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进古镇淯溪,徜徉石板街上,穿梭于商贾之间,耳中灌满南腔北调,仿佛到了南京北京、开封重庆……相互打躬作揖,迈入酒馆茶楼,比比皆是。樵夫擦身而过,村姑尾随其后,络绎不绝,饱闻山乡气息。就连河面上过往的风帆也秋上桅杆,纷纷朝古镇眺望。
“淯溪河的姑娘多,不打哈哈就唱歌”脍炙人口。同样,淯溪的美食也脍炙人口。不仅花样多,而且风味奇特。且不说普通的馒头包子,就连油条,东边的人来赶集吃后,回去逢人便夸:“我今天划得来,在淯溪河买油条,买了一根,还巴了一根!”
古镇淯溪的美食,大的有大粑粑,一个重十几斤,用厚土砖砌成的灶膛,上面惰口大鏊锅,锅底较平,如簸箕,厚厚的铁锅盖如铁锅,倒扣在鏊锅上,用粗铁丝吊着,安着一根粗长的木把,灶里烧松毛,炕好了,压下木把,吊起锅盖,抱起大粑粑,放在案板上,举起一把大刀,狠狠地剁下去,拿秤称,要多大,剁多大。此粑粑壳厚灰白略黄,焦脆,吃完壳子,里面的粑粑仿佛蜂子窝,一个个的小孔里冒着丝丝热气,吃在嘴里,甜在心里。
小的有麻元,如弹子,裹着芝麻。薄的既不是麻片,也不是云片糕,而是一个薄如宣纸、透明似镜、桃胶色的圆叶,两指得轻轻夹住,否则,一捏,就粉碎。叫什么?年代久远,忘记了。
小时候,爱吃零食。早晨去上学,背着书包,跑到聂家巷的南巷头,站在林师傅的门前等栀子花。这是一种美食,形状如作料八角,又如五角星的灯笼,当然没有灯笼那么大,袖珍型的,大概小酒杯口面那么大,酥,两口一个。
窄窄的小巷南头,林师傅的对门是卖丁丁糕的,后门的偏巷有卖炕发糕的,淯溪小巷的一个小角落就有三家不同的美食,四街十巷的古镇该是有多少美食?谁也说不清。锅盖丫子、雄糖包子、板凳腿、伞子、呵欠粑粑、呔(tai)子粑粑、热溜粑、象牙饼子、寸金糖……包罗万象。
早晨,踱入美食店,悠闲地邀来一片朝阳,共品豆浆油条;夜晚,约上半边月色,甜甜的醪糟汤圆。过早也好,宵夜也好,挑不尽的特色,尝不尽的美味,霞光哟,月光哟,美食哟,亲人哟,朋友哟,欢聚一堂,共享幸福。那忧,那愁,那烦,那恼,那苦,那闷,那疲,那累……统统被美食软化成过眼烟云,唯有舒舒服服地摸牙添唇。古镇淯溪的美食,千百年来迷住了多少南来北往的客人在此安家落户,谁也数不清。
这天,和平时一样,卖丁丁糕的彭师傅挑着担子又走街串巷了。与其说彭师傅挑着担子,不如说挑着梳妆盒,一层一层的格子,小巧玲珑,犹如大家闺秀的梳妆盒,码了几层。即使烧水的锅灶,也隐在梳妆盒里。学堂呀,关庙呀,酒楼呀,当铺呀,牙行呀,药铺呀,染坊呀,客栈呀,福音堂呀,梓帝宫,无不留下丁丁糕的身影。就连骡马行、猪行,牛行,只要丁丁糕一到,猪牛骡马的气味便一扫而光,弥漫着一阵阵香甜。
“丁丁糕!”彭师傅挑着担子沿街叫卖。“丁丁糕!”的话音刚落,对面扛着磨剪刀板凳的李师傅就笑着接过去喊:“吃得长不高!”“磨剪子嘞,抢丁丁糕!”彭师傅马上接过来,扯起嗓子,笑着高调地喊。李师傅放下板凳,馋着说:“买一个!”彭师傅将担子歇在街边,把米粉加糖,然后装进开水锅内直立的小小蒸筒里,上盖,汽蒸,熟了,拿木杵在蒸筒后面一顶,雪白的,一指高的,两指圈起那么大的,圆锥形的丁丁糕便如小猴儿蹦出来。摊在手心,爱不释手,一口咬掉尖子,再一口,就没有了。糯而不粘,甜而不腻,爽口极了,适胃极了,不仅古镇的小孩都爱吃,就连大人也爱吃。
到了冬夜,石板街上,小王师傅又沿街叫卖:“炕发糕!炕发糕!”长长的石板街上,铺着洁白的雪花,一片片灯光,映衬着飞舞的雪花,撑开的伞上,缀着晶莹的雪花,盛着炭火的脸盆,晃动着娇怯的雪花,炭火上的发糕,诱惑孩子们飞进冰冷的雪花。发糕被炭火炕出一层焦黄的薄皮,着实好吃,香透了石板街,香透了宁静的雪夜。
我虽然进入古稀之年,,远离故乡,但耳边常常响起“丁丁糕!”“炕发糕!”的叫卖声,追踪在古镇淯溪的石板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