迫感,再说,我也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孩,还没有处理过这类事情。
我忐忑不安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坐着老师,年华低着头,怯生生地站在一边。老师一脸严肃地望着我:“您就是沈年华的监护人吗?”
“呃......我是她的家教老师。”我局促地回复。
年华站在老师身后,面对着我拼命做手势,大意是告诉我这个老师不好惹,只要点头就好。
我扑哧一声笑场了。眼前的班主任老师看上去不比我大多少,不过二十六七岁,很难想象她是怎么做到这么老成,让学生害怕的。
我的笑场似乎让她有点慌乱,她让年华出去,然后请我坐下,清了清嗓子。
“也许沈年华和夏川之间是正常的同学关系,但是我还是要请您来谈谈,毕竟后天就要期中考试了,这次考试很重要的,对以后升学都有影响......”
老师的长篇大论的思想工作令我昏昏欲睡,除了点头,我确实干不了什么了。
然而我点了整整一个小时的头。
当我回到沈家,年华和帘夏已经回来了。
我和年华对视了一眼,一笑。
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心有灵犀的默契。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也实在没什么特别的事好说:年华期中考又是年级前十;帘夏的成绩也有了很大进步;沈夫人回来了四天,年华和她冷战了四天;还有最近学校文艺晚会,年华表演了芭蕾舞天鹅湖,惊艳全场。
总之,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我已经在沈家做了四个月的家教了。而年华和我成为了亦师亦友的闺蜜。只是帘夏一直保持矜持,对我尊敬有加……
一个学期就这么顺顺利利的结束了。暑假,开始了。
今天是六月二十七日,我正在机场候机,手里拿着一张去法国的机票。
检票,候机,上飞机,下飞机,出站。一切都很顺利。我在巴黎定了酒店,放下行李,便出了门。这是我第二次来法国了,照例是去了埃菲尔铁塔之类的名胜,不过没有去卢浮宫和凡尔赛宫,因为排队很麻烦的。
第一天很圆满。
六月二十八日
我去了尼斯海滩。风景如画。但发生了意外。我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忽然晕倒,在白色的海滩上,毫无预兆的倒下。好在海水很浅,好在我很快醒转,好在有一个男孩帮助了我。我微微有了一点意识,他大概是发现我了,我能听见他的声音,但无法辨别他在说什么,眼前只是迷迷糊糊,大脑昏昏沉沉的。
我依稀记得自己被转移到了干燥的岸上,靠在了一棵树下,海风吹拂着我的面庞。很快,我清醒了,只见他站在旁边,用法语问我你没事吧。他不是法国人,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
我竭尽了我的法语词汇量,回答,我没事了,非常感谢您。他有点腼腆地说了什么,可惜我听不懂。只好用英语问,您可以讲英语吗?然后他说:你最好回去休息休息,你刚才这样很危险的。我笑了笑,试图站起来,可是腿脚不大利索,他扶了我,一直扶到游客中心。我问他名字,他有点腼腆地说,叫他Mark就好,他告诉我他是中国的留学生。
我再次谢了他,便离开了,回头看时,只见他还在目送我,对上我的目光,便有些慌乱地匆匆离开。
六月三十日
我没想到我还会遇见他。只是,又是在一种很尴尬的境地。
下午四点左右,我打算从尼斯回巴黎,可惜尼斯的出租车司机理解能力太差,我满头大汗地比比画画了好久,他还是无法理解。更要命的是他完全不懂英语,最后,我只能欲哭无泪地目送着司机师傅一脸无奈地离开。
这时他的车停在了我面前,他好看地微笑着,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我有点羞涩地笑了笑。
很惊讶,没想到在尼斯也会碰到他,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坐进车里,才发现这是一辆很豪华的迈巴赫,目测是限量版。他转过头来,问我:“去哪儿?”“巴黎。”我回答,然后就是一路无言。又路过了海边。“想去看日落吗?”他忽然问我。
我望着如火般灿烂辉煌的天际,出神地点了点头。
夕阳很美啊……
好久之后,落日的余晖完全消失了,远方的天际开始擦黑,我们才离开。分别前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真没想到今天还会遇见你。”“因为我们有缘嘛。”
这几天,Mark每天都带我去法国四处游玩,他知道法国很多小众但景色极美的地方,而且是一个摄影高手,在他的相机里,我留下了最美的一面。
七月二日
我真的不得不离开法国了,因为明天早上我必须去德国首都机场和年华、帘夏会合。
我和他道别,然后离开了给我带来无数美好回忆的法国。也许我再也不会遇到他了,不过我很感谢他,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七月三日
经过两个多小时,我终于到达了柏林。我不想过多地谈论在德国的旅行,事实上,我从来没有觉得如此苦闷。我已经和年华很熟,我们相处很容易。然而,帘夏对我还是宛如陌生人。常常是,我和年华开心地聊天,忽然注意到帘夏很安静地站在旁边。我企图和她搭话,但是一直冷场,到最后还是沉默。
七月十五日 小雨
天色很昏暗,昏暗到我没有注意到已经十点多了,敲门声叫
醒了我。我以为是年华,便没有在意自己随便的装扮,打开了房门。我敢用这个月工资做担保,如果我知道门外站着管家,我打死也不会这样去开门。
管家一身黑衣,打扮一如既往的优雅成熟,我瞬间就慌了。“米小姐。”管家得体的笑了笑,“很抱歉打搅您了,我以为您已经起床了。”我尴尬地说:“是我起晚了。”管家很快的接过话:“没事,我本来希望上午可以和您谈一谈,不过现在……下午吧,两点,阁楼上的书房里见。”她又礼貌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回房换了衣服。据我所知,阁楼,
也就是四楼的书房,一向是用来谈一些很私密或者重要的事情的。
从哪个方面看,我都没有去书房的理由。
下午很快就到来了。
我叹了口气,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来到了四楼书房。管家还是穿着那身清教徒般庄重的衣服,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请我坐。书房的布置非常高贵典雅,又给人很舒适的感觉。一整面墙都是书架,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一张大书桌横在我和管家之间,令我感到莫名的紧张。“米小姐,我今天叫您来,主要是为了和您谈谈关于帘夏的事情。”管家说。
