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进这个新小区不久,就和同层的邻居熟识了。隔壁的是个退休工人,姓姚,我们称他为姚爹爹。姚爹爹的老伴比他小十来岁,还在外面打工,给一个qipai室看场子。他们有个女儿,大学毕业,是某社区的网管员,三十岁出头了,我们叫她姚幺姑。对门的姓方,也是退休工人,女儿的屋,女婿女儿在武汉工作,方爷爷两口子来此帮女儿带孩子,是个女孩,才三岁,叫涵涵,我们都喊她外婆“涵涵奶奶”。
姚幺姑早出晚归,出门之前必说:“爸爸,我上班去了。”进门也必说:“爸爸,我回来了。”我和老伴说:“这个姑娘不错,有家教。”我在电梯里碰见过几回,苗条,青丝垂耳,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常常微笑着,秀丽端庄,嘴巴很甜,碰见我就喊:“张叔叔!”其实我比她爸大,因她爸做得狠,看起来比我老。
一天,我们出去买菜,老姚也出去买菜。路上,老伴问:“姚爹爹,幺姑还没成家?”“还没有。”老姚答道。“幺姑不错呀,怎么还没谈?”“谈是谈过,没成。”为什么没成?老伴不好朝下问,老姚也没解释。老伴不愿闷着走路,就把话题转向一边:“姚爹爹,今天去买什么菜?”老姚说:“我不见怪。”显然,老姚心不在焉,把话听错了。我和老伴噗嗤一笑,老姚诧异地望望我们,然后心事重重地走路。见他这样,我们也把话题打住了。走了一会儿,老姚突然停下来,郑重地对我们说:“曹姐,我想拜托您一件事。”“什么事?”轮到我们诧异了。“我想请您帮我女儿说个好婆子。”老伴望了望我,对老姚说:“行!我帮忙打听打听。”“拜托了,曹姐。”
回到家里,我埋怨老伴:“才来这里,认识的人不多,你去哪里找?我看你怎么交差?”老伴说:“他女儿的婚事就像一块大石头把他压成那个样子,你忍心拒绝?”“这又不是田里的菜直扯的!”老伴坐在沙发上想了想,说:“你看小刘行不行?岁数差不多。”“不行!小刘文凭低了,初中毕业。”“海海呢?也是大学毕业。”“也不行!海海结过婚。”“结过婚,没有小孩呀!再说,家庭条件也不错呀!”“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你说谁行?”“我怎么知道?”“先说这两个,不行再来。”
好快,老姚回信:“姑娘叫我不管。”很明显,他女儿对这两个不是很满意。
几天后,我们和前面一栋楼的秦姐打转,迎面走来一个小伙子,中等身材,圆圆的脸庞,白干白净。他朝秦姐喊道:“妈,我晚上值班,不回来。”秦姐回道:“好的!晚上别着凉。”“这是您儿子?”老伴问。“是的。”“媳妇是哪里的?”“哪来的媳妇,过三十了,还不谈,急死人!”“急什么,眼前就有一个,想不想要?”“想呀!在哪里?”“我们楼上的,姚爹爹的姑娘。”老伴把姚幺姑的情况向秦姐介绍了一番,并告诉秦姐:“她每天上班从您旁边经过,您好好看看。”“行!”秦姐笑眯眯地应道。
过了一天,秦姐就迫不及待地对老伴说:“曹姐,姑娘不错!您帮忙说!”老伴迅速告诉了老姚,老姚也很高兴,两个年轻人也立即建立了微信。从此,秦姐像一只喜鹊,每天报喜:“曹姐,他们每天聊到什么时候。”“曹姐,他们出去打转了。“曹姐,他们去看电影了,”“曹姐,他们去舞厅了。“曹姐,他们去爬山了。””......每每听到此类的话,我们也为他们两家高兴。
然而一连几天,秦姐不再提及她儿子的事。老伴和我说:“老头子,形势有些不妙。”可她又不好去问。又过了几天,老伴实在憋不住,恰好碰见秦姐打转,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秦姐叹了口气,说:“曹姐,看来他们无缘。”听口气,分明舍不得这个姑娘。原来,有一次,姚幺姑约秦姐的儿子到江边去玩,秦姐的儿子回信说同学聚会,不能陪她去。没管几天,秦姐的儿子约姚幺姑去爬山,不凑巧,姚幺姑也同学聚会,不能陪他去爬山。于是双方都产生了误会,以为对方的心里没有自己,便分手了。
不久,我们迁走了,这房子租给别人后,也就很少过来。
今年春上,我们在宝塔河公园碰见了涵涵的奶奶,她的家就在虹桥国际。站在路边,我们高兴地聊起来。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姚幺姑。老伴问:“姚幺姑出嫁了吗?”“没有!”“还没找到合适的人?”“找是找到了,却没结成。”“又怎么了?”“好不容易谈了一个,约定第二天去领证,谁知那天晚上回家时,被临街高楼落下的一块石头砸中头部。”“啊!什么样?”“可能会成植物人。”“不知姚爹爹会急成什么样子。”“急得好?姚爹爹头发全急白了。他老伴回来在家照顾女儿,姚爹爹出去打工了。”“六十几的人了,有什么工作可打?”“怎么办呢?都是下岗工人,捡一个是一个。姑娘不能不管呀!不知何时是个头。”涵涵奶奶叹了口气。
回家的路上,老伴嘴里不住地自言自语:“多好的一个姑娘,怎么这么命否?天老爷保佑她快快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