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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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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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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蛇山顶上

 晚上,军分区谭干事给我一张电影票,说今晚在省军区礼堂看电影。我们坐着吉普车来到军区礼堂,大门口,两个持枪的哨兵向我们敬礼,礼堂院子里站满了军人,像我这样不是军人的寥寥无几。进了礼堂,找好坐位,电影开始了,《五朵金花》。一部充满诗情画意、轻松活泼的佳片终于冲破禁锢,近二十年后,重新上映了。回到宿舍,大家议论开来,我说:“没有一九五八年,就不会有《五朵金花》,就不会有那么多好听的歌曲。因为那年大办钢铁,因为那年走到哪吃到哪,不要钱,所以,阿鹏能走出去,才会有艳遇。”这个观点得到众人的支持。闲聊中,有的讲述刘亚洲在武汉大学写《陈胜》的传闻,有的讲述在火车上遇见李谷一的情景,着实让人兴奋了一夜。

 我们的住处,离蛇山较近。吃过晚饭,如果没事,我便去蛇山转转。来到大东门,顺着铁路径直朝前走。铁路直直地卧在蛇山的腰间,没有火车经过,路基边的草丛时不时捧出一束束野花,亮我的眼。我没有去辨别它们,脑海里思索着《陈胜》,不知武大会不会有人接着写《吴广》,哪趟列车上能遇见李谷一?

 蛇山顶上,平坦开阔,没有建筑物,空落落的,却不杂草丛生。留下一片空白,让人们去寻找,去思索。黄鹤楼呢?闻名天下的黄鹤楼!长江大桥武昌引桥旁的观景台,那座圆柱形的纪念碑是不会寻找的,因为它守望的不仅是大桥,还有遗址,黄鹤楼的遗址。屡遭劫难的黄鹤楼,在光绪十年被毁掉,也许正是为修武汉长江大桥腾地吧。假如一九五七年古黄鹤楼还在,选址必然定费脑筋,移楼更费周折。一些历史的变迁,也许有先见之明,冥冥之中,早已做好安排。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这些古人太不够意思了,自己离开就是了,为何把黄鹤也带走?漫步蛇山顶上,游人稀少,微风拂煦,心境海阔天空。一桥飞架,龟蛇饮江,琴樵知音,晴川禹王。开埠之关,阅尽沧桑。户部巷外,首义广场。两江如带,千湖镜镶。烟波浩渺,市井茫茫。鹤兮鹤兮,飞往何方?我在蛇山之巅四处游走,空旷的山顶,无楼无亭无碑无柱,犹如走在一处拆得精光的遗迹上,俯拾不到一砖一瓦。忽然,眼前一亮,一座并不高大的石塔矗立在前面。走近一看,色已灰白,如宝瓶,似葫芦,孤孤单单地伫立着。我向走来的一个老者询问此塔之名,答曰:孔明灯。后来才弄明白:它叫胜像宝塔,之所以被人叫做“孔明灯”,是因为诸葛亮在此塔燃灯为关羽水军导航过。离群之物,似孤鸿栖于平沙,似老僧独坐荒野,寂寞得令人发怵。鹤骑走,楼也毁掉。也许他们不想让后人坐享其成,凭此捞钱。果真这样,倒也无可厚非。

 “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伟人都不知道黄鹤飞往何处,我们更不会知道。一代一代的后人,一波一波的游人,争相到此一游,追踪古人的脚印,探访古人的境遇,感受古人的情怀,寻觅传说中的真谛,多少人乘兴而来,扫兴而归?不得而知。“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青山万古长如旧,黄鹤何年去不归。”“苍龙阙角归何晚,黄鹤楼中醉不知。”“谁家笛里弄中秋,黄鹤归来识旧游。“城下沧浪水,江边黄鹤楼。”诗人们触景生情,鹤舞楚天阔,楼空惆怅生。忧也好愁也好,喜也好恨也好,索然遗憾也好,无不为此楼增色添彩。此时,站在蛇山之巅,我仿佛听见岳飞立马长吟:“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跨黄鹤。”深深领会到伟人“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的豪情壮志。

 晚风轻抚我的思绪,余晖映照我的心境,掀开历史的帷幕,我听见悠悠的笛声,我看见翩翩的鹤舞,一路朝我走来,在蛇山之巅。几年后,我登上重建的黄鹤楼,却找不到那年的感觉。名画古董有赝品,名胜古迹有无赝品?有人把重修的古迹称着伪古迹。前年,游雷峰塔,吸引我的不是重修的雷峰塔,而是塔下的废墟。那些原始的黄土,那些残砖垒成的基座,在昏黄的灯光下熠熠生辉,让我流连忘返。雄伟壮丽的新塔没有让我激动,倒是数截残缺的砖壁产生一种残缺美,令我思绪万千、浮想联翩。新塔肯定不是禁锢白娘子的原塔,所以,就失去了吸引力。如今的黄鹤楼,也不是崔颢题诗的黄鹤楼,没有了原滋原味,便提不起精神。然而,话又说回来,重修的古建筑与名画古董的赝品截然不同。赝品只是没有生命的仿造,它们没有原始作品不可替代的文化内涵。重修的古建筑虽然或多或少失去了一些原有的东西,但它们有着一脉相承的血缘关系,不仅一代一代地传承着固有的文化内涵,而且在不断地添加新的东西,使之承载的文化愈来愈厚实,几百年后,它不就古典了?一部《五朵金花》的电影,掘出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蝴蝶泉,名胜不正是由经典的文化造出来的么?

 漫步那一年的蛇山顶上,背对夕阳,眺望家山,心头涌上崔颢的诗句:“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此时此刻,多想骑着那只黄鹤,飞落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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