我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主题,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管家笑了笑:“米小姐,您是一位很优秀的家教,我在沈家做管家这么多年,您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一个家教了。您在各个方面都做的非常合我们的心意,尤其是和年华很投缘。当然,我希望您能做到更好。我问过几个在这里打扫卫生的阿姨,她们告诉我您在和帘夏相处方面似乎还有一些困难,所以我想我是不是应该和您谈一谈,这样更有利于您开展工作。”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非常感谢您的。”我真诚地说,我真的很希望能和帘夏和谐相处。“好的,我会告诉您帘夏的一切。”管家笑了笑,娓娓道来。
帘夏的故事
沈夫人和管家第一次见到帘夏是在孤儿院。
在沈夫人的丈夫去世以前,沈夫人热衷于慈善事业,每周都会去孤儿院探望孩子们。
那一天,她看见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孩。
这个女孩长得很漂亮,灵动的眼眸像会说话一样,衣着朴素却十分整洁,清淡如菊。这一切使得沈夫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走之前,她特地留下来问院长关于这个女孩,问她是不是刚刚来这里,院长笑笑说,她叫帘夏。这孩子不喜欢见别人,以前您来时她都躲起来。
夫人开始注意这个女孩子,有一次,她终于有机会和这个帘夏聊天。并且渐渐和帘夏建起深厚的感情。
一年以后,沈夫人失去了她的丈夫,悲痛之中,她不想再呆在这个给她带来无数回忆的地方。于是,她领养了帘夏,事情很突然,但帘夏很开心,因为她可以有家了。
然而,夫人没有在家中停留,第二天就踏上了去美国的飞机,开始自己接管了沈先生的产业。
刚开始和年华单独呆在一起的日子是帘夏最痛苦的回忆。那一年年华失去父亲,母亲又离开了她,感情正处于灰暗时期。每次帘夏想要和年华搭话,都被残忍地拒绝。渐渐的,帘夏似乎又变成了当初那个孤儿院里不愿说话的孩子,还是喜欢自己从前朴素的服装,然而在满是富二代同学的新学校里,遭到了无情的排斥。这几乎毁了帘夏。管家这样告诉我。
在那以后,帘夏失去了学习的动力,再也不愿意面对学校,即使年华在一段时间后重新善待帘夏。
事情没有好起来。
我很震惊,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难度。揣摩人心一直不是我所擅长的,更别提解开帘夏的心结。管家笑了笑,说:“您还有几天时间准备。我在一周后有一个休假,为期十天,这之前我会把年华支走,给你们一个单独相处的时间。希望您能好好把握住。”
管家这时站起身,把我送出门。
我有点恍惚地走出书房,来到楼下,正碰上年华迎面走来。她灿烂的笑容和身上乐观向上的活力令我惊叹。我无法想象她情绪低落,整日哭泣的样子。
我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我回到房间,接通。
“米小姐。”好听的男声令我心跳加速。“Mark。”我微笑着,“你回国了?”“是啊,我想见你,我在机场。”“那……我一会儿过来。”我飞快的换好衣服,冲了出去。
我很快地到达了机场。站在大厅里,满是来去匆匆的人们,我在期间穿梭寻找,终于,看到了他。记忆中的面孔没有丝毫改变,脸上挂着干净好看的笑容。我快速地穿过人群,来到他面前。下一秒,我已经在他的拥抱中了。
好久,他放开了我,我低着头,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很红。“喂。”大概是我一直没有说话,他有点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刚才有点失态了,忘记那些好吗?”“没事,我送你回家?”我笑笑说。
“我这次回来还没有告诉家里人……”他沉吟着,“我打算,先在酒店住几天。”我点点头,说:“那好,走吧。”
我到晚上九点才回到沈家。事实上,我和他共进晚餐,并在咖啡厅里聊了很久。
在遇见他之前,我以为一见钟情是个笑话。我知道自己对他的感觉,但是......也许这太疯狂了,我怎么可以爱上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呢?我完全不了解他,我们互相认识的层面,是非常表面的。
七月十八日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管家今天开始休假,年华去参加了一个美国的夏令营,而我带帘夏去城郊的一处小洋房生活半个月,这期间,我的工作是打开帘夏的心,和她成为朋友。
年华笑着和我道别。管家也离开了,临行前对我说:“希望您能成功。”
帘夏安静地站在旁边,拉着一个行李箱。等她们都离开了,我也带着帘夏走出房门。门在身后关上了,我叹了口气,未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
我们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汽车停在了城郊的一处小洋房前,这是一间很梦幻的的小屋,屋角种着蔷薇,屋后是一望无际的薰衣草花田。花园里高大的梧桐树在地面上投下一片阴凉,我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么美的地方,这小屋仿佛是从童话书里搬出来的!
“走吧。”我笑着对帘夏说,拉着她进了门。说是小屋,其实也很大。有好几个房间,客厅也很大,还有一个带天窗的小阁楼。从二楼的阳台上可以直接摘下梧桐树的叶子。
我们吃完晚饭洗好澡,换上轻薄的裙子,决定出去走走。我强迫帘夏穿上精致可爱的小纱裙,又把她有些长了的头发扎起来。最后,我们出了门。
月色很美,广袤无垠的花田使空气都染上一层紫色。露气很重,一会儿,我的头发就有些湿了。我们来到了一处小山坡,从这里可以看到皎洁的月光下的花海。
我深吸了口气,和帘夏搭上话:“以前经常来这里吗?”“嗯,每年夏天都来。”帘夏回答,我可以看到她完美的侧颜,带着淡淡的微笑,美人美景总是令人心情愉悦。“好美......”我迎着微风,微微闭上眼,帘夏说:“从来没有这么美过。今年夏天,花开的最多。”我惊讶地睁开眼睛,我从来没有想到帘夏会主动和我说话。我欣喜地尝试着和她聊天,和她相处从来没有这么愉快。
夜深了。“我们该回去了。”我看了看表,十一点了。“嗯。”帘夏意犹未尽地点点头,起身。回到小屋,我们便回房睡了。十二点,我悄悄来到帘夏房间,她的睡颜纯洁如天使。
我想我可以做到,打开她的心。
七月十九日
我尝试着和帘夏一起看小说,看电影,交流感受。结果出乎意料的成功。
帘夏其实很聪明,她对书和电影的理解清新脱俗,却十分在理。同这样的人交流,其实很享受。
七月二十日
我逼帘夏穿上紧身的衣服,其实这是年华的舞蹈服。小屋里有一间不大的舞蹈室,一整面墙的大镜子。这就是我的另一个计划。平心而论,帘夏是一个十足的美女,脸蛋俏丽,身材窈窕。但是和年华站在一起却显得逊色。我认为,这主要是由于帘夏没有经过任何形体训练,使得她的行为动作蹩脚而不优美。
而我决定改变这一切。
我让帘夏站在原地,面对镜子。帘夏低着头,因为她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姿态的确不好看。在紧身衣的包裹下,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掩盖她的不足。“帘夏,抬头。”我鼓励的说。她有些不情愿地抬起头,我走到她身边,笔直地站着。“尝试着像我一样站立。”我站着镜子里镜像,抬头挺胸,显得格外优雅。 帘夏也在尝试,但效果不尽人意......
