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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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张运波
“月亮哥哥圆，堂屋里来了客，爹爹要打酒，婆婆舍不得……”
小时候妈妈常常教我们哼唱家乡的小调，小调舒缓，朗朗上口，唱着唱着，我们就根据自身的需要把里面的人物作了一些改变，当我们因自己的口腹之欲在妈妈那儿得不到满足的时候，我们就在妈妈面前哼唱起“月亮哥哥圆，堂屋里来了客，爹爹要打酒，媳妇子舍不得……”，妈妈就故意绷着笑脸对我们说“不是媳妇子舍不得，是婆婆舍不得……”。
小时候我们兄妹四个都经历了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家里吃一个油瓜都要将油瓜分割成几段，每餐只能吃一段，然后将其中的一段分割成几个小圈圈之后再平均分配给每个人，爸爸妈妈总是吃油瓜靠近瓜把的部位，那个部位又小又硬，水分少而且还有一丝苦味，我已经记不得我们兄妹四人吃瓜的样子了，但最后一个吃完瓜的弟弟总是留一小块含在嘴里不再继续往下咽，故意馋着吃完瓜的哥哥和姐姐。虽然油瓜比不上其它的瓜果甜蜜，但油瓜淡淡的清香，淡黄色微甜的瓤，在我心中还是那么清新香甜，此生再想对油瓜一亲芳泽可能会成为一种奢望。
“豆腐喔，卖豆腐喔……”，挑着豆腐担子的豆腐贩子每天都要走街串巷挑着豆腐担子叫卖。
等到家里要来客人了，当贩卖豆腐的贩子挑着豆腐来到我们家门前时，妈妈就拿着准备好的豆子到豆腐贩子那交换新鲜的豆腐。“炒鸡蛋”、“煎豆腐”、“炖鲜鱼”肯定是妈妈要必备的农家菜。鸡窝里土鸡蛋和菜地里刚摘回来的新鲜辣椒炒在一起，然后将它们烙成了一块一块的“鸡蛋饼”，新鲜的豆干和刚出河水的“小白条”鲜鱼被妈妈煎的金黄，将这两种食材炖在一起鲜香扑鼻，表皮焦黄，肉质细嫩的豆干和小白条，那是外公和姨夫等人的下酒好菜，我们也随着客人的到来改善了全家的伙食。村里有一两家每天吃豆腐喝白酒，爷俩每天喝得脸上红扑扑的人家，妈妈见到他们这样的生活方式，就告诫我们“豆腐酒，了家当……”,要我们引以为诫，要我们从小就要养成勤俭执家的好习惯，不能做那种好吃懒做让人唾弃的人。
妈妈个头娇小，我们长大后，哥哥对我们说，妈妈年轻的时候长得可漂亮了，长得就像妈妈的第三个侄女一样，我的第三个表姐生长得确实好看，看到表姐的样子，我们知道我们的妈妈年轻的时候确实是一个漂亮妈妈。
妈妈人长得漂亮，虽然个头娇小，但勤劳能干，干起农活不输任何农家妇女，家里的五、六亩耕地，大部分是靠妈妈一个人操劳，一年四季，从播种各类农作物到收获，风里来雨里去，家里家外都是妈妈忙碌的身影， 爸爸只能在完成教学工作和在学校放假的日子里帮助妈妈干一些农活，我们放学回家后，在爸爸妈妈的带领下也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当我们在地里帮助爸妈干农活的时候，真正的体会到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与不易，当我们在参加劳动的过程中说苦道累的时候，妈妈就给我们叨叨“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妈妈人长得漂亮，但从不铺张浪费，一辈子勤劳节俭，十几年前穿着的浅蓝色的短领上衣外套一直陪伴到她去世……
2023年8月21日与病魔抗争近十五年的妈妈，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在安葬妈妈的第五天的夜晚，我们仰望夜空，看到了久违的月亮，被层层夜云包裹的月亮四周乌黑一片，只留下窗户一般大小的空间，那厚重的夜云就如漆黑的门窗一样，那扇门窗就好似被月亮强行推开了一半，随时都有可能关上，但月亮的光辉还是挣脱了乌云的束缚，非常慷慨的将月光洒向了我们的房前，我们默默的看着月亮，顿时感觉到了妈妈慈祥的双眼，妈妈好似在天上安静的看着我们一样，妈妈曾经的叮咛也一一回响在我的耳畔：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只要你们好好学，爸妈就是砸锅卖铁都舍得！”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一口唾沫，一颗钉！”
“我的儿子行！”
“工作中要注意安全，好好休息，要把生活搞好，不要舍不得！”
“孩子不听话，就得挨打！”
“你们的爸爸虽然脾气不好，但他人好，心思好！”
“路上注意安全，把东西放好了，多大了，你都是妈的伢……”
“我的伢，吃饭了没有？”
在与病魔抗争的日子里，我亲爱的妈妈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坚强的与病魔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斗争，六十岁那年她进行了肺部肿瘤手术的切除；七十岁那年她左腿骨折，家里没有人帮助她时，为了行动，妈妈一手挪动坐着的凳子，另一只手挪动另一只小板凳在家里进行活动，为了让在外劳作的父亲回家有一口饭吃，妈妈就靠挪动凳子洗菜做饭；七十三岁那年妈妈左大腿再次骨折坐上了轮椅，即便坐上了轮椅身患肺癌的妈妈还要做饭洗衣服，坚强的母亲在身体状况稍好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还开着她的轮椅到街上去转圈，找街坊聊会儿天……
在妈妈去世前几天，我们探望妈妈的日子里，妈妈已不能张嘴说话了，躺在床上的妈妈，伸出她瘦骨嶙峋的双手比划着，一只手手面朝上比作砧板，另一只手比作刀往下切菜，然后又把比作切菜的手变换成握着炒菜的铲子作翻炒的动作，她想问我们几个儿女吃饭了没有？
妈妈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就如月亮洒向大地的光辉一样，清澈透亮……
前年春节回家，探望重病的妈妈和年迈的爸爸，返城离别之际，爸爸和兄弟姐妹们与我们话别，妈妈一只手扶着轮椅，弯着腰，单腿从轮椅上慢慢的站起来，远远的向我们挥手，看着妈妈站起来向我们挥手的一刹那间，坐在车里的我顿时泪流满面，不禁使劲抽泣起来。
在妈妈离开我们后的第七天，是我们计划返城的日子，一大早天上就下起了大雨，我坐在车里没有流泪，因为我看到了我的哥哥、弟弟和姐妹们在向我挥手，看到了年迈的父亲在向我挥手，我面带微笑挥手向他们告别，我要告诉我的老父亲要坚强的往前走，要幸福的活下去。
亲爱的妈妈虽然离我们远去了，但妈妈如月亮一般永远驻扎在我的心间。
在探望病危的妈妈，以及在办理妈妈后世的过程中，我上火了，口腔里那颗一直轻微晃动的智齿此前从未出现不适，在这几天里牙龈出现了肿痛，后来又出现了神经性的疼痛，我想把这颗牙齿拔掉，想让它化为一颗星星去天上陪伴如月亮一般的妈妈，想妈的时候，我就仰望这满天星河，看看天上那清澈的月亮……
2023年9月9日星期六记于石家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