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什么?故乡是小时候想离开,老了再也回不去的地方。故乡是根,是埋祖宗的地方。人们都在赞美故乡,思念故乡,但有几人能真正回到故乡!
我的故乡在长安县纪扬乡,离西安市区不远,南边是斗门,北边是三桥。是我这个曾远在陕南,每每给人说起就引以为骄傲的地方。每次回故乡,乘车翻越秦岭后,就走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关中平原。我走在黄土路上,穿过两边浩瀚的麦田或玉米地,越过一个个树林里的村庄,遥望最远处那一丛树林——我的老家就到了。
记忆里的故乡是那么的美,那么的诱人:屋前有一棵大榆树,爷爷总是坐在门前的碌碡上,手搭在额前迷着一双老眼眺望村头的土路,盼望有儿孙回来;奶奶扎着裤腿,扭着一双小脚忙来忙去,每天在鸡窝里掏一个鸡蛋,把鸡蛋贴着眼睛用余热治疗眼疾;叔叔婶婶对远道回来的侄子总是热情款待,用最原始的食材做出最好吃的美味;秋天里,堂兄堂妹一起用小木棍支起筛子,小棍上绑根细绳,筛子下边撒些小米,都躲在屋子里,等着麻雀钻中筛子下边吃小米时把绳子一拽,就把麻雀捕住了,好一阵欢呼雀跃;到田地里拨猪草抓蛐蛐,清晨去公路上捡马粪,一直捡到三桥街上。儿时的玩技:斗鸡,顶方,狼吃娃,摔三角,滚铁环,骑人马……我都是在故乡学会并传授给城里小孩的。
村外有一个土壕,村里人都到那取土垫猪圈,时常捡到烂瓦当,破损的旧砖,上边有优美的图画和文字。土壕下也许是个旧宫殿遗址,小时候常到土壕玩耍,遇见形状完好花纹漂亮的瓦当就拿回家放在鸡窝上。有一个秋天,我们几个小孩在收过玉米的地里逮蚂蚱,一个蚂蚱蹦到土壕边,躲在一个瓦当下边,我逮住了蚂蚱,还捡了一个完整的瓦当。每年八月十五过中秋节做月饼时,奶奶就把瓦当上的花纹拓到月饼上,烙好的月饼就有了秦汉时的韵味。小时不懂文物价值不知收藏,长大后回村找秦砖汉瓦,老人说:早就让城里人收完了。
院子里有一棵梨树,厨房外有一架葡萄。每当葡萄还是青蛋蛋时孩子们总是在葡萄藤下转悠,想偷偷的提前品尝,时常遭到爷爷呵斥。秋天果子成熟后,爷爷带着我们摘下梨子和葡萄,连同自制的月饼,由奶奶分配给每个孙子。这一天全家最为热闹,常常因为梨的大小,葡萄颗粒的多少,造成分配不公引起孙子们吵闹,给奶奶提意见,说奶奶偏心眼。奶奶总是瘪着嘴唇说:
“驾——驾——给!老是嫌不够!”一脸假装生气的样子。
其实奶奶就是偏心眼,总是给大孙女的梨大葡萄多。那时物资很贫乏,欲望也不多,人们过的却很开心。
改革开放是故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生活富裕,面貌大变。长安县没有了,纪扬乡沒有了,都变成了开发区;村庄里的树林看不见了,原来的土木房都变成了楼房,街道变成水泥路面,车一直开到家门口。每次回家,也不做饭,堂弟总是带着我们到村头的饭馆吃饭。
现在回故乡的次数愈来愈少:奶奶不在了,爷爷离世了,叔叔姑姑也故去,最后父亲也离我们而走,还乘一个八十多岁的婶婶。每次回去都听到有亲人的逝去,都是给逝人祭祀上坟。看着一个个风雨剥蚀过的墓碑,随风飘远的纸灰,总是让人心里悲伤,感受着逝者如斯夫。
我慢慢不爱回老家了,没有父辈的老屋和故乡,我只是一个客人。那是一个让人思念又让人伤心的故乡……
2022年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