好在经过一个下午的训练,总算有了点起色。
七月二十一日
今天,是帘夏的生日。
清晨,她一走出房门,我就微笑着迎上去,手中是一个礼盒:“帘夏,生日快乐!”帘夏慌乱地摆着手:“不用......”我笑着把她推回房间:“换上新衣服吧,我们出去给你过生日。”
七月二十九日
两个星期过去了。我们回到了沈家的别墅里。我很高兴地看到了帘夏的改变,更开心的是,我们已经成了朋友。
我推开雕花大门,年华就跑了出来,脸上带着盛夏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老师!”她欢快地拥抱着我,“好久不见啦!”“在美国开心吗?”我笑着问。她笑着点头。
进了屋,收拾好行李,管家就扣响了我的房门。我收到了她最高的评价:“米澜,您是一个成功的教育家。”是的,十四天内,我成功地打动了帘夏,但事实上,我只做了一些普通的事情。没有高深的技巧,没有大神的指导,但是我知道,每一个人都会成功,只要用真心。八年前,沈夫人用一颗真心打动了帘夏封闭多年的心,今天,我用同样的爱与真情对待她。
事情就是这样,付出真诚的爱,就会收获对方同等的感情。
七月三十日
夜,12:00
我还没睡,捧着新买的书,在昏黄的灯光下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响了,我叹了口气,放下书去接,这时才发现是他打来的。我一个月前在法国认识的那个温和的青年。“喂?”我的心砰砰地跳着。“我想见你。”他似乎有点犹豫,一会儿又说,“不知你晚上出门是否方便?”“ 我可以出来的,你在哪儿?”“北环大道边的中央公园。”“好的,我一会儿到。”
我拦下一辆出租车,到达了中央公园。四周寂寥无人,我找了好久,都没有看到他。 忽然,我感受到了一丝温暖的光芒,一回头,我惊讶地捂住了嘴。漫天的孔明灯点亮了我的眼睛,泪水流了下来。
我看到了他,在月色下缓缓走来,他温柔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贝拉(这是我告诉他的我的英文名伊莎贝拉),让我做你的爱德华,好吗?”我的泪水不断的流淌着,有惊喜,也有感动。好久。我才颤抖着说:“好......”我凝望着他漆黑的眼眸,笑了。接着,我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了他的唇。
月色好美。
八月二日
我和他开始约会,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沈天予。很好听的名字,而且,有点耳熟。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第一次来沈家的情形。管家的声音:“......留下一双儿女,男孩叫沈天宇,二十四岁,在法国留学......”蓦地,我从梦中惊醒,我怎么没想到呢,他是沈天予,是沈家的大公子,是年华的亲身哥哥。而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家教罢了。
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八月三号
我一夜未眠,早早起床了。我来到餐厅,看到管家在用早餐。她抬起头,惊讶地说:“米小姐,我正打算去找您,夫人昨天午夜回来了,她想见你。”“好的,我什么时候去?”我问。“九点,阁楼书房。”管家笑了笑,“米小姐,您的脸色不太好,昨天没睡好吗?”“我没事。”我慌乱地摆了摆手,匆匆坐下。
九点。我忐忑不安地来到了阁楼。在这里,我将第二次见到夫人。推开门,夫人正坐在书桌后。一如既往地高贵优雅,妆容精致,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请坐,米小姐。”“夫人,好久不见。”我也笑笑。“我早上去见过帘夏了,她开朗了许多,我真的非常感谢您。”我很不好意思地说:“帘夏其实不是很内向,只说平常没受到关爱和照顾,比较孤独,所以不大会与人相处。”“唉,这都怪我,那时少不更事,遇到挫折就躲到了国外。”她摇摇头,自嘲地说,“那之后我也曾尝试接近帘夏,但她一直很冷淡。年华也没有办法和她相处了。”
我们聊着关于两个女孩的事情,不一会儿,就到了午餐时间。我们一起下楼,出门时,她讲了一句令我几乎要晕倒的话:“天予今天下午就回来了,到时候您也换一身正式点的衣服,我们一家都会去迎接他。”
下午,两点。
年华和帘夏一身可爱的粉色衣服,手拉着手走下楼。我听到了汽车驶进大门的声音,接着,是沉稳的脚步声。我的心越跳越快,呆滞地立在客厅里,感觉自己随时会崩溃
门,开了。他,走了进来。
我呆立着,看着夫人迎上去和他拥抱,看到年华和帘夏开心的笑颜,看着他把目光投向我。他的脸色变了变,轻声说:“米澜?”他的眼神包含着很多东西,有惊讶,有迷惑,有欣喜......我们四目相对。
“天予,你认识她?”夫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我蓦然回过神来,后退了一步。“抱歉。”我低声说,然后逃一般地回到房间,关上门。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可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竭力反对,天予不从,母子关系破裂;我会被辞退,再也不出现在他身边。他是富豪的儿子,不但长相英俊,而且学业有成。而我,是普通人家的女孩,不是倾国倾城的美女,也不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而只是他家中雇佣的一个家教而已。家庭和环境的差异注定结果可想而知!
客厅。管家和两个女孩都回房了,只剩夫人和天予。“你怎么会认识她?”夫人问。
“她是家教吗?”沈天予答非所问。夫人点了点头。他沉吟了一下:“她,是我的女朋友。”夫人震惊地望着他:“可是你没有回来过,我以为你们是第一次见面!”“我们是在法国认识的。一个多月前,我们在海滩偶遇。”天予说,“我对她很有好感,就尝试着认识她,帮助她。其实前几天我就回国了,我向她表白,她没有拒绝我。不过,我和她第一次约会,告诉她我的真名后,她就再也没有理过我,电话也不接......”
