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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增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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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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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真

张增华

晚秋的阳光温暖宜人,照在地上,凭空生出一股暖意。一阵儿风刮过,榆树黄绿的叶子纷纷扬扬,蝴蝶一般旋转着往下坠,斑驳皮实的树干在秋阳映照下越发显得沟壑纵横,沧桑密布。林真摇着摇蓝,望着门前的老榆树,怔怔地发呆。

林真的脑海里突然泛起了对上学时光的美好回忆;觉得还是读书好。结婚就像一把枷锁,把自己困住了;结过婚后,自己的日子有着太多的不如意,心里这么想着,禁不住对着那棵老榆树轻声叹了一口气;又怕叹息声惊吓了摇篮里熟睡的宝宝;忍不住用手盖住嘴巴。

林真是张家的小媳妇,嫁入张家一年有余,生下女儿梅香,没生下男孩,林真婆婆脸色不是太好看。张家是山堰村的大户,兄弟五人,梅香的男人张俊宝排行老五,上下几个村子人都“老五,老五”地叫;老五有点儿闷,高挑的个头,白俊的脸庞,一身腱子肉,壮得像牛。虽然初中没毕业,但是精着呢,干活有的是力气;和林真谈恋爱时,约会第三次就把林真抱住,狠狠亲了几口。老五是家里的老儿子,脾气大,不高兴时他一声不吭,半天都放不出一个响屁,见谁都拉长个脸。高兴的时候就像一个大孩子,手舞足蹈,不管不顾。

三年前林真还在花溪中学上高二;林真长得真叫美,身材苗条,一张鹅蛋型白净的脸配上一条长长的大辫子,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班级男同学都喜欢和她说话。林真学习很努力,虽然成绩平平,但是学校的活动她都能够积极参加,渐渐地她成了学校的名人,也有了一群好朋友,有几个男生喜欢往林真跟前凑。虽然大家嘻嘻哈哈的,但是谁都清楚他们讨好林真。班里一脸雀斑的李莉有一次在寝室里羡慕地说“我要长得有林真一半漂亮,我就能迷倒班里所有的男生!”女孩们哈哈大笑,追问她到底想迷倒谁;李莉笑而不答。一阵喧闹过后,林真心里留下一点惆怅,一种茫然若失,旁边的同学连声喊她去吃饭都没听见。

林真心里还真有人,那是隔壁班同学陶飞。陶飞家住在花溪镇政府旁边,陶飞的爸爸在县上工作,妈妈大多数时间在县城陪丈夫,陶飞和奶奶住,陶飞是文体委员,陶飞的篮球打得好,三分球投得极准,带球突破像玩花似的;投篮时他喜欢咋咋呼呼地叫,总能够吸引一大群女生的眼光。林真每周上学、放学必须走一段路,陶飞家是必经之地,有几次总能够与陶飞不期而遇,两个人相伴着走。接触多了,语言就丰富起来,班级同学,老师、学校的篮球队,谁和谁谈恋爱都是话题。有一次林真在去校园餐厅的路上遇见陶飞,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交给林真,叫她回去看,林真读后耳红心跳,那是陶飞对林真的真心表白。林真悄悄地信放在寝室行李箱的最里面,心里充满着甜蜜。

两个人无话不谈,越走越近。春风吹过了大地,油菜花金黄,不要命的青蛙唱起了怀春的曲调,让人心里潮起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暮春的一个黄昏,林真如约来到陶飞家,说说笑笑,谈着未来生活;两个人没有控制住,先是接吻;然后陶飞趁机摸了林真如白鸽般的乳房,隔着衣服亲了起来。两个人最终都没把持住,在陶飞的卧室里偷吃了禁果。布谷鸟叫的时候林真发现自己大姨妈两个月没来,而且吃东西没胃口,老是想吐,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林真到处寻找陶飞,奇怪陶飞那一段时间似乎没了踪迹,下课后球场也找不到影子。林真慌了,星期天在家里,她主动帮妈妈浇菜园;学校组织春季运动会,她报名参加八百米比赛和跳远,林真想折磨自己,看看过度的劳累能不能流产;可是事与愿违,再怎么用力,肚子还是在长大,林真一筹莫展。夏天快来了,人们穿起了单衣单裤。林真只能使劲用一条布裤带来系住自己的身子,穿长衣服。有一晚她回家和母亲在一起洗澡,母亲发现她隆起的肚皮,一番询问后,母亲手点着她的头说“丫头,你的书念狗肚子里去了,你作死!”。当晚,母亲把消息透露给林真的父亲,听到消息后林真的爸爸气得乱颤,把厨房的饭碗都扔了。随后几天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林真身上割来割去,林真吓得头也不敢抬一下。

