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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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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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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那个婶娘哟

在古镇,我们是大姓,房宗多,婶娘就多,大妈、二妈、三妈、幺妈,还有刚接进门的叫新妈。为了不叫混淆,就在每个妈的前面加上她本人的姓氏。妈多,性格各异,时间一久,往往就会忘记。但有一个,至今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这个妈嘴有一张,手有一双,走路,是旋涡子风,干活,是龙卷风,说话,不关风。有她在场,热闹,包你笑个饱。这个妈姓靳,我们叫她靳嘎二妈。

婶娘的前面加姓氏,叔伯的后面就缀上各自姓名的最后一个字。靳嘎二妈的丈夫最后一个字是虎,我们就叫他虎二爹。可是,虎二爹一点也不虎,温顺得很。这天,吃午饭的时候,虎二爹央央垮垮(没精打采)地回来,坐在饭桌前,端起碗,是扒不是扒的吃。二妈见了,嗔怪地说:“怎么了?还对不起你?哪碗不是荤?”虎二爹抬起眼,望着二妈,苦笑着说:“不是这!”“是哪?”“任务没完成。”“屁大个事,就成了霜打的茄子,哪像个男人!快吃,吃了,我去看看。”

吃完饭,二妈随二爹进了织布厂。二爹是浆线工,等待浆的线码得像山。二妈叫二爹烧水,她卷起袖子,把一卷卷线扔进热水中,又一卷卷捞起来,在冷水缸里浸几下,穿在碗口粗的竹竿上,揪干水,使劲逮了几下,逮得啪啪地响,逮得竹竿直颤,然后两手一分,刷刷地晾满院子。站在旁边观望的厂长走过来,笑着说:“二姐,来我们厂上班吧!”二妈歪着头问:“一天多少钱?”“四,毛!”“四块我就来!”厂长摇了摇头,二妈摆了摆手。

到了扯秧草的季节,栗林子坡下,女人们戴着草帽,边扯秧草边说笑。二妈却戴着一顶遮阳帽,雪白的帽顶子,红色的帽檐子,蓝色的飘带,蓝天白云下,青山绿水间,远远地就亮人眼目。这时,从九冲下来一个女子,提着一篮子鸡蛋上街去卖。二妈见了,偷偷一笑,敞开嗓子,朝那女子聊起骂歌子来:“过路的风哟,过路的雨,过路的女人,河里的鱼!”谁知那女子也是个聊骂歌子的高手,边走边唱:“栗林子坡哟,栗林子草,田里的稗子,哪个要!”顿时,秧田里有人起哄:“二姐输了!”二妈浅浅一笑,把妥到前面的帽带子撩到脑后,又唱:“天上的云哟,天上的鸟,手中的铳哟,手上的刀!”那女子又接过去:“洞里的老鼠哟,洞外的猫,手上的老茧,额头上的包!”“脚下的路哟,脚下的鞋,眼皮上的马蜂,瓮中的鳖!”那女子一下子接不上来,二妈接着唱:“田里有棵物子哟,物子上有个瓠子,本想摘瓠子呀,又要脱裤子!”满田笑声暴起,惊飞白鹭一片。那女子红着脸甘拜下风,从篮子里拿出十个鸡蛋,放在田堤上,对二妈说:“你赢了,赏你鸡蛋!”说完,笑着飘然而去。二妈急忙朝她喊:“转来!谁要你的鸡蛋!”

    转眼,靳嘎二妈八十岁了。做寿的这天,二妈的脸上抹了粉,描了眉,打了口红,化妆后,真是老来俏。尤其是胸脯丰满,乳房比莲蓬还大还饱满,虎二爹在一旁看得咪咪地笑。孙儿媳妇疑惑地对婆子妈说:“妈,婆婆的乳房好像有问题。”孙儿媳妇的婆子妈也是个嘻可(爱开玩笑)人,小婆子妈走到老婆子妈面前,伸手要摸妈的乳房。二妈慌忙躲开,怒斥媳妇:“你邪哒!”儿媳笑着说:“妈,你的两个妈个子是有问题,去做CT吧!”八十岁的老妇人,胸脯应是平的,乳房应是瘪的,可二妈不仅胸脯丰满,而且乳房高耸。众人纷纷劝说,坚持要二妈去做CT。二妈扭扭捏捏,手伸进衣内,扯出一件东西,瞬间,胸脯平了,乳房瘪了。众人一看,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换不过气来。原来,二妈手里捏着一个粉红色的胸罩。孙儿媳妇弯着腰,笑着说:“婆婆,怪不得找不到我的胸罩!”
        几年后,我的这个婶娘走了,可是她的故事,却在田边地头不停地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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