夫人好久没有说话。“妈,您不会阻止我们交往吧?”“我不会反对你,但是我觉得这不合适。米澜是个好女孩,但是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通常不会很幸福。”夫人说。
天予沉默了,好久才说:“只要我们愿意就好。”“我想,她可能不会愿意。”
我躺在床上,感觉浑身无力。泪水汩汩地流出,我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问题,除了......我听到了他的名字,在门口:“贝拉?”他推开了房门。“天予,我们分手吧。”泪水奔流而下。他呆立着,说不出话来。
深夜。大家睡熟了,我提起行李箱,悄悄来到客厅,在茶几上放下一封辞职信和房间钥匙。我太软弱,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你们。对不起,年华,对不起,帘夏。希望你们找到更好的老师。对不起,天予,你太好了,好得我配不上你,我们只能到此为止。
再见吧,亲爱的朋友们。
八月二十七日
离开那么久了,真的很思念你们呢。你们不停地打来电话,我都没有勇气接。我害怕自己心软,回到你们身边然后一手促成不幸的结局。
我蜷缩在公寓的沙发里直到敲门声忽然响起。“谁?”我有点害怕,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啊!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老师,我是年华。”我惊讶地打开门只见年华调皮地笑着站在门口:“老师,你还认识我吧?”“你怎么找到我的?”我把她拉进门,“我以为你不知道我住在哪里。你不是偷跑出来的吧?这么晚还出门......”“我当然不知道你住哪儿啦,但是我家司机知道,我好不容易让他同意带我来找你。帘夏替我放哨呢,没法儿来。老师我们想死你啦!”她欢快地抱住我,突如其来的温暖使我感动不已:“很抱歉,我没和你们道别就走了。我也想和你,还有帘夏一起。”
我们欢快地聊着,年华说到她们的新老师糟糕透顶:“她一点也不会上课,也不懂我们,据说是名校毕业,又古板又无聊。我们就特别想念你,觉得你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了。”“老师你知道吗,妈妈和哥哥还有管家都很希望你回来,妈妈跟我说过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说没有比米澜更好的女孩子了什么的,还说不用把出身看得太重。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沉默了,这是夫人给我的暗示,她不在乎我的父母怎样,不在乎我的容貌,学历......到了十二点,年华急急忙忙地回去了,一送她出门,手机就响了。“喂?”我轻声说。“米小姐。”一个好听的声音,我可以辨别出这是夫人,“我在星巴克等您,我想和您谈谈。可以吗?”我沉吟着:“嗯,可以。”我一字一顿地回答,我有一种错觉。仿佛我下定决心要去面对这一切。勇敢一点,米澜。你一直很优秀。一会儿,我就到了家附近的咖啡厅外。唉,年华和夫人一定早就预谋好了,年华负责游说我,然后夫人打电话约我出来,彻底把我打动。但这个方法奏效了。我远远的望见玻璃窗内一抹优雅的身影。
我走进了大厅。
深夜无人,我一眼就看到了夫人的身影。
她穿着我第一次见她时穿过的长裙,优雅而窈窕。“坐。”她得体地笑着,“给您打了这么多电话,终于约到您了。”我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我......”说不出一个不算太牵强的理由。“那么我就开门见山了。”夫人点了点头,“首先,您是一个优秀的家教,这是事实。基于这个原因,我非常希望您能够留下,女孩们也很想念您。”
“其次,虽然我们相处极少,但管家说您是一个文雅,聪慧的女孩。总而言之,很优秀。”夫人说这些时,我的脸红的简直要发烧了。“天予对你很有好感。”夫人接着说,“我也是。直白的说,我不会反对他和您这样的好女孩交往。问题不在我,米小姐,而在于你。”“没错,是你觉得自己不足以和天予在一起,所以即使我赞成你们,您的心理压力一样会逼迫你和天予,和我们分开,甚至不敢再看到我们。但是事实呢?米小姐,您已经很好了。女孩的价值不在于出身名门,不在于衣饰华丽,而在于她们的美貌,智慧,善良,和一切美好的品质。您应该有足够的自信,相信自己是最好的。”
夜更深了。我看到夫人冷静地分析我的问题,逻辑清晰,言辞恳切。是的,我不够自信,我把自己看的太卑微,而事实上我是他人眼中的明珠。“谢谢您,我懂了。”“懂了就好。”夫人笑了,好美。
至此,我被彻底被说服了。不久之后,我又要回到那里,和你们一起了吧。
八月三十一日
我提着行李箱下楼,看到司机小李正在楼下等我。不一会儿,我就看到了沈家的大宅子。汽车驶入雕花大门,看到管家站在门口:“米小姐,好久不见。”她礼貌地笑着,把我迎进门。
好久不见。
我回到房间,收拾好东西,阳光从大大的落地窗倾泻而下,使人心情明媚。回来,真好。
再下楼时,迎面碰上了天予。卡其色休闲衬衫和浅米色牛仔裤衬得他的笑容温暖迷人:“嘿,好久不见。”我给他一个真诚的微笑,伸出手,说:“还是做朋友吧。”
九月一日
清晨六点,我就被一阵忙乱吵醒了,我赶紧地起身换衣服。
然后我想起了今天是开学日,暑假结束了。
“老师?”是帘夏,“我们吵醒你了吗?”她瞪圆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利落而不失俏皮的短发,还是那身普普通通的校服,却显得服帖了不少。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年华的声音:“帘夏,我的科学课时特训呢?”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束起乌黑的长发,平凡的衣饰显得可爱清纯:“诶?老师这么早?早上好!”
接着,她们就匆匆出了门,一切归于平静。
唉,我又要一个人消磨掉漫漫白日了吗?
显然,不完全是这样的,因为和以往不同,这次家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一个同样无聊的人——天予。
他拿着一个背包走下楼,正看到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无聊吗?”他极自然地在我旁边坐下。
“有点吧。”既然是朋友,总不能再回避下去了。
“不如和我一起出去玩玩吧,去城郊的西旌村,我打算去拍点照片。”他兴致勃勃地提议,见我不回答,又说,“放心啦,我保证,绝对不会超过友谊的界限——如果你想这样的话,好吗?”
事实上,我从来就不忍心拒绝他:“好吧,等我换好衣服。”
现在,我坐在一辆红色的保时捷敞篷跑车的副驾驶座上,他坐在旁边。
车很快驶出了城区,穿过田野,然后就是一大段一大段的上坡路。周围风景不错,我却有点心不在焉。
“嘿,我们到了。”我转过头,正对上他清澈好看的双眸,心跳似乎停了一拍。我的脸一红,轻轻推开他:“干什么呢?”