一个周五的下午,林真母亲找到了陶飞的家里,见到了陶飞的奶奶,她将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讲给陶飞的奶奶听。陶飞的奶奶也不糊涂,问过陶飞后,当晚打电话把陶飞的爸妈都叫了回来,商议解决办法,商议来商议去,都觉得林真应该去县医院流产。陶家母亲求着在林真妈妈,一直道歉,觉得自己没把孩子教育好,陶飞还小,要求林真一家给他一个机会,把肚子里的孩子做掉。她家愿意承担林真的手术费,营养费。林真妈妈想到这事情还真不好闹大,闹起来失去的是自己女儿的脸面,哑巴吃黄连,亏是吃定了。第二天陶妈妈陪着林真母女去县医院做了手术,医生护士都凶巴巴的,做手术时林真在手术室里挣扎,哭叫,看到女儿痛苦的样子,林真妈妈流泪了;陶飞的母亲也痛心,她悄悄地塞了一些钱给林真妈妈,手术结束后她打声招呼就走了。

林真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月,没去参加期末考试;放暑假时林真帮着妈妈在家里做家务。新学期开学了,林真不想读了。妈妈介绍她跟着一个表亲在小镇学裁缝。手艺没学好,倒是师傅把自家侄子张俊宝介绍给林真,两个人处了几个月,双方家长见了面,都没意见,春暖花开的时候林真就出嫁了。

结过婚后林真越发楚楚动人,月牙形的脸蛋白里透红,齐耳的短发洋溢着青春的光彩,一笑两个酒窝。一个庄子的人都说俊宝有福,娶个老婆盖了整个村子。邻村温氏养猪老板王发友有一次喝醉酒,回家骂老婆“人家俊宝也是人,娶个老婆花枝一般;我王发友娶个老婆越看越恶心。”夫妻当晚扎扎实实干了一架,一气之下老婆回娘家去了。王发友夸林真的事传遍全村,嚷嚷了半个月;俊宝很得意,越发恋着林真,直到女儿出生。

林真生个女儿最不开心的是俊宝的父母,虽说俊宝家兄弟多,但是生男孩少。孩子满月后婆婆看林真时一张脸拉得老长。林真心里不明白,有一晚偷偷地问俊宝,才知是生儿生女的问题;林真学过高中生物,知道那时基因问题,主要在男方,她细致地讲给俊宝听,俊宝不认。

俊宝与林真翻脸是冬天的一个夜晚;俊宝从外面喝酒回来,一身的酒气,拉长个脸,鞋子未脱就上床睡觉。林真埋怨他喝酒太多,好心催他洗脚;俊宝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劈头盖脸打了林真几个耳光,林真的脸上立刻显出几个手指印。林真被打得晕头转向,一下就懵了,要和他拼命,哭着追问他到底为什么了。俊宝骂开了,把喝酒时有人告诉他林真上高中时流过产,让他戴绿帽子的事说出来。他见林真只顾哭,心里更加来气,上来又是两脚,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骚货、破鞋、给老子戴绿帽子”。一阵拳打脚踢之后,非要逼着林真承认与陶飞流过几个孩子。打闹声惊醒了小梅香,孩子不管不顾大声哭起来,引来了婆婆和几个妯娌都来解劝;婆婆指桑骂槐,妯娌们劝了一会,都回去睡了。林真那一晚死的心都有了,她想解释,但是不知道怎么张口,往事不堪回首,林真觉得自己活在张家真没意思。俊宝吵累了,打好了,裹着被子横睡在床上,发出响亮的鼾声。林真抱着女儿梅香,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流了一夜的泪。

第二天早晨,林真早早去上厕所,无意中听见了二嫂和三嫂在厕所里讲述昨晚的事情,两个人嘀咕嘀咕,全然不顾厕所骚臭的气味,然后一阵放肆的笑声在厕所里回荡,“原来是个骚货!”话语像刀子一样扎在林真的心里;林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自从那天之后,俊宝总是拉长个脸,像是谁欠他二百钱似的;林真躲在家里尽量不出门,她想到了回娘家,也不知道怎么对母亲说;想了一想,还是不回去,她不愿意给父母带去不体面;天大的苦她都要受着,她不想让别人看笑话。可是林真感觉别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特别是婆婆和几个妯娌,一脸的鄙视,林真心在滴血,可是她一再告诉自己要坚强。过年的时候,俊宝不愿意和林真一起去给岳父岳母拜年,林真不睬他,初二那天自己抱着孩子回娘家,刚走出门,林真听见俊宝在屋里砸起来,一块玻璃杯碎片弹到了林真的脚下,她头也不回就走了。回到家里,林真一身的汗,母亲接过孩子,问怎么一回事,林真洗了一把脸,跑进里屋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对母亲说了起来,母女俩相对着唏嘘了一会。直到家里来了亲戚拜年,母亲才强装笑脸,人前人后忙碌起来。

林真回到娘家一呆就是五六天,不打电话,也不回去。过了初七八,俊宝才骑个摩托车,穿一身旧衣服来接林真,父母很热情,留着吃了饭;在母亲的劝说下,林真坐上了摩托车,一家人风驰电掣般回到家里。

