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斜对门是淯溪区公所,以前是淯溪大姓张家的祠堂。坐北朝南,青砖墙又高又厚,墙头的小草,瓦上的青苔,在告诉人们此建筑古老,历史悠久。迈过右手大门的石槛,是一个大天井,天井右边是一间长方形大厅,左边是有几级台阶的两间铺着地砖的房子。天井后边的房子住的是区武装部长。穿过走廊,后面又是一个长天井,这个天井四周也是铺着地砖的房子。同样,迈过左手大门的石槛,也是两个天井。这里改成区公所后,在东面还修了一个碉堡。而区公所门前却是一个空旷的大场地。
区公所住的都是从观音寺下来的部队干部。清晨,嘹亮的军号声惊飞一群小鸟,区公所的干部们便在门前的场地上练投弹,做操,跑步……就连我后门外柳树上的喜鹊也习以为常,木手榴弹飞来,它照样站在枝上翘着尾巴,跳来跳去地叫。这些干部上午背着一顶草帽下乡,晚上卷着裤脚回来。区公所没有站岗的,两个大门及后门也很少关,偌大个房子成天清静,附近的孩子都喜欢进去玩,跑进跑出也没人阻拦,只不过被摸摸脑壳。
区公所高高的墙上破出几个洞,露出几根草,我喊了两个同学,顶起一掏,两只小麻雀张着黄黄的小嘴在我们手心叫着,大麻雀在飞檐上跳上跳下的叫。高区长跑过来说:“捉麻雀了就不会读书,你们再不要捉了。”后来,我们才知道,他用这话骗我们,是怕我们摔伤了。
一天夜晚,右手进门的大厅里好热闹,挤满了人,既有区公所的人,也有附近的居民。。高吊的煤气灯真亮。,一个大大的喜字贴在前面墙上,喜字前的长桌上摆满糖果。我挤进一看,原来是陈干事结婚,新娘还是我的堂姐。
“快去看!毛连长们打了一个老虎!”门外好多人边跑边喊。我扔下饭碗,跑出门。
区公所的大门前,摆着一张大方桌,大方桌上横着一只斑斓打老虎,尾巴拖在那边地上,脑壳拖着这边地上。围观的人群惊讶不已。
每天放夜学,我穿过小巷时,总爱前后观望,希望碰到伴。直到走近区公所,提起的心才放下来。那一扇扇亮着的窗户,那两个敞开的大门,壮了我的胆。
区公所,我们张家的祠堂,几百年来,没有走出一个人物。可是,老宜昌地区的几个骨干领导,高福长,张三杰……都是从淯溪区公所出来的,周云焕也是。
区公所院子的桃花开了,区公所的操场上在放露天电影,区公所的墙壁洞里又添了几窝小麻雀,区公所的飞檐剪影在月色中,唯有区公所的清静让我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