他笑笑,动作很温柔的扶我下车:“你看。”
“天哪....”我忍不住惊叹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村落,坐落在群山环绕的山谷里。村民傍水而居,青砖黑瓦的民居古朴清雅。最妙的是那条小河,河水清澈透明,游鱼细石,直视无碍。一叶小舟顺着水流飘过,舟上一豆蔻少女头戴斗笠,清纯可人。
“走啦。”他回头看我时,我才发现他手中的相机,是时下最新推出的顶配。
“你对摄影感兴趣?”我问。
“是啊,挺喜欢的。我有空就会出去拍照。”他打开相机,我跟在他身边,看着他斟酌着角度和光影,拍出打动人的美景。
他给我看他最近拍的几张照片。夜色下的埃菲尔铁塔与明月的合影,阳光明媚的塞纳河畔。还有金发碧眼的法国少女,低着头抚摸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咪。
我翻看着照片,他的作品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我的目光在一幅照片上停滞了。
照片上的主角,是我。
我还记得,在法国尼斯,那个阳光普照的下午,我们一起来到海滩。清凉的海风吹起我长长的鬈发,裙裾翻飞。夕阳下我闭目微笑,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回忆,还是回忆。
傍晚,我们驱车而归。
我走进门时,已是晚上六点,匆匆吃过晚餐,便去书房上课。
“老师,你来了?”年华和帘夏尴尬地放下手中的闲书,开始写作业。
我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今天心情太好了,恐怕没有什么事可以让我不高兴。
夜。
我也在想,我是不是可以控制自己的想法。我对天予的感情,真的要封存吗?又或者,我无法忍受和他每日相处的快乐,和他复合?
又是辗转反侧的一夜。
九月二十八日
夫人又离开了。
这是一个下着细雨的早晨,拂去了夏日的酷暑,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脸上,竟有一丝凉意。
“答应我,别再离开了。”她笑着,把一个小信封塞到我手中,“再见。”她头也不回地走进雨中,高跟鞋叩击着地面,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我呆呆的看着她走远,才发现雨打湿了我的长发,便回了房。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信没有封口,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
亲爱的米小姐:
早安。
有些话不方便当面说,但我很希望你理解我。
天予这段时间会一直待在家里。我和他谈过,他对你很有好感,你的拒绝让他很伤心。也许我不应该介入你们的感情,但是我可以看出来你对天予也有同样的感觉。我想说,两情相悦很美好,我支持你,美丽的米小姐,接受他的示好,你们都会更快乐,不是吗?
我不知道那个晚上的谈话有没有打动你,不过你能回来确实让我很惊喜,只是我忍不住又想说,所谓地位,所谓出身,所谓家世。这一切在爱情面前都是浮云。很多人以为一个嫁入豪门的平民女子毫无地位可言,但归根结底还是她们自己把自己看的太卑微。
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和天予坚强地走下去。只要你问心无愧,旁人的言论没有办法伤你半分。
夫人
2016年9月27日
我收起信,在房间里想了好久好久。我想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微微颤抖的手,叩响了他的房门。门,开了。他站在门内,惊讶地望着我。
“米小姐......”他似乎忘记了怎么说话。“嘘——”我轻轻用手捂住他的嘴,好轻好轻地说,”My dear Edward, I'm yourIsabella."
四目相对。我被他紧紧抱在怀中。
"My dear Bella, I miss you."
今天不是晴天,但我的心满溢阳光。
十月二十五日
一个安静美好的周末。
我靠在天予肩上看手机,一条新闻吸引了我。
“沈氏集团面临破产?”我惊讶地读出标题,“天予,这不是夫人的公司吗?”
“什么?”天予本来还漫不经心,但他的眉头随着对新闻的浏览渐渐拧紧了,“这,不可能......”他飞快地拨通夫人的电话,然而是关机。
“会不会......”我不敢再说下去。
也许是我苍白的脸色吓到他了,他连忙安慰我说:“没事,多半是谣言。”我靠在他怀里,尽量不去胡思乱想。
十月二十八日
三天来,杳无音讯。
有时我会发现天予望着手机发呆,有时又若有所思。
下午,手机忽然响了,我满怀希望地看来电显示......不是我等的人。我接通了:“喂?”
对面是一个好听的女声:“请问,是米小姐吗?”
“是我,您是....”我问。我莫名地觉得这和夫人有关。
“我是沈董的秘书。”她急急地说,“米小姐,我不知道您是否知道,沈夫人的公司破产了,她被一个合作伙伴骗了。”
“什么!”我感觉阳光都暗淡了几分,“你确定吗?”
“是真的,当天她就解雇了所有员工。我真的很担心她,她看起来状态非常不好;我给管家打过电话了,但我不敢告诉她儿子,我想由您来转告会好一点。”
“谢谢,谢谢。”我低声说,挂了电话。
我丧魂落魄地来到天予房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他脸上写满了担忧:“我害怕她想不开。她其实很脆弱,我好担心她。”
我无言。
十月二十九日
天予买了去美国的机票,孤身离开。
我们都没敢告诉年华和帘夏,准备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凌晨。
手机铃声吵醒了我,我睡意朦胧地接通:“喂?”
“米小姐。”是管家的声音,但显得很奇怪。
“管家?怎么了?”我有点清醒过来,从床上坐起。
“夫人几个小时前,在酒店......”管家的声音颤抖着,说到这时,已经带着哭腔,“她在酒店服安眠药自尽了!”
“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大脑一片空白,“你说什么?!”
“她......已经去世了……”管家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我怎么放下手机,我忘记了我在干什么——她走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我茫然失措,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优雅高贵的女人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用平和的话语安抚我的紧张与不安;她第二次见我时,肯定的笑容与鼓励,使我倍感温暖;在我从客厅惊慌地逃离后,她支持了我和天予的爱情;那个夜色阑珊的晚上,她清晰冷静地分析了我的心理,使我懂得了自己的好,重拾了信心,昏暗的灯光下她美丽的眼睛深深打动了我的心;那个下着雨的日子,我最后一次见她,她把一封信塞在我的手里,头也不回地离开,雨中高跟鞋跟敲击着地面,声声叩响……
我迷迷糊糊好像看到了夫人的脸庞,美丽而脆弱......
梦醒时,已是清晨。我满脸泪水。
我扶着墙走下楼,年华和帘夏还在睡梦中,对已经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我在客厅看到了管家,她眼睛红肿,沙哑着嗓子说:“我已经订了机票,给年华和帘夏请了假,九点登机。”
我恍惚地点点头。
十月三十日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告诉女孩们夫人的死讯。我不敢想像她们会怎么样,我感觉我再也无法面对悲痛和泪水。如果她们不知道该多好,无忧无虑......