时光能够淡忘一切,也能够给伤口结疤。惊蛰一过,庄稼人开始忙碌起来;犁田打坝,采茶下秧,一刻不得闲。俊宝似乎忘掉了林真的过去,也忙得不亦乐乎;除了做自己的几亩田,农闲的时候他还给人家建筑队打工,建房业主为了建筑质量,也经常邀请大家喝酒。工人喝过酒就开始吹牛赌钱,推牌九,比鸡,斗地主;每天变换花样,虽说是小赌,每次总有一两百块的输赢。俊宝吹牛不行,赌钱更是手气背,输家总是他;他每天去干活,没看见往家里带多少钱。眼看清明就要到了,家家户户都开始下杂交稻秧、备肥料,俊宝的母亲要他给五百块钱买肥料,俊宝傻眼了,回来腆着脸向林真要。林真把腰里抖空了也没凑齐,她回了一趟娘家借了几百块钱交给俊宝去买肥料;剩下的钱林真买了十几只小鸡,在屋檐下垒了个鸡窝。俊宝反对养鸡,说鸡笼臭。林真好言好语地说鸡可以吃剩菜剩饭,长大后下蛋给梅香吃,俊宝想想才没吱声。风言风语是别人的事,林真现在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她抽空在房前屋后空地上胡乱种些南瓜、瓠子、辣椒、豇豆;由于土壤肥沃,那几样蔬菜长势茂盛。林真多次温和地劝俊宝少喝酒,不要赌钱,俊宝有时听烦了,就讲林真啰嗦;有时酒喝高了嘴里还是不干不净地骂。林真的脸面有时就是一块臭抹布,被俊宝糟践得一无是处,她只能忍,她感觉自己老了许多,有时候想想,要不是有个小梅香,这日子没法过了。

林真捉的几只鸡长得真快;端午节快到时几只小公鸡都长到两斤多重。小梅香蹒跚着脚步指着叫“鸡,鸡。”跟着鸡后面追,林真脸上漾起难得的笑容。端午节前江淮农村有外婆接外孙外孙女的习惯,林真的妈妈也来接外孙女,给梅香买了衣服鞋袜,林真留着她吃了一顿饭,买了豆腐和肉,没舍不得杀鸡。端午节那天清早她捉了几只到街上去卖,准备凑点儿钱给丈夫和女儿做一套夏天的衣服。太阳爬上榆树梢时林真从集上回来,俊宝娘俩正在屋里杀鸡,准备过端午。林真一看火了,非问俊宝杀鸡怎么不说一下;俊宝昂着头睬也不睬,婆婆见儿子和媳妇吵起来,责备儿子几声,抽身走了。俊宝没了面子,很不自在;过了一会儿,俊宝骂开了,林真回了几句,他像个疯子一样手里拿个刀,满院子追着鸡,鸡被追得满院子乱飞。林真手里拿个扁担拦住他,俊宝手一扒,林真就倒在地上。林真顺势用扁担把俊保绊倒。俊保抬腿就是一脚,林真一把抱住脚,两个人在院子里扭打起来。林真使劲地抱住了俊宝的腿不放;俊宝眼都红了,拿起杀鸡的刀就劈过来,林真头一偏,菜刀带着风顺着林真的脸庞擦过,腮边留下一道血痕,一阵的刺疼;林真使劲地抓过扁担,狠狠地砸去,砸到大腿上,俊宝唉呀一声弯下腰,抚摸着腿部;林真打不下去了,她收起扁担要走,俊宝眼睁得像电灯泡一样,抢过扁担,朝着林真的后脑勺砸了下来,林真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半夜里林真醒来,头昏沉沉的;她感到口渴,移动一下身子,发现她竟然被在横放在家里的沙发上,家里空无一人;也不知道孩子去了哪里。她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发现手还能动,就是头昏得厉害,看东西左右晃动,她挣扎着站起来,蹒跚着脚步,从缸里舀了一瓢水,一口气喝掉。林真清醒了,她踉跄地走向陪嫁的箱子里,掏出几件衣服,摸摸口袋里卖鸡的钱还在,迈着零碎的步子走出家门。走出门外,一阵夜风吹过,她打了个冷颤,头脑一下就明白过来。一弯新月已挂在西边的天空,几点孤星还在眨眼,林真从屋后的菜地里摸了几个辣椒和黄瓜装在口袋里,伴着鸡鸣声走出村子。

