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天,毛幺姑、兆林和我拿起猪八戒的兵器出发了。我们的钉耙比八戒的小些,,但把子也很长,站在粪筐里高人一头。出了古镇,小东门外,公路边的几棵榔树虽然裸露着白色的主干,却比《白杨礼赞》中的白杨还伟然。榔树主干的皮被剥光了,光滑的身子骨依然撑起一树绿荫,守望着古镇。剥下的榔树皮被古镇的居民剁烂,放在锅里炕焦,用石磨磨成粉,烙成粑粑吃,可是无论你和多干,炕多久,榔树皮粑粑始终是稀歪歪的。
走到白鹤子窝,站在三岔路口,我们仨人商议起来。往南是通往荆州沙市的公路,“一里坟,二里井,三里庙子四里坡,五里就到淯溪河......”最后还是决定向东到洪庙去。进了杜家洼,失望地爬上白庙冈,冈上考古掘出的砖头瓦渣挺脚,茅草针锥腿,下了枯冈,过了港,来到八个大门,在村民的指点下,我们喜悦地站在柳嘎大堰边。
柳嘎大堰好大呀!比我们以前见过的堰塘不知要大多数倍。镜湖澄碧,波澜不惊,一转水面平铺着刺莲。此叶团团,大如簸箕,碧玉制作,犹似一群舞女绕湖旋舞,摊开裙子卧在涟漪之上。晶莹的水珠缀于团叶上,圆润耀眼。花色紫红,宛如秀女探出闺窗,小嘴巧笑,粉腮娇羞,犹如仙子阳光下沐浴碧波之中,可望而不可即。真可谓:
玉皇娇女下天庭,仙液浴身芳翠屏。
轻揭盖头山野醉,满塘跃出小精灵。
《醉乡春》:荡荡野塘花俏,犹似丽人娇笑。玉臂举,翠裙开,浮坐碧波香袅。
整日弄晴方好,万种风情窈窕。缀晶露,眺归鸿,梦萦月影情难了。
我和兆林脱了衬衣,穿着短裤,跳进堰塘,用钉耙去抓刺莲,拖到岸上,让毛幺姑用镰刀刈去叶子,将那长长的梗子削成数节,装在粪筐里。刺莲盘大,互相缠绕,很难拖动,它们往往把人拖向深水,叫你胆战心惊。我们的水性都不好,喝了几口水,慌忙浮出水面,游到浅处再用钉耙抓。堰塘里,空荡荡的水面在不断地扩大,塘岸上,刺莲的残骸在不断地增多。此时,我们根本不会怜香惜玉,比猪八戒还凶,因为全家正等着用它填饱肚子。刺莲的梗子,我们古镇的人称之谓“鸡和宝物子”。我们只要梗子,不要鸡头。梗子有刺,锥人,剥去皮,淡白色的,肠子似的,稍稍带点粉红色,比藕带要粗要长。我说藕带就是鸡和宝梗子,老伴说不是,我也懒得和她争。
鸡头,是刺莲的果实,露出水面,仿佛舞女伸开的五指再捏在一起举起,不像太极拳的勾手隐在身后。鸡头砸开,里面有很多圆圆的小颗粒,除去颗粒的硬壳,那些核仁就是芡实。古诗中不乏对其的吟诵:“金刀剥老蚌,玉沙磨夜光”“芡实遍芳塘,明珠截锦囊”“郡候有佳惠,芡实璨光润”“明珠宝簿藏贝宫,嫦娥取置空明中”“丹成不合恋凡壳,雄鸡冠碎鸿头伤”“远苞树蕉栟,鸿头排刺芡”“湖边谁摘芡,轻度藕花风”,诗人以此赠友待客,儒雅之极,不是我们这些饥民学得来的。芡实,是一味中药,却医不了饥荒,反而更能勾起欠食的感觉。所以,舍弃鸡头,只要梗子。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似乎是家里的炊烟在召唤我们。我们挑着鸡和宝梗子告别了柳嘎大堰,一路上,火烧云在方山顶上变幻,如刺莲,如鸡头......就是变幻不出滚滚的麦浪或稻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