我首先叩响年华的房门,年华已经坐起,换好了衣服,俏丽的脸上露出阳光的笑容:“老师?你怎么来了?是来告诉我要迟到了吗?”我微微颤抖着,她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美好,我不忍心,用最坏的消息去打破它;我害怕看着她的笑容变得僵硬,错愕,震惊,痛苦,悲伤......
“年华。”我低声说,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夫人她......昨天晚上去世了……”
我忍不住失声痛哭,我看到年华呆滞地站在我面前,脸上凝固的笑容即将扭曲成痛苦。我再也没法看下去,紧走两步离开了她的房间。
我没敢看年华接下来会怎么样,沉默?痛哭?歇斯底里?!我几乎是跑着来到帘夏房间门口,尽力抹干泪水,避免自己说不出话来。
帘夏也已经起身,看到眼睛红肿的我有些惊讶:“老师,你没事吧?”
我的声音颤抖地好厉害:“帘夏,夫人去世了。”
为什么我要把如此残酷的事实说这么多遍?在我最想保护的人面前!
帘夏沉默地凝视着我的眼睛,两行清泪划过。她的目光里的悲凉,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缓慢地离开了帘夏的房间,关上门,我忍不住靠在门上流泪。她们还这么年轻,不够坚强。我害怕突如其来的打击会令她们无法接受,倒地不起。
我勉强用瘫软无力的双腿走下楼,八点半,到达了机场。
一路上,流泪沉默。
纽约,一家普通的酒店。
我终于见到了天予。他一身黑装,脸色苍白地看着我们。
“天予!”好在,我从他的怀抱里找到了一点温暖。
十一月初,我们终于处理好夫人的后事,回了国。
十一月二日
年华和帘夏去学校后,天予就来到了我的房间。我看着他显得苍白的脸色和略显忧伤的眼眸,只是轻叹。
离别,本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可惜,这一次竟是永别。他似乎有些踌躇:“小澜,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我不得不告诉你。我前几天在美国了解了关于公司的一些事,妈妈的那个合作伙伴说我们还欠了一笔债......”
“什么?”我瞪大眼睛,“欠了多少?”
“大概有七千多万。”他垂下眼,避开我的目光,“因此我们不得不离开这里了。我算过了,如果把这套房子,妈妈在美国的别墅和两辆汽车卖了,再加上之前的存款,大概能凑齐了。”
我忽然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
“但我们,没有能力再聘请家教了……”他艰难地说,“除了城郊那套房子,我们再没有任何家产了,年华和帘夏的学习还需要钱。米澜,我不想拖累你,如果你再跟着我们这家,恐怕没有什么好处......”
“不。”我打断了他,“天予,我不理解,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你,对年华,帘夏的感情吗?我不会离开你们,尤其是在你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难道你不懂吗?所谓沈家已是一无所有!米澜,你值得更好的生活!”他紧紧的目光中流露出痛苦,“你已经被解雇了,请离开这里。”
“不。”我紧抿嘴唇,“天予,我不想离开你,再也不想了。”
他怔怔地望着我,沉默不语。
我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淌落,声线却依然冷静平稳:“只要你不反对,我愿意马上和你结婚,再也不分开。”
“你确定?”他低声问。
“我确定。”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今天我米澜在这里发誓,我爱沈天予从来不为财产,只为爱情。无论富裕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我都愿意和你永远在一起,至死不渝。”
我用最真诚的誓言做下最终的赌注,若他不愿,我也再无他法。
他走近了一步,抱紧了我:“对不起,我的贝拉,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今天是2016年11月6日。这大概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因为今天,是我和天予结婚的日子。
幻想了好久,穿上圣洁的婚纱,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今天,就在这座城市的小教堂里,几十位亲戚朋友参加了我们的婚礼。玫瑰花瓣从我的头顶飘落,繁复美丽的裙摆擦过地面,优雅地穿过人群,长发高高盘起......
像梦一样美好。
他在众人的注目下,微微低下头,眸中目光温柔似水,我娇羞地垂下眼帘,面颊微红。他轻轻环住我的腰,贴上我晶莹的红唇......
十一月十二日
这个周末,我们搬出了沈家的大别墅。
她耸立在那里,庄严大气,一切如故。我害怕,以后路过这里,看到物是人非,我会崩溃。
仿佛看到我第一天走进这里的情形,那个年轻的女孩被这座豪宅的气魄吓到,失去了冷静。然而那个用亲切平和的语气安慰我的人,却已经永远离开。
那么,再见吧!
从前所有的佣人,司机已经全部遣散了。空荡荡的房前,只剩下我,天予,年华,帘夏以及管家。
汽车在道路上疾驶,景物飞快地向后奔跑,我们在大宅里的过去,已经像路边的树木一样,被生活永远拋在身后。
再也回不去了。
伤感,将我淹没.......
这两天我忙得昏天黑地,做完家教后还要帮忙收拾屋子,天予整天泡在公司里办公,天黑才回家。其他事情都是管家一个人在忙。总之我们都过的很辛苦,以至于没有去关心年华和帘夏,所以后来我们干脆给她们办了住校手续,免去来回奔波的麻烦。
但我绝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十二月十六日
我被年华班主任的一个电话召唤到了学校。
天冷极了,我在公交车上瑟瑟发抖,风尘仆仆地赶到学校。
办公室里的温暖令我差点热泪盈眶。又见到那位年轻却像老教师一样老成啰嗦的班主任。
她勉强冲我笑了笑:“米小姐,很抱歉这么冷的天还把你请来。我这次还是为了年华的事。”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 “今天刚出来的月考成绩,您可以好好看看。”
我的眉随着目光拧紧了:“班级第十一名?”我又确认了一遍,还是不敢相信,“年华排在班级第十一名?”
老师严肃地点了点头。
可是这怎么可能?年华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纪前五,在班上更是首屈一指。十一名?一定是搞错了!
“年华家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也理解短时间内的成绩下滑的原因。但是米小姐,我非常不理解为什么您还要把她们送到学校来住宿?年华心情不好,需要家人的关怀。况且一个月来您对她不管不问,所以我也想听听你的意思。”她冷冷地盯着我。
我沉默不语,这个月我也忙疯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心年华的状态。这是我的错。
“如果只是这样,我也不会叫您过来。”她的脸绷得更紧了,“我最近发现,她好像总是和全校那帮不好好读书的人混在一起。”
我呆呆地看着老师,说不出话来。
年华怎么了?
