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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增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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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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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的灯光

那夜的灯光

张增华

深秋的夜,雾冰凉,若有若无,在空气中流淌。

雾遮蔽了天空,四维一片苍茫。上晚斜挂在树梢的一弯新月早早失去了踪迹。行走在空旷的乡间小路上,人只能睁大眼睛,摸索前进。深夜的雾气调皮得很,喜欢濡湿人的眼镜,我抬头张望,一切漫漶不清。

按照老黄历,那天是好日子。远在丰乐河畔亲戚女儿出嫁的日子。前几天他专门派人来请喝喜酒,父亲答应和我一道准时赴约。

按照我们当地风俗,女儿一般下午出嫁,侧黑进婆家。时间不紧张,我们父子起个大早,转了两次客车,小中午到达。亲戚家喧喧嚷嚷,热气腾腾。寒暄问候一干人后,剩下项目就是聊天吃饭喝酒,热热闹闹混到新娘子出门。鞭炮响,闹新郎,抢喜糖。好不容易熬到落日衔山,我们父子向主人辞行,亲戚不让,说有重要客人要来,与我等有交集,于是只好留下。接下来又是陪亲戚说笑,推杯换盏,到了夜里十点多,客人散去。亲戚要留宿,父亲担心牛屋里拴着的牛,水缸里浸泡的年糕米,坚决告辞。亲戚送出村口,我们父子顺着记忆中隐约的路线,踏上了三十余华里的回家之路。

这条路我们熟悉又陌生,前几年我和小弟骑自行车来回走过几趟。后来人懒了,走亲戚多乘客车。现在我们只能凭感觉往前走。

夜深了,秋虫的弹唱时断时续,虚弱游丝。空寂的路上,我们父子脚步紧凑,传递着急迫的心情。为了壮胆,我们时不时说着闲话,声音传出去,空荡荡的,没了回音。四面朦胧,道路边偶尔有黑漆漆的树伫立着,仿佛哨兵在守望,远处漆黑一片,传来犬吠声声。

我们走了一会,身上有了汗。敞开胸襟,夜风凉凉吹过来,身子又发冷。冷热交替,身子发虚,脚步杂沓起来。我们越过村庄,跨过小河,走过凋敝的西瓜棚。路,曲折迂回,我们陷在一片丘陵里,绕来绕去,凹处是一方宽阔的水面,路边建有看鱼小屋。走着走着,我们又走回来了。那间鱼塘小屋我们看见了三回,却走不出那条蜿蜒的乡道。我们迷路了。

我摸了摸口袋,上午买的一包香烟早已散尽,只剩下一个烟盒和硬硬的打火机。我用打火机照了几次,在一个岔道口找一条通向高处的小路。因为那里有一片橘黄色的光亮闪现,一股带着米香的烟火气从中飘来,应该是一处人家。

我们跌跌撞撞摸到那房子前,果然有人。父亲高喊几声,我敲了敲门,好一会里面才传出来迟疑的回答。主人开了门,一屋子雾气袅绕,原来这户人家正在熬夜蒸年糕。我们说明了情况,主人说我们绕路了。他站在门里,指了指东面的一条土路,叫我们一直往前走。我们连声感谢。

夜越来越黑,半夜寒鸡开始鸣叫。我们走过一片树林,一个高岗和一个大冲,眼前又是一个村子。狗跟着我们身后嘶咬。一间牛屋窗户上亮起灯,传出了咳嗽声和看牛人的吆喝。我们赶紧走过去,敲打着窗棂。隔着窗子,看牛人斜披着一件旧军大衣,询问我们干什么。父亲说迷路了,他询问村子的名字,看牛人回应着。父亲讲了附近表姑爷的姓名,表姑爷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庄稼人,会瓦匠手艺,在附近几个村庄砌房盖楼。看牛人用手电又照了照我们身后,眼里的疑惑渐渐消除,人和善起来。他穿上棉裤,打开了门,喝退了卖力吠叫的狗,把我们送上回家的大路。我们千恩万谢,迷雾中只看见他一条模糊的身影已调转回头。

有了方向,路就短了。等我们走上熟悉的小街的时候,早起做豆腐的老许已经开了门,空旷的街巷里有几家早点铺已开始一天的忙碌。父亲忙着去给牛添草料,我打开家门,倒在床上,昏睡起来。

那次夜行距今已二十余年。那寒夜的灯光是如此温暖,照亮着行者遥遥的归程。我只知道那个送我出村口的人姓殷,大个头,嗓子沙哑。想来这些年他一切都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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