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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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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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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变老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她嫁在李嘎河,但具体是哪一年、哪一天,却不知道。她出嫁的那天,几个鼓、几个号?几面旗子?游街了么?送亲的有谁?我不知道,她出嫁的那天,我不在家。我之所以关注这些,是因为她和我不仅一个队,而且还住在一条街上,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她和她父亲不是一个姓,她是她母亲下堂带到这家的。可能她的亲身父亲走了,要不,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来找过她?她的继父老子是 生产队的保管,都说那个时候的保管不会饿肚子,可她长得并不丰满,瘦瘦的,即使冬天穿着棉衣,身子也显得很单薄。

        不久,她的母亲也走了。或许她读过初中,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很早就下田劳动了。她的哥哥—继父的独子去当兵了,她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因为她继父长期齁齁咳咳,身体本来就不硬朗。多年来,在队里,没听见她埋怨过继父们。她哭过,很伤心,似乎天塌下来了,是在她母亲走的那天,她披着孝,抱着灵牌,泪人似的踉踉跄跄走在她母亲的寿木前。她也笑过,是在她拿头等工分的那天,那天,她割的谷最多,当然,流的汗也最多。

        一天,在上工的路上,老同学喜喜从后面赶来,和我并排走着。喜喜扭头前后瞄了瞄,见无人,笑着对我说:“给你介绍个爱人。”我看了看喜喜,好奇地问:“谁呀?”喜喜指了指走在前头的她。我愣了愣,摇摇头。“怎么?看不上?”“不是。怎么说呢?总之,不想吧。”惹得喜喜一连几天不理我。

       从此,我碰见她,总觉得不好意思,总是尽量避免和她在一起。可她和往常一样,见面、说话,很自然,似乎不知道这件事。

       不久,她就从我的眼前消失了。我也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大概过了十几年,我去侄女家赶人情,侄女的儿子结婚。从席上下来,我忽然记起她就嫁在这里。她会不会也来赶人情?我站在大门旁,仔细地打量着进进出出的人,寻找和她年龄相仿的女人,看是不是她。找了半天,没发现。她会不会在屋里打牌?我又在各个屋里看了看,也没有。此时,心里似乎有些失落感。

       中午过后,侄女忙下地了,坐下来陪我们说话。我向侄女打听她。侄女问我:“您认识她?”“我们一个队的。”“她刚才也来赶过情,回去了。”“吃完饭就走了?”“她一个人在家,回去喂猪去了。”“一个人在家?她男的呢?孩子们呢?”“她男的走了,儿子在帮忙。”“什么?她男的走了?”“是的,走了。”听了这句话,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掠过一丝悲凉。

       过了几年,侄女得了孙子,洗九。坐过席,我又站在大门旁仔细寻找她。侄女看见,从下席的人群中拉着一个人走到我面前。我立刻知道她是谁了,可掉单后,却根本认不出来。一头稀疏的白发短刷刷的散着,瘦削的脸上布满皱纹,一身干净的衣裳掩不住沧桑的身世。“这是谁呀?”她扭头问我的侄女。我告诉她我的名字,她呆呆地想了半天,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细声地说:“想不起来了。”“我和你是一个队的。”“一个队?”“是的。莲荷三队。”“莲荷三队?哦,我想起来了,是一个队的。”唉,她不记得我了,却记得娘家。我问她还好吗,她告诉我:“孩子他爸走了。”说这句话时,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悲哀。很快,她又走出悲哀,笑着说:“孩子们都成家了,比他爸强。”我问她和她哥来不来往,她哥就是继父的独子。她说昨天还来过。

       她没叫我去她家坐坐,和我讲了一歇就回去了。但她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笑着朝我摆了摆手。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想,乡下的女子都想嫁到街上,她却嫁到乡下,为什么?当年,她继父是队里的干部,怎么招工没有她?我想不明白。总之,我为她失去老公而悲痛,又为她的孩子们比他爸强而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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