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去世的先人一盏灯
每年的正月十五,我们都要上山给去世的先人送灯。
这一天,商家都把生意摆在大街之上。街道变窄了,车子,行人相互拥挤。尤其是十字街头的两边,摊点一个紧挨一个。两条板凳搁一块门板,门板上摆满各种型号的鞭炮、小马灯,香火蜡烛,还有黄黄的钱纸,门板下面也塞满货物。选购的人很多,一群一群的,一堆一堆的,如赶庙会,推搡不动的人,热闹极了。
记得小时候,父亲买回一捆黄纸,裁成方形,堆成一叠一叠,拿出一柄酷似木匠用的凿子,只不过此凿子的一头不是锋利的斜面,而是平口,打印出来的形状如钱币。父亲告诉我这是钱凿。用钱凿在黄纸上一孔挨一孔地凿,每张黄纸上便布满铜钱的形状,就成为冥钱,以便送给去世的先人们用。我坐在桌子旁,捏住凿子,用锤子锤。一张一张,一叠一叠,印满我对死去的祖父和母亲的怀念。
出得镇来,各条路上,上山的人成群结队。提着鞭纸的,举着灯笼的,挎着小马灯的,撒遍了古镇的郊外。那五颜六色的祭品好似一条条斑斓的小溪,挂满十几里的方山,不停地流淌。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无法形容的芳香,浓郁得让人心醉。那壮观的景象,激动着每一个上山人的脚步。
在老远,就听见漫山遍野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穿插在上山的队伍中,与来往的人们彼此打着招呼,既有几分对先人们思念的淡淡的悲伤,又有几分感受初春的微微的喜悦。
上了山,跪在先人的坟前,叩头,轻声呼唤他们。然后上香,烧纸,钱纸一张一张的揭开,在碑前低低地烧着。钱纸化为灰色的粉蝶在墓前飞舞,落在坟圈上,落在我的衣袖上。爆竹在坟旁噼噼啪啪地蹦跳,眼泪在腮边滴答。我绕着坟丘边转边扯草,心里默默地祈求先人们保佑他们的子子孙孙。
从前,给先人送灯,要么在坟上插个灯笼,要么在坟头点支蜡烛,蜡烛周围插上四根树枝,再套个薄膜袋子,可是风雨一来就 熄了。现在好了,点亮一盏小马灯,放在坟上,管的时间就长了。
到了夜晚,朝山上望去,你会心慰。横在郊外的山上,灯光灿烂,绵延十几里,星河一般,犹如万家灯火,也许那就是去世人们的村落,并不黑暗。
今年的正月十五已过去多日,可我的心里始终放不下。站在窗前,望着楼外的青山,心中充满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