第二天一大早,早起赶集的人在陶家堰埂上发现了一套衣服。消息传到张家,俊宝着了慌,早上他发现林镇不见了,堰埂上丢的衣服的确是林真的,俊宝怀疑林真投水自杀了,他请几个人划着打鱼的小船来打捞;三三两两的闲人就聚在堰埂上看,悄悄议论着。当消息传到林真的娘家的时候,已是下午,林真的父母还在田里插杂交稻秧。林真的母亲听到消息后疯了一般,从秧田里上来,顾不得穿鞋,一身的泥泞,一路跑到陶家堰,全然不顾一路的荆棘和双脚的鲜血淋漓;她看见陶家堰埂上站着一群围观的人,堰里飘着打捞的小船,头一昏,一头栽倒在堰埂上,半天没有醒来。林真的父亲嘤嘤地哭,牛一般冲进十几米深的水里,要下水去找林真,几个力气大的小伙子死拉硬拽才拉了回来,两个年轻人看着。他只能在柳树根下像狗一样喘着粗气。午后的阳光很刺眼,照得人眼睛生疼;风刮得人口干舌燥,捞人的船在堰里荡出一条条波纹,一无所获。

太阳落山的时候,依然没有结果,船儿开走了,三三两两的人群开始散去;月亮升上来的时候,陶家堰埂上只剩下俊宝呆呆地站着,夜风吹过来,吹动岸边柳树呜呜地响。

三个月后林真一身工装,出现在皖江棉织厂下班的人群中。

时令虽是初秋,傍晚的太阳还在挥霍它的能量,炎热依然在城市到处弥漫。车水马龙,人行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来回漫步,嘴里唠叨着,期待苍天降一阵凉风。路边餐馆的红色、绿色帐篷房子摆起来,四周散出各种呛人的烟味,油炸龙虾、烧烤摊、炒菜小吃摊一个接着一个;男人光着膀子喝酒,女人穿着超短裙放肆地尖叫调笑,城市的喧嚣热闹在烟尘里越发生机勃勃。远处广场舞的音乐响起来,渲染着城市夜晚的热闹气氛;林真提着小饭盒,快步走过市口,朝自己的出租屋走去。

“林真,等等!那边有个男人对着你笑唻。”和林真一起租房子的马四弟嘻嘻哈哈逗着林真。“要去你去,我上一天班了,身上都馊了。”林真心里一惊,边回答边加快了脚步,深怕有人追过来,马四弟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林真想到那天出逃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那晚她缩着身子,裹着一身夜色跑出家门时,脑袋里空空的,也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她原本想时逃回娘家去,迷迷糊糊走到了陶家堰。当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水边;青蛙们受到了惊吓,扑通扑通地往水里跳。林真想和青蛙一样跳下去,一死了之;突然她想到了梅香,还有自己的父母亲;死的念头一下止住了。“我一定要活下去,活得比别人好!”她停住了脚步,用手捧起凉水洗脸,脸上的伤口很疼,林真顾不得;她连着捧了两口凉水喝下去,凉水刺激了她的肠胃,她饿极了,三把两把把带来的辣椒、黄瓜洗了一下,狼吞虎咽大嚼起来。由于担心着俊宝家人追上来,夜幕漫漫中林真匆匆忙忙换了带血的衣服。到哪里去?林真思索了一下,想起十五里外紫蓬山区的姨娘家,先到姨娘家去躲一躲;姨娘家有个表妹在皖江城打工;她一下觉得有了方向。夜风很凉,远处村庄传过来几声狗吠;林真捡起路旁的一截枯枝,大踏步走向姨娘家的方向。

天色蒙蒙亮时林真敲响了姨娘的家门;姨娘开了门,看见林真脸上的伤痕吓了一跳,再看林真一脸的憔悴,姨娘似乎明白了什么。林真进门后,一五一十向姨娘道出了出逃的原因;姨娘叫林真洗洗,找来了紫汞给林真涂上;买了早点,又去了村卫生室要了药棉,把林真包扎了一下。林真胡乱吃了几口,倒头便睡;睡梦中俊宝拿了一把亮闪闪的菜刀朝她砍来,她吓得“哇”的一声叫起来。醒来时已是傍晚,林真透过姨娘家的窗户,看见不远处翠绿的山顶,阳光给山岭撒上一层金色,几朵白云在山岭尖缠绕,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在屋檐下叫。林真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自己心里没有一点儿头绪,肚子又饿了,前心贴着后心。她爬起来从灶房里找来几片锅巴,用开水泡了一下,垫了一下肚子,又爬到床上睡了起来。

小半夜的时候,姨娘和姨夫从林真家回来。方圆十几里都在传林真投水的消息,林真父母第二天上午还是去了陶家堰,依然没有打捞到尸体。下午村里人告诉他们林真的姨娘和姨夫来了,他们俩很是例外,匆匆赶回去,一见面林真的母亲还在呜咽,林真父亲看见了妹夫使眼色,关起门来;妹夫才将林真逃走的消息讲出来。林真的父母这才擦干眼泪,收敛起悲戚的神色。

林真在过去的三个月内尝遍了艰难困苦,她当过保姆,做过售货员;给别人送过货。当保姆时那家老板总是色迷迷地看着她,有时不注意就在她身上摸来摸去,林真受不了,做了几天就辞职了。在商场当售货员时她居然发现高中的同学进来买东西,盯着林真看老半天。林真吓得躲进超市最里面,生怕他指认出来。后来还是表妹托人将林真安排到纺织厂做挡车工,林真很感激表妹,因为纺织厂里大家都穿一样的白色工作服,大口罩一带,谁也不认识谁。