“毕竟初三了,出了这种事情真的对她的中考成绩会有影响。如果您想现在和她谈谈,我可以把她叫过来。”她语气沉重。
“嗯,好。”我恍惚地望向窗外,居然飘起了雪花。
一会儿,年华就走了进来。她低着头,不敢直视我。
“抬头。”我冷冷地说。她慢慢抬起头,对上了我的眼眸。
“对不起......”她低声说着,身体微微颤抖。
我站起身,飞快地离开了办公室。年华的班主任诧异地望着我:“米小姐......”我没有减慢脚步,说,“很抱歉,谢谢您。”
我走出了校门,雪花飘落在我身上,彻骨的寒冷。听到身后有声音,回头看时,竟是年华。
泪水从她的脸上滑落,她嗫嚅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看着她失神的样子,好心疼。
在公交车上晕晕乎乎的,有点头重脚轻。勉强走回了家。却在桌上发现了管家的留言条: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南京几天。
我感觉不大舒服,晚饭也没有吃就上床休息了。
迷迷糊糊地听到天予的声音,我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天予焦急的神情:“你没事吧?”
我浑身无力,想必脑子也不大清醒。眼前的一切模模糊糊,飘飘悠悠。
我感觉到他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他的手好凉......
我感觉自己被扶了起来,但是好累啊,我站不稳......
头好痛,好难受......
彻底失去了意识……
十二月二十一日
终于逃离了医院惨白的病房和无尽的吊针,然而这意味着今天我又不得不去面对我那个跋扈任性的学生。
傍晚,我带着一身疲劳回到家。
好安静。
难道,管家还没回来?
我径自坐到沙发上,拨通了管家的电话。
没有人接。
再拨,还是没人。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我连忙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到厨房随便做了点吃的,胡乱解决了晚饭。
天予七点才回家,看上去累极了。他坐在沙发上对我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病好啦?”
“嗯。”我靠在他肩上,“为什么每天都这么辛苦啊?”
“你也是啊。”
……
十二月二十四日
一个人度过平安夜。
我望着窗外的圆月,感到一丝悲凉。
好孤独。
十二月二十五日
圣诞节。
今天是周五,年华和帘夏从学校回来。带着风尘仆仆之感。外面冷极了。
“圣诞节快乐!”我笑着迎接她们。
一月二十六日
今天,年华和帘夏将完成期末考试,搬回来住。
我其实非常担心年华的状态。看她这个学期以来的成绩以及作业情况。相当不理想。而这次期末考试事关保送。如果她考进全市前50就可以保送一中而无需参加中考。以前这对年华来说不算什么,但是现在的情概况很令人担忧。
而帘夏似乎状态不错。感觉得到夫人的离开对她的打击,但是她好像更坚强,更优秀了。
下午我到学校去帮她们整理东西,在公交车上颠簸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家。
一月二十八日
清晨,我就收到了老师发来的短信——她们的期末成绩。
沈帘夏:
班级排名:3
校排名:12
市排名:37
沈年华:
班级排名:8
校排名:66
市排名:126
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春节前的最后一次上班,想到在未来十五天都能摆脱那个任性的女孩,感觉很放松。
在学生家吃午饭时,我猛然觉得恶心,我飞快地跑到卫生间,刚刚吃下的饭全部吐了出来,却还是不断地干呕。
靠在卫生间的墙面上,不适感渐渐消失。我才扶着墙走出去。
下课很早,下午三点,我就到家了。因为没吃午饭,我自己下了碗面。然而,我感觉面条的味道也是如此地令我反胃。这次我来不及跑到卫生间,直接吐在了厨房的水槽里。
我瘫倒在沙发上,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一切都很正常啊,除了……
我预感到了什么,勉强支撑起来去了医院。
在公交车上我头昏脑胀,一阵阵反胃,好不容易到达医院,感觉只剩半条命了。我开始后悔没有等天予一起来,至少还有人照顾。
“怀孕9周。”
我感到疲倦地要昏过去,回家时难得奢侈地选择了坐三轮车。我实在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晚上七点,我刚刚睡醒。就听见天予进门的声音,便走下楼。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他扶我到沙发上。
我虚弱地靠在他怀里,低声说:“我怀孕了。”
二月十三日
马上就要春节了,我不得不去超市采购一些东西。事实上,在夫人去世以后沈家的亲戚已经很久没有和我们联系了。
超市里热闹极了,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我面前晃过,噪杂的声音闹哄哄地在我耳畔作响,连空气都弥漫着难以言说的味道。我真的又感到不适了,最近身体的反应总是不大好,其实我也不应该出来。
终于买好了东西,下公交车时,在站台上靠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回家后直接到房间睡下。
二月十五日
虽然最近身体欠佳,我还是注意到年华和帘夏的关系似乎有些变化,可以用一个成语来形容——貌合神离。
我记得在帘夏逐渐开朗起来之后,她们的关系就大为改观。可是近来,我极少看到她们交流,而且她们经常单独出门。和她们说话,似乎都心不在焉。
不管怎样,今天是除夕。
一起愉快地包饺子,看春晚,我们度过了四个人的除夕夜。钟声敲响时,年华忽然哭了。也许去年,和她一起过节的,还有夫人和管家,也许六七年前,和她一起过节的,还有她的父亲沈先生。
又是一夜无眠。
三月伊始,天还是冷的厉害。寒假已经结束,我又不得不去当那个女孩的家教。第十四周,我的小腹已经有了微妙的弧度,好在衣服比较厚,因此并不明显。
公交车上手机响起,是一个熟悉的号码——管家打电话来了?!
“您好,请问您是米澜小姐吗?”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
“没错,是我...”我能感觉得到我的声音在颤抖。
“米小姐,我想代许涵(管家的名字)小姐和你面谈。她因为某些原因无法来接见您。”
“好......我到哪里找您?”
“星巴克。”
半个小时后,我再一次来到了这个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一个女人坐在夫人那晚坐过的位置上,凝重地望着我。
“米小姐?”她衣着考究,妆容精致。
“是我。”
她脸上露出职业的微笑:“许涵小姐是我的委托人。您可以叫我林斯然。许涵小姐委托我来交代一些事情。首先,她正式辞去管家的工作,并且拒绝透露原因。”
我惊讶地望着她,一时语塞。
“其次,她已经做好一份材料,包括沈家的所有财产的情况,并且为沈家的账户汇入六十万。”她继续说。
“对不起,我不明白。”我打断了她,“为什么要把这么多钱汇给我们?”
