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月亮

       那晚，本想去西湖赏月，谁知刚上白堤，一阵急雨打雷峰塔跑来，老伴随游人抢在急雨的前面，跑进堤头的凉亭。我径直前行，白堤瞬间变为黑堤，如一条巨蟒游动湖中，我走在巨蟒的背上，两边的柔柳不闻莺啼，如弱女子被人从湖中救起，披着湿漉漉的秀发，纷纷朝我身后走去。雨点越来越大，前面的游人转身了，从我身边跑过，我站在蟒背上犹豫了片刻，也转身往回跑。堤头，我的面前，耸着一块石碑，刻着“断桥残雪”四个大字。三潭印月呢？茫茫的湖面朦朦胧胧，几点灯光，怯怯地闪烁水上，那天上的月，那水中的月，那塔中的月，全都被湖边一转的灯火吓跑，也许躲到瘦西湖去了。

       不看也罢，看了，兴许让西湖的月亮在心中打折扣。记得在庐山，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匡庐黑黝黝于月光之下，那一轮明月，皎洁在霄汉里，是那么的高，那么的遥远。那晚，西湖无雨，西湖的月亮定然和庐山的月亮一样，那么的高，那么的遥远。前不久，小儿子要我和老伴去南京玩玩。我想，秦淮河的月亮带有胭脂味，那距离，更遥远些，也就没去。

       还是故乡的月亮好，不仅明，而且亲。

      一天晚上，我和同学到故乡的古渡去玩，古渡叫官渡印，是古镇淯溪赏月的一个好去处。方山如屏，一只渡船泊于水面，渡头杨柳素描，对河古道幽幽，碧空浮月，碧水澄月，渡船悠悠摆渡，澄月似伴侣紧随。这时，岸上石灰窑场传来一阵歌声：《北京的金山上》，是用河南梆子戏唱的，唱歌的是几个赶马车的河南人。听惯了正宗的《北京的金山上》，忽然听见这么新颖别致的《北京的金山上》，着实有趣。我们坐在渡船上，邀月听歌，久久不愿分手离去。

        夏夜，约几个小伙伴去古镇的小河里洗澡，故乡的月亮，不邀自来。白白的，圆圆的，裸得多美，和我们一起泡在河里。我们扑腾，她也扑腾，我们去捉她，她只娇羞地躲闪，并不跑远。故乡的月亮，洒下一河惬意的清辉，倒影着小桥，笼罩着埠头、沙滩，拥抱着戏水的孩子，勾勒出一幅动漫的剪影，美丽故乡的夜景。

       一次出差回来，很晚，月亮升起来了。一进门，祖母说：“缸里没水了。”我挑着水桶走进搬运社的院子。明月中天，一部部的板车空空的摆在院子里，井在院子中央，打水的吊杆静静地树立在井边。我拴好桶，放到井里。井底，一轮明月，痴痴的仰望着我，似乎暗暗地责怪我不该这时才来。我打满两桶水，发现每只桶里，都有一个月亮，是那么的皎洁，在我的肩上颤悠悠，伴我一路到家。

        责任田里，稻谷熟了，必须打夜活收割。杜嘎凹的半山坡上，四周一片宁静，只有故乡的月亮陪伴着我和妻子。月光下，稻谷还是那么金黄。割了一厢又一厢。一片乌云悄悄地溜过来，遮住了月亮，稻谷笼罩在阴影里。我们拿着镰刀，焦急的撑直身子，抬头望向夜空。真好啊，月亮钻出乌云，又朗朗的明亮稻田。割完了，捆完了，上好车，下山了。一路上，哪里有沟，哪里有坑，故乡的月亮都一一的告诉我，帮我推呀，帮我拉呀，一路护送到家。

         故乡的月亮很有个性，她不是从天子山升起，就是从方山观升起，从不爬其他的山。总是用温柔的目光关注着你，用温柔的月色拥抱你，彼此之间，潺潺地流淌着情感的呼应，那浓浓的氛围，在静谧的夜晚，醉倒了一辈又一辈的乡亲。

         每当我在夜空下望月，就想起故乡的月亮。故乡的月亮爱逛家乡的石板街，爱挂在我们房前屋后的树上凝视我们，爱在故乡的池塘里沐浴，爱化着你的影子，伴你穿过幽静的小巷。想起故乡的月亮，就想起官渡印的月亮，就想起故乡小河的月亮，就想起搬运社院子井里的月亮，就想起责任田里的月亮。啊！故乡的月亮，你是多么的明亮，多么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