林真三个月里最想的是女儿梅香,不知道梅香现在怎么样了。上回表妹来时告诉林真梅香的外婆把小梅香接去过几天,梅香现在好着呢。自那以后张俊宝把孩子接回家去,丢给了俊宝的妈妈;然后他就打工去了。听到这个消息,林真有点儿担心孩子,她真想回到张家把孩子接过来,可是左思右想,林真还是不敢回去。

林真与马四弟的相识纯属偶然。林真在棉织厂上班时想就近租一间房子,租房子的时候有人介绍她与马四弟合租。马四弟家里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是上小学的年纪;马四弟的男人喜欢赌钱;一夜之间将家里一年的收入输个精光。马四弟气不过,夫妻打了一架,打得头破血流;马四弟就跑出来,发誓再也不回到那个穷窝。林真介绍自己的情况,只是说夫妻两个性格不合,正在闹离婚。三言两语中两个人都觉得同是天涯沦落人,感情上又进了一层,于是合租一间屋子。因为住在一起,上下班时常常同进同出,无话不谈。

三个月中,林真常常梦见小梅香张着小嘴,轻声叫着妈妈;叫得林真的眼泪都出来了;夜半时分,月光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林真看着月光,掰着手指计算着日期,盘算着什么时候能见见孩子。这期间林真打了两个电话给姨娘,询问家里的情况;姨娘得了指令,也去了林真娘家问问情况。原来自从林真离家出走之后,俊宝一家人先是在陶家堰捞了两天,毫无结果;俊宝又带人到林真娘家来找了一番,闹了一场,林真娘家的左邻右舍都说俊宝无赖,他自己也觉得也没有意思,索性将家里的田地和孩子托付给父母和哥嫂,一个人跑到武汉打工去了。姨娘将情况一一反馈给林真,林真又叹了口气。

林真在厂里除了上班哪儿都不去;只要有人请假,厂里的车间主任常常安排她顶班,一个月下来林真比一般工人多拿几百元工资,林真知足了。厂领导认为她做事认真,吃苦耐劳,织出来的布跳线少;车间主任有时叫林真负责质检。

马四弟和林真一个车间,同一个班次,因此两个人作息时间是统一的。马四弟话多,先是咒骂自己的死鬼男人,有时说自己的孩子很可怜,没妈妈浆洗补连。有一次外面有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来找马四弟,马四弟死活不出去,叫林真出去告诉他马四弟不住在这儿。后来据说那个男的找到厂里,马四弟还是铁了心不回去。马四弟交往的人员很杂,开大排档的、打工的、修车的都认识她;有几晚马四弟一身的香水味,穿一袭红衣,夜深才回来;她告诉林真城市人喜欢跳舞,舞厅里男男女女搂搂抱抱,脸贴着脸,着装透得很。林真好意提醒一句“那些地方还是少去得好!”,马四弟把嘴一撇,笑着说“我又不是黄花大姑娘,我是老妇女,我要干啥就干啥,哪个人能管得了我?”林真说不动她,就没有再说。倒是马四弟先还收敛一些,随后她的交往越来越多,有几晚林真看到马四弟被男人送回来,满身的酒气;林真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另外租房子搬出去比较好。

林真下了决心,她就开始关注房屋租赁信息,下班后她跑了半个月,看了近十家出租房,终于看中了一家带院子的小屋。这家只有老夫妻俩,女主人姓范,林真喊她范阿姨,原来是皖江中医院的大夫,后来退休了,在一家私人办的职业技校做育婴员培训。男主人瘦得皮包骨头,原先是个大学老师,姓刘,也退休了,整天在家里操持三顿饭,写写画画,没有一点声息,林真乖巧地叫他一声刘老师,男主人笑笑,没有说话。范阿姨一看见林真就喜欢,拉着林真的手说这丫头看起来清爽,她租房子不是为了钱,而是家里多了个人气,多个人打打伴,说说话儿。林真打心里喜欢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觉得租住的地方好,不嘈杂,距离上班的地方也不远,上下班方便,免得与马四弟住在一起的尴尬。搬来后她每天照样上下班,偶尔还陪范阿姨买点儿菜,说一会闲话;上班她还与马四弟有说有笑,只是觉得少了一点曾经的亲密。