“很抱歉,米小姐,我不能对您透露更多。许涵小姐说,她用不着这些了。”她冲我点点头,继续说,“另外,我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您。”
她拿出一个公文包,推到我面前:“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许小姐要求我务必将这个交给您。情况就是这样,米小姐。”说完,她站起身,和我告别。
我呆呆的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头脑中千头万绪又一片空白。
我回到书房,即刻打开了那个包。
几个牛皮纸信封,一小袋照片,还有一串非常美的钻石项链。
我首先展开写给我的信封。极薄的信纸,端庄典雅的字迹,只有短短几句。
亲爱的米小姐:
我为我的不辞而别而抱歉,我有自己的原因,希望你理解。
从二十三岁那年来到沈家起,就一直受到夫人的优待。沈先生去世后处境一度非常艰难,遇见你这样一个家教非常幸运。我也没有什么牵挂的了。你会是一个好管家,把沈家撑起。
我把所剩的财产留给你们,你们要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好好活下去。
许涵
“你们要好好…活下去?”我低声念出这句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四月十二日
我早该知道,命运之神不会甘于平淡。就在所有坏的事情渐渐淡去时,新的灾难又会降临。
中考前三个月,帘夏和年华去参加体育中考的800米。而我由于身体不方便,没有陪她们去。
十点二十一分,我接到了帘夏的电话。
“喂?”那边一直没有说话声,只能隐约听到粗重的喘息声,“帘夏?”“老师.......,可以来带我......”我终于听到了帘夏的声音,她似乎提不上气来的话让我心里一紧。
“你怎么了,现在在哪儿?年华呢,她在旁边吗?”我急急地发问。
“我......我在......南山......路......”她说这句话时几乎是气若游丝。
再发问,却没有了生息。
我慌乱地换好衣服,冲出房间,却感到腹部不适,头晕目眩。帘夏的情况很危险,我甚至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已经......于是我扶着墙,以最快的速度走下楼梯。
一脚踏空。
我记不清当时的感觉,大概是一片空白。
重重地摔在地上。
小腹尖锐的疼痛几乎要把我撕裂,我尖叫着蜷缩在地上,还能感觉到身下一阵温热。
血,从我的身下汩汩流出......
我在混沌中逐渐恢复了意识,微微睁开眼,就看到了天予温和的脸庞。
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腹部——平坦的小腹,再无任何一点生命迹象。
天予握紧了我的手,疼惜地望着我。
不觉泪水夺眶而出。
也许是身体还没恢复,我很乏力,又昏昏沉沉的睡去,再醒来时已是满天星斗。天予还守在床边。
“好些了么?”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我。
“好多了……”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是错觉吗,我觉得我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帘夏!”我脱口而出,“她怎么样了?在医院吗?有没有大碍?”
“你别急。”他小心地安抚我,“帘夏昨天已经被好心人送到医院了……”
“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了?”我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
“帘夏的心脏有一点问题。大概她跑800米跑的太拼,心动过速,我一直不知道她有这个问题。”
“大概?她还没醒么?!”我看着天予沉重的目光,心中一冷,“我要去看她!”
猛得下床,双腿沾地的瞬间,才发现自己还是那么虚弱,软绵绵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好在天予及时地扶住了我:“Bella,你冷静一点,帘夏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马上就会醒的,你现在还没恢复好不要太激动,好吗?”
我凝望着他,万念俱灰。孩子没了,帘夏又生命垂危,事情怎么会这样呢?厄运何时能够停止?!
四月十四日
又在病床上躺了两天后,乏力感减轻了不少,可以下床走动了。
傍晚,天予忽然出现在病房里。略显疲惫的面容上带着久违的喜悦:“帘夏醒了,状态还不错,你要去看她么?”
“当然!”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些。起身时微微摇晃了一下,天予连忙揽住我。
“你瘦了。”他心疼地望着我。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整天奔波在公司和医院间,忙着赚钱养家,忙着照顾三个女孩......
长发披散着,只是在睡裙外套了一件旧风衣,就这么不顾形象地往帘夏所在的病房走去。
少女安静地坐在床上,还在打点滴的手上捧着书,低垂眼帘,俏丽的脸庞上是掩不住的苍白憔悴。
“帘夏......”我的声音微微颤抖。
“老师?”略微沙哑的嗓音,“老师现在有没有好一些?”
我坐到她身边,看着她微微凹陷的脸颊:“我已经没事了,倒是你要注意身体。”
“是我的错。”帘夏突兀地开口,“是我吓到了老师,本来......”
“不,你不要自责。我想知道,为什么当时年华没有和你在一起?”
“她和几个同学一起,我不大舒服,就先回来了.......”帘夏看了一眼我的眼色,“不过老师千万不要怪她,她这几天照顾我真的很辛苦。”
四月二十八日
一切正在逐渐步入正轨。
我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再次回到工作中;帘夏还一直需要再吃几天药,也没有了大碍,正在全力复习备战中考;天予买了一辆二手马自达,去市中心上班轻松不少。
晚上十点半。
我正在书房看书,年华忽然推门走进来。
她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从她的神情和行为都可以看出来。不再像从前那么阳光活泼,更是沉静了些许。也许这就是“长大”,或者说是“成熟”?
“这么晚了,还有事么?”
她沉吟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说:“老师,我想考艺校。”
完全出乎意料。
“......为什么?”我讶异地望着她。
“因为我不想继续读普高,我想,走一条不同的路。”
“你是认真的吗?”
“嗯,我考虑过挺久了。”
“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我微笑着看着她。
年华笑了,明媚灿烂,一如从前:“我知道老师会支持我的。”
五月三十一日
整整一个月的突击训练后,年华本就扎实的舞蹈功底又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而今天我的任务是带她去省会城市考最好的艺校。
年华似乎有些紧张,一直不停地练习动作。
“冷静一点好不好?”我笑着安慰她。
年华还是很焦虑:“老师,你说我行不行啊?”
“我觉得你可以,当然,重点是你自己要有信心。”
我目送她走进考场。
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接下来的,都是好事......
五月二日
年华接到了舞蹈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五月十一日
帘夏参加提前招生考试,涉险过关。
五月二十日
我不说你也猜得到我和谁去干嘛了。
六月三日
我路过从前沈家所住的别墅区。从前那栋带给我无数珍贵回忆的房子里,住着一对优雅的老人和他们心爱的金毛犬。
在经历了那么多坎坷后,我们终于迎来了美丽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