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看见现在的孩子背着沉重的书包,疲惫地奔走于学校和家庭之间,就庆幸自己没有生在当今。当今的孩子,在“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忽悠下,从幼儿起,就如负重的马驹,在丛山峻岭间奔跑。记得高中时,一千五百米跑下来,胃里翻江倒海,难受极了。现在的孩子,从三岁就开始跑,跑了三年又六年,再加三年又三年,还要跑四年。这不是百米赛跑,不是一千五、万米或马拉松赛跑,小小年纪,就在拿命跑,谁不心疼?
当年,我们这些古镇的孩子,没有这么跑过。春天,城墙上、城河外,成群结队的放风筝。什么八卦呀,月亮呀,燕子呀,三块瓦呀......统统带着哨子在天上飘荡,风筝五颜六色,孩子们的心情也五颜六色,如风筝与蓝天白云共舞。掐一节麦苗衔在嘴里吹,风筝飘飘,麦苗青青,麦哨馨馨,步履轻轻!
夏天,小河不再宁静,赤条条的孩子们如哪吒闹海,满河扑腾嬉闹。网知了,捕蝴蝶,捉蚱蜢,捉蜻蜓,捉麻木,捉萤火虫......那个时候,经常天干,一听说城外有堰塘被车干,石板街的孩子们纷纷拿起粪筐,跑去捉鱼,提着一串鱼的孩子们,谁不像泥娃娃?
秋天,不再摘桑树果子,不再摘乌拉子,可方山又成熟了另一种野果:八月揸。此野果如香蕉,但没有香蕉那么大,成熟后,皮裂开,籽多,味甜。结在藤蔓上,挂在树上,黄黄的,又似吊着金黄色的香肠。
冬天,下雪了,孩子们在石板街上滚雪球,,堆起一个个雪人。打雪仗,有时,上街的打下街的,以严家巷为界,飞舞的雪坨坨,往往让行人躲闪不及,砸出一串串笑声,在石板街飞扬。早晨,屋檐上吊着一根根细长的凌钩子,晶亮晶亮,拿起竹竿拷,坠落地上,孩子们拾起拿在手里吃。
藏猫,跳房子,滚铁环,打陀螺,打珠果拉子,扳三角板,划画片,走对角棋,抓子,背金背银,“各马狮狮各,各抢各的窝”,赶羊羊,丢手巾,翻线叉,用两根竹竿绑上踏脚踩高跷,互换小人书看......大街小巷,处处听见孩子们在喊“坨子娘娘叉!”,“百子都在!”脆脆的、甜甜的童声欢笑荡漾在古镇的角角落落。
春节,古镇的孩子们爱在玩灯时,挤在放鞭的人身旁,等候鞭一点燃,丢在地上时,马上跑上去,用脚踩熄,抓起鞭就跑向一边。但更多的是参与玩灯:有的孩子扮孙悟空,手持金箍棒,沿街打翻叉;有的扮铁扇公主,妖娆地扇着芭蕉扇,有的打着火把照明;有的坐采莲船,有的随在旁边唱歌。就连平常,也爱捡砖搭台学长辈们唱戏。
以前,古镇没有大礼堂。放电影,都是找空场处。星空下,空场上,银幕高挂,观众黑压压的一片,但银幕前,却是古镇孩子们的专座,孩子们早早地来到放映处,在银幕前席地而坐,叽叽喳喳,如百鸟醒晨,鸣叫不已。可是,片名一打出,立即鸦雀无声。如果是战争片子,当解放军的冲锋号吹响,战士们发起冲锋,古镇的孩子们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如排山倒海,响彻夜空,震撼众心。
那一年,当阳三中在古镇初办。盛夏,当阳三中的全体师生在方山观举办夏令营。那一夜,星光灿烂,方山朦胧,树木黝黑,荆棘黝黑,方山犹如瞌睡的巨兽,匍匐在官渡印边,唯有泉水叮咚,似寺僧隐于菩提之下,拨弹古琴。这时,石板街的孩子们,尽是小学生,悄悄地从通往夏嘎湾的大路边,朝山顶上爬去。风声微微,虫声唧唧,山上篝火飘飘,琴声悠扬,歌舞正酣,逗得孩子们心里痒痒的,纷纷加快速度往上爬。眼看极顶,猛然一声大喊:“谁?口令!”此声如猛虎出丛林,扑上身来,古镇的孩子们,吓得如滚木礌石,争先恐后的往山脚下滚滑。幸好半山腰有一条干枯的渠道,兜住了孩子们,否则,不知有多少滚进官渡印。
又一年的中秋节,冰蟾当空,月光如水 。从漳河通往当阳的公路,在小河注入大河不远处,架起一座用枕木搭起的桥,小河的水潺潺地从桥下流过,石板街的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跨过枕木桥,在公路上疯呀赶呀。不知是谁说“今天是中秋节”,于是有人提议:摸秋!大家环顾四野,这里是光明五队,没有瓜田,路边田中,立着一蓬蓬芝麻,灰黑的,矮人国的在聚会。孩子们纷纷脱下褂子,铺在田里,跑起芝麻个子,用手敲。然后,捧起芝麻,吹呀,吹呀,吹掉叶子,低下头,用嘴在手上添着吃。吃得正欢,又闻一声大喊:“谁在偷芝麻?”孩子们抓起褂子,如打慌的兔子,全都蹿上公路,飞一般的向街上跑。
最难忘的还是那年正月十五,石板街的孩子们看完狮子龙灯,看完卢嘎湾的杀故事,一起跑到大河边的码头上,爬上几条航船,拔起竹篙,学那杀故事,打起仗来。天上一轮月亮皎洁完好,河中一轮月亮被竹篙击打得破碎,晶莹的碎片在河中浮动,浪花飞溅,大船摇晃,船没有竹篙插住,慢慢移向河心,慢慢飘向下游。可孩子们并未发现,沉浸在打闹中。又是一声大喊:“谁在动我的船?”原来,是船老板从石板街上醉醺醺的回来了。孩子们慌不择路,有的跳入河中,有的跳上木牌。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当年古镇石板街的孩子们,谁能忘记少年时期的那些欢乐?那些欢乐都抹着童话般的色彩,充满童话般的的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