中秋节一过,天气凉爽起来,法梧枯黄的叶子落了一街,一阵阵寒风催着人们穿起厚重的秋衣。林真来到皖江纺织厂已经工作了八个月;这期间有两件事让林真永远难忘。

第一件事是关于马四弟的,马四弟先是在棉织厂上班,后来经别人介绍,她去了一家会所做服务员,随后她就搬离了林真她们租房的那个区域,渐渐与林真断了联系。中秋节前一次林真从多远就看见她挽着一个体型粗壮的男子在路上散步,马四弟穿得很暴露,笑声传得很远,但是林真听出了笑里的虚假,觉得没意思。为了避免见面的尴尬,林真瞄见他们过来,悄悄钻进在路旁的商店里买东西,错开了面对面的机会。第一场雪下的时候,林真听说马四弟病了,病得厉害,住在传染病医院,林真想去看看,可是不知道传染病医院在城南还是城北;再后来纺织厂里就传马四弟死了,死于传染性疾病;死相很难看,全身长满了疱疹,流出的脓水发臭发黄,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的皮肤。林真听到这个消息,头皮发麻,仿佛马四弟一身脓疮站在她身旁,拉着她的手要和她一起去上班。

霜降的时候,林真请了一天假,悄悄回了一趟姨娘家,根据电话安排,父母亲在姨娘家候着。母亲一见到林真就老泪纵横,哭个不停;父亲笑着笑着流下了眼泪;林真询问了家里的消息,知道女儿长高了,现在还在婆婆那里,前几日母亲还去把小梅香接来家过几天,又送回去了。林真一直揪着的心稍微有点放松,她把最近两个月的工资给了母亲,再三叮嘱父母亲要照顾好身体,给小梅香做两件衣服。晚上父亲回去了,母亲和林真说了一夜的话;第二天蒙蒙亮,林真搭上了班车回到了棉织厂。

立冬过后,小雪,大雪随后而来;日子流水一样过去。有一夜刘老师哮喘发作,喘得厉害,范阿姨打过电话,但是她的孩子都住得很远,一时赶不回来。范阿姨急得团团转,恰好那天林真上的是白班,晚上在屋里,她在马路上找来出租车,帮着把刘老师送进医院,缴费,一直忙活了大半夜;等范阿姨的儿女们到了,林真已经把一切手续都办妥了,范阿姨的儿女连声说谢谢。事后林真再交房租时,范阿姨说啥也不要,林真硬把钱塞给了她。刘老师住院期间,林真有时帮范阿姨在家里煮饭、买菜,左右邻居、菜贩子都说她们像母女,范阿姨笑着答应,介绍说这是我的干女儿。林真觉得范阿姨对她太好了,春节前有一天晚上林真把自己过去一五一十对范阿姨讲了,范阿姨叫林真要慎重对待与俊宝的关系;春节回家看情况再说。她说女人有的时候谁都靠不住,得靠自己;这句话林真记住了。年前棉织厂发了几斤色拉油,一箱苹果,林真把它们全送给了范阿姨。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厚,天气虽然寒冷,阳光却和暖地照着,街上到处是欢乐祥和的景象,大红的对联高挂,喜气洋洋的音乐四处流淌。林真在心里计划着春节回家的事情,给女儿、父母都买点东西。晚上表妹来串门,却将一个十分意外的消息告诉了林真——那就是张俊宝从武汉带回一个女人,他又要结婚了。林真听到这个消息真的不知道是喜还是悲,有点失落,又有点愤怒,又有点儿欣喜。仔细想一想觉得这样也好,自己与张俊宝是过不到一起来,解脱了反而没有负担。思谋几天后,林真觉得应该向法院提出离婚;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范阿姨,范阿姨告诉她不要懊悔,这样的男人不可靠,也配不上她,林真应该首先收集证据,准备打官司,同时也要兼顾到女儿的抚养权。万一有困难可以再打电话给她,刘老师有一个学生在林真的家乡做律师,很有名气,她可以帮助林真。林真感激地点头。范阿姨再三嘱咐林真过年后一定要来,她准备帮她在职业技校找份工作;学习一些实用技术,林真听到了范阿姨的安排,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过年前林真在家人的陪伴下找到了律师和当地司法部门,提出离婚。俊宝听说林真回来了,有点害怕,他怕林真告他重婚罪,林真提出离婚正是他盼望的,所以过年前张俊宝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林真离婚的要求,答应了林真提出的条件。办手续那天林真在法庭上见到俊宝,感觉他黑瘦了许多,林真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往事已成回忆,彼此再无牵挂,心里既没有爱,恨就不是那么强烈。俊宝有几次想和林真讲几句,林真板着脸没理他,过去不堪回首,林真没有理由再回头了。经过双方协商,法庭判决,林真和张俊宝离婚,林真同时争得小梅香的抚养权,每年张俊宝要付出一定的抚养费。林真觉得头顶上的一层黑幕终于揭开了,走出法庭的时候林真大口呼吸着法庭外新鲜的空气。

腊月二十九,天下着小雪,俊宝的四哥顶着一头的雪花骑摩托车把小梅香送过来,带过来小梅香的几件衣服。林真妈妈把小梅香接过来,一把拥在怀里;林真看见梅香,眼泪就下来了。小梅香长高了,她想抱一抱她,可是小梅香却躲在外婆的身后,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外婆拉过她的手说,“这是你妈妈!”,小丫头哇的一声哭了,“外婆你骗我,我妈妈死了,你不是我的妈妈,我要回家。”林真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失落;伸出的手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

