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张运波
有一种花,向阳而开,太阳越热烈,它越开放,太阳越热烈,花瓣就开放的越发舒展,太阳越热烈,它越发洁白,越发柔软。生活中,它每时每刻都亲密着每一个我们,我们却时常忽略了它们的存在,它,就是那雪白的棉花。
当我戴着草帽,胸前挎着花兜,背着小背篓随着父母来到田间地头的时候,稍显炙热的太阳公公早已笑意盈盈的悬空眯眼的等着我们呢。我抬头眯着眼看了一眼这日头,向前望了望这望不到头的白花花的棉花地,选择了一垄进出方便的棉地,开始沿着两排棉株的间隙一边向前移动,一边左右开弓采摘身旁的棉花,将采摘的棉花花絮放进挎在身前的花兜里。
棉花地经过一天充足的日晒,每棵棉株上大概有三到四朵完全绽放的棉花。远看枯萎一片,近看却还透着一丝青绿的棉株,缀满了棉桃,棉桃青的少,含苞待放的居多,缀上这些彻底开放的棉花,这一片棉地如夜空中闪烁着繁星一般,它们紧密的簇拥在一起,给人一种温柔又澎湃的力量。虽然这一垄垄棉株不再青青,棉叶也已枯败,但雪白的棉桃花逐日开放,使得这一片棉地依然生机犹存。
经前一日的暴晒,加之夜间气温的骤降,地里蒸发的水汽滋润了半包着棉花的叶瓣,我轻轻的用手将略显潮湿的叶绒和干巴枯萎的壳瓣向棉桃底部分离,用手指掐着棉花花絮,非常利落的将花絮揪了出来,扔进花兜里。随着身前挂着的花兜鼓胀沉甸起来,肚子前面的花兜挺得好高好高,好似一位怀胎的孕妇一般。我回头望向田头,身后刚刚采摘过的棉株又成了另外一番景色,被采摘过的棉桃,其壳瓣在太阳的照射下已变得干枯了一些,那一朵朵向外张开的枯黄的壳瓣,如金色的雕塑一样,一株一株迎着太阳挺立。
我蹒跚着回到田头,将花絮倒入盛花的背篓,眯着眼看了看这刺目的日头,看着这白花花一片的棉花地,眼睛也有了一种花花的感觉。
趁着这日头还不算很高,也趁着棉花外包的叶绒还未完全干枯,看着在前面采摘,本来就甩开我老远的父母,我向着田间紧走几步,继续跟随他们采摘这生来就带有太阳温度的花朵。
那时的我,还是一个花季少年,收获季的棉株因挂满棉桃,加之其身形的枯萎使之与我身高相仿,我就在这看似破败不堪的棉花地里随着父母采摘,来回穿梭于棉花丛中。
花的世界是芳香的,也是五彩的,更是美好的,但棉花的世界里十分单调,虽然在它生长的过程中曾经绽放过彩色的花蕊,但最终呈现在你面前的,却只有温柔雪白的棉花和枯黄且行将枯败用作柴火的棉株。
几十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采摘过棉花,也未曾去过棉花地,棉花带给我的只有太阳那火辣辣的灼热感和面朝黄土背朝天劳作时无尽辛苦的味道。花海向阳,但热烈的太阳瞬间就会刷黑你白净的脸;单调枯燥的采摘动作,加之那满地白花花的棉花,半晌就会让你双眼发花;无数次机械式的触碰这干枯的棉花壳瓣,一定会铸就你一双铁钳般的糙手。年少历经辛苦,日后方能受得了苦,更能享得了福。正如母亲常挂在嘴边的话:能吃多大苦,就能享多大的福。父母安排我们参加各类生产劳动来锻炼我们,提高了我们的生活技能,培养了我们吃苦耐劳的意志品质。
栽种棉花的农活如此辛苦,但父母栽种棉花却从未停止过。现在,父母年事已高,种些棉花只想着为后辈多储备点棉絮制作成棉被或棉褥以备不时之需。
看到年迈的父母双亲为我们准备的棉被,我把它打开抚平,细细体会棉花的温柔,感受太阳赋予的温度,想到在烈日下劳作的父母,我深深的感到,他们栽种和采摘的不是棉花,而是太阳。他们把太阳的温度连同他们的爱装进了被子里,我端详着它们,把这份爱和温暖轻轻的、柔柔的叠进了这崭新的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