日子过得飞快,元宵节过了,院子里的梅花还开得有滋有味,春寒似鞭子一样抽打着出门的行人。林真把小梅香托付给母亲,早早来到皖江城,她带来了家乡的特产——咸鹅,咸鸭,洁白的年糕,绿茵茵的粉扎等家乡特产给范阿姨一家拜年,刘老师、范阿姨很高兴,笑呵呵地接过林真的东西,安排林真中午在家里吃饭。林真帮着范阿姨择菜,洗菜;这当口范阿姨告诉林真她已经和学校领导说好了,安排她去职业技校上班,工资虽说比纺织厂稍微低一点,但是不是太累,还可以边工作边学习家政知识和技能。

第二天林真跟着范阿姨一道去了职业技校。学校靠近市区,总共就七八个人。在范阿姨的关照下,一切顺利;校长是一个秃顶的中年人,见过面后他安排林真负责学校的物品保管及培训教室的保洁;范阿姨把林真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告诉她月嫂培训班的课程设置,同时要求她安排好工作时间,林真都记下来了。隔天范阿姨给林真带一本《婴幼儿护理大全》,她要林真抽空看书,去听听课,林真笑盈盈地说一定去。

范阿姨上课生动,有趣;她首先利用挂图讲解人体结构,然后将学习婴幼儿生活特点以及相关的护理知识,一个帮婴儿换尿片的动作,范阿姨讲了五种方法,然后分组利用模具进行操练。为了把课程学好,林真每天早早来到学校,打扫好教室和办公室卫生,然后去听课。学校到处窗明几净,校领导对林真的工作表示满意;空余时间她尽量去听课;每天下班前她把各教室的卫生又打扫一遍,物品归类。夜晚她常常对照教材,复习白天学到的知识,揣摩相关的动作,不明白的就去问范阿姨。五一放假前林真和第一期学员一起参加了结业考试,林真各项考核成绩优秀,毫不费力拿到了育婴师证。林真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给范阿姨和刘老师在大商场里各买了一双休闲鞋,又买了一些水果,范阿姨夫妇连声说“小林见外了!”,但是林真看到他们老俩口的是真的很欢喜。随后范阿姨又介绍林真学习相关的老年护理和护工技巧,林真觉得非常实用。

五一节期间林真给自己买了一部智能手机,给父母和女儿各买一套夏装,回了一趟娘家。爸爸瞅着新衣服,笑着责怪林真乱花钱;小梅香长高了许多,怯生生地跟着林真后面叫妈妈;林真心里像蜜似的甜。吃饭的时候母亲告诉林真姨娘帮她介绍了一个对象,男人的老婆去年病死的,三十四岁,家底殷实,在县城有房有车,一个儿子,问林真愿不愿意去看看。林真心里很厌烦这类事,但是不能不顾姨娘的面子,不好推辞,所以就答应见个面,一起吃个饭。第二天林真在姨娘和母亲的陪伴下来到县城;男人个头不高,弓鼻子,小眼睛,挺着圆圆的肚皮,喜欢眯着眼看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林真看了就不喜欢;吃饭期间他不停地给林真母亲夹菜,林真蹙了一下眉头,啥也没说。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眼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林真身上瞄来瞄去;过了一会他把嘴巴凑在男人的耳朵旁说“这个阿姨脸上有疤,没有昨天那个阿姨漂亮!”男人尴尬地呵斥着孩子,一桌子人都能听见。林真坐在那里,心里想吃个死苍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吃饭时男人过来敬酒,手很不自觉就搭在林真的肩上,林真那时刻突然感觉胃里有东西往上涌,她借口身子不舒服,跑到洗手间,稀里哗啦吐得一塌糊涂。从卫生间出来,她悄悄塞给姨娘五百元,叫她结账,然后推说自己上班紧得很,也没打招呼,逃也似地坐班车回到了皖江。周末林真和范阿姨一起买菜,林真断断续续给范阿姨讲相亲这个事;范阿姨建议林真先不要急着嫁人,自己首先考虑好;设计自己的个人发展;自己想要什么生活就朝哪一方面努力,既要切合实际,又要目光放远一点;人不能过于自卑,失去生活目标。几句话说得林真如醍醐灌顶,连连点头称是。

林真一心一意学技术,夏天结束的时候她手里就拿了育婴师、家政护理师、营养师三个证书;范阿姨夸她进步快,林真都被夸得不好意思,心里却有一种淡淡的欢喜。暑假期间刘老师的一位同事姓夏,夫妇俩去美国看女儿,家里就一位近九十岁的老母亲;范阿姨和刘老师介绍林真兼职去给老人护理,饮食调理,晚间陪伴老人。林真那段时间花了很多的功夫,想办法调理老人的生活,早晚陪老人散步,每餐饭给老人合理饮食,荤素食品搭配;老人在林真的照顾下身体比以前结实多了。暑假结束时,林真与老人难舍难分。夏老师夫妇从美国回来,感激的话讲了许多,还给林真开了不菲的工资。林真现在真切感受到劳动的价值,她现在每个月的工资比一般公职人员都高,学来的技术在林真的生活中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她觉得范阿姨她们这些知识分子真的了不起,以前的自己都生活在黑暗和蒙昧之中。

手头有点儿积蓄林真就想着去医院修复自己脸上的疤痕;一个周日下午林真去挂了号,医生建议她进行植皮修复,整个过程的费用,大约要两三万元。林真犹豫了一下,没吱声,她手头有点儿紧。旁边一位等待皮肤美白的妇女撇着嘴说道:“一个农村穷打工的,哪有钱!”;一句话把林真的脸讲得通红,像被人扒了一层皮,林真气得心慌意乱,真想和她大吵一架,又觉得和这样的人吵架没意思;她匆匆忙忙离开,发誓一定要争口气,在城市里扎下根来。

接下来的几个月林真又接了几家护工的活,林真细心,尽力,不辞劳苦;各家反映都很好。渐渐地林真在老人护理方面做得小有名气,也赢得了良好的市场,收入也比较可观,一年下来满打满算挣了近十万。城里总有太多的空巢老人,他们的衣食住行都需要安排照顾,林真觉得自己的职业有市场需求;客户一多,她照顾不过来。她想起了同在皖江城打工的表妹,她打电话把表妹请来,带着她几天熟悉护理工作的基本流程和基本操作,和她一起看护老人,表妹做起来得心应手。林真觉得她还是应该学习系统的护理知识,她鼓励表妹也去职业技校学习,取得相应的资格证书,表妹乐呵呵地去范老师学校报了名,有空的时候她也兼职做老人护理。

虽然表妹常过来帮忙,林真的业务还是做不完。又是一年雪花飘舞的季节,林真想成立一家家政护理公司,她把自己的想法和表妹商量了一下,然后告诉范阿姨,范阿姨很是欣赏她的主意,她夸赞林真有魄力。她告诉林真要成立公司,需要资金,住房,办公设备,还需要办各种各样的手续;最重要的是员工的素质,招收员工一定要有法律法规知识,要有从事服务的相应职业资格。林真想请刘老师和范阿姨当公司的顾问,为自己掌掌舵,范阿姨和刘老师笑着答应了。他们建议林真先做宣传,招收好公司成员,组建一家股份合作制公司;想加入就必须要出资。有了资金,有了人员,再制定相关的制度,公司就会顺利开下去,林真觉得他们讲得有道理。

这段时间林真忙得像狗,每日除了照顾几个老人就是跑工商、税务,租借办公地点。幸亏有范阿姨和刘老师支招,林真终于办妥了一切;她感觉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自己轻松起来。腊八节那天林真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一个人跑到街上给女儿,父母置办两件衣服,带了两箱新疆红富士;又买了一些过年的礼品,然后安排表妹把礼物送给范阿姨;同时嘱咐表妹留意一下,如果家乡有想学习家政护理的人员,可以招来,学历越高越好,年后与职业技校联系,集中学习,持证上岗。林真自己留在城里把剩下的几家护理工作做完,同时筹办过年后公司成立的相关事宜。

表妹回家后打电话来说,公司招收高素质人员比较困难,宣传广告贴出去了,各方面反映不一,好多人都说收入股资金最不合理,他们想不通;她问林真要不要降低门槛,先招人培训,培训合格后根据成绩自愿入股,优秀者可以优先加入公司。林真觉得这个主意好,既可以扩大公司的影响,又能够选到好的人才;她向范阿姨汇报了这种情况,他们也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呼啸的北风驮着雪花给新年唱了一出冬日的大戏,雪花飘舞,城里的建筑物都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雪。新年将至,林真做好最后一单客户护理之后,收拾东西,心情愉悦地坐上了回家班车。车窗外,广袤的雪原银装素裹,大地莽莽苍苍;林真忽然想起初中时和同学们下雪天一起背诵《沁园春·雪》的情景,几个人凑在教室的窗前,齐声诵读,隔壁班同学听到了诵读声,都跑出来看,一脸的羡慕。一切如在目前,林真禁不住有点感动,嘴里轻声念着“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恍惚中她觉得读书的时光好像是很久以前,美好的日子永远让人怀念。恰在此时林真的手机响了起来,林真摁下接听键,耳朵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林真,你好!我是陶飞,我看到了你的广告,知道你在皖江城里成立了一家家政公司,我想加入,可以吗?”

客车在马路上飞驰,无数的树木和村庄一晃而过,恍恍惚惚;那一刻似乎有无数的星星从林真的脑海里闪过;又好像有一条无边的深渊等着她跳;林真望着手机闪光的屏幕和陶飞急促的呼叫声,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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