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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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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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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船的情愫

      清早,船航行在一片霞光里。朝阳在前方的江面上烙红千层波浪。我们乘坐的是江峡号客轮,即东方红一号。这是一艘五层客轮,是毛主席坐过的客轮。我们彻夜未眠,从船头走到船尾,又从船尾走到船头;从一等舱登上五等舱,又从五等舱下到一等舱。我们想象主席在船上写诗作词,想象主席在船上牵挂千里荆江,想象主席在船上描绘三峡宏图,想象主席在船上与游客亲切地交谈......船头犁出一道道浪垄,向船尾延伸,那犁出的浪垄又如两行人字形的大雁,在蓝天白云上飞翔。两岸炊烟袅袅,村舍远近,色彩浓淡。岸上的行人,岸上的牛羊,无论上行还是下行,都和岸上的树木一样,统统朝船后退去。

      站在甲板上,江风拂面,心绪如浪花飞溅。哪一朵浪花来自昆仑山的雪花?飞舞万里,晶莹依旧。翻滚的浪花,亲切地拍打着庞大的船体,颠簸出一船的笑声,洒落在宽阔的江面上荡漾。汽笛长鸣,对面驶来一艘客轮,船上的人们相互招手致意,有的跳起来呼喊。一阵阵欢悦在江中流淌,沁透两岸的黄土地,葱翠大片大片的田野。峡江号眺望着两岸,两岸迎送着峡江号,在朝霞里烂漫情怀。

      “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我站在昆明湖边,吟诵毛主席的诗。我的小孙子不观鱼,嚷着要坐船。其实,儿子媳妇不想坐船,我和老伴也不想坐船。可孙子嚷嚷地要坐船,不得已,只好依他。小孙子抢先跳进船舱,我让媳妇先上船,好照顾小孙子,要儿子上,儿子要我们上,我搀着老伴上了船,儿子才上船。儿子拿起桨来欲划,可小孙子要划。我慌忙拦住说不行。小孙子坚持要划。媳妇说:“爸,让乐乐划。不要紧的,他常来划。”小孙子才四五岁,我不放心。要儿子挨着小孙子坐,盯紧点。      

       小孙子老练地摇动着桨片,船慢慢地离岸划向湖心,绕岛,穿桥,撩堤,在这皇家园林放浪行舟。桥如玉带,岛似蓬莱,柳浪拂堤,画阁耀金,花香鸟语,游人如织。几趟下来,想起了小时候,用纸叠船,放在水盆里玩。似乎觉得这昆明湖就像一个大水盆,只不过里面和周围布置了一些景点,转去转来依然如故。它没有江河奔腾的气势,江河一泻千里,气吞万里如虎,感受不到“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意境。它没有江河行地的前程,就不会展现“门泊东吴万里船”的景象,它没有江河的襟怀,就呈现不了“沉舟侧畔千帆过”的壮美。主席说它浅,可又不透明,分明不会“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当然欣赏不到危峰座座任船行的倒影。
         不久,小孙子回宜昌,要看三峡大坝。两个媳妇,两个孙子,我和老伴,一共六个人坐船去坛子岭。船是游轮,不大,还算豪华,两层,有观光台。那天,阳关充足,充足得让媳妇戴起墨镜,不敢走向甲板。老伴也被太阳晒得时而走出船篷,去欣赏峡江美景,时而钻进船篷,躲避那火热的骄阳。只有我和孙子们不怕烘烤,站在甲板上,时左时右地观看。
        船进南津关,游轮犹如一只神兽,一路拱开层岚叠嶂,瞬间为峡。危峰万仞,刺破青天,山根裂缝,幽深成溪。惊涛拍岸,鸟鸣翠崖。  落石成礁,陀螺旋涡,寸帆贴壁,背篓爬坡。鹰唳峡谷一线天,松奇孤峰袅炊烟。滔滔江水,如万箭齐发,势不可挡,破关成川。此时,我仿佛看见李白乘坐的风帆,擦身而过,消失在历史的深处。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我的好友王兆乾邀我去他家玩。他的家在宜城乡下,我在他那里玩了几天就辞别了。可是,我没有径直乘火车回家,而是在宜城坐船,去钟祥的皇庄,也就是去显陵看看。走下又陡又长的宜城埠头,登上宜城开往皇庄的船。乘船不是大型客船,是小客轮,只能坐几十人人。船上的坐位固定在甲板上,是没有靠背的的椅子,窄窄的,长长。甲板上搭有蓬,算是能遮住雨,但是,不能挡住雨飘进来

       幸好那天天气好,小客轮突突地驶在汉江上。此段的汉江没有长江宽阔,也没有长江那么凶。“漫天一白汉江秋”,我是盛夏乘船游汉江,当然不会“憔悴黄花总带愁”。“襄阳青山郭,汉江白铜堤”,襄阳居汉水中游,在宜城的上头,我把它冒过了,遗憾欣赏不到汉水名城“往来行舟,夹岸停泊,千帆所聚,万商云聚”的景象。但在这条黄金水道上,客轮悠悠,视觉悠悠。船头浪花飞溅,船尾浪花翻滚。白鸥或鸣叫于船前的蓝天之上,如飞舞的雪花,或落在船后的浪涛上,化为一朵白莲,快乐地荡漾。左手岸上,平畴沃野,村舍佳树,一路应接不暇;右手岸上,山乡隐约,岸坡牧牛,似闻牧笛声声。到了皇庄,我站在汉江堤上,忽然心头涌出两句唐诗:“欲知别后思今夕,汉水东流是寸心”,目送那只小客轮远去,才下堤去皇庄。从此,再也没有乘船游汉江。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每每吟诵李白的这两句诗,就产生一种强烈的愿望:什么时候,也坐木船下江陵?没想到,机会来了。那天,在校闲着没事,我和同学刘家森走出镇境山,在宜昌城区转。转到大公桥时已是傍晚。在三码头,见一支木船在装沙。我走上前去,询问这支船到哪里去,上沙的人说去沙市。我和刘家森抱着侥幸的心理,询问能否带上我们。上沙的人指着船上一个卷绳的人说:“他是船老大,问他。”我们站在船旁忐忑地询问船老大,没想到得到的答复是一个舒心的字:“行!”我们高兴得跳起来,几乎掉进江里。不一会,沙上满了,船老大叫我们上船。

        这艘木船,船体用桐油不知刷了多少遍,光亮鉴人,两头微微翘起,有两根桅杆,船尾有舵,船头插着一根竹篙,船板上还横着几支竹篙。船老大解下拴在岸桩上的缆绳,扯起风帆,拔起竹篙,起航了。沙堆长长的,两头矮,中间高,如一条小鲸鱼直卧在船板上。我和刘家森坐在沙堆上,不知有多高兴。磨基山郁闷地转身离去,天然塔惆怅地步进夕阳,猇亭却兴致勃勃迎来。
       片刻,夜幕降临。  两岸渐渐朦胧起来,山岚黝黑,被风帆越扇越远,最后化着一团墨水,溶解在茫茫的大地上。那沙滩,玄纸张张,贴于江面,旋入身后隐藏得那么的深。萤火点点,游走四野,我知道,那是市井未眠的灯光。星空浩渺,寂寞无垠。我坐在沙堆上,静听涛声隐隐,感觉此船似一幅皮影,在无边的平展的垂幕上缓缓地滑动。我没有见到“江枫渔火对愁眠”,也许这夜是夏夜的缘故。须臾,夜色渐渐淡化,宛如立体影院有序地亮起柔和的灯盏。沙洲,航标,岸上的村庄,厂房......逐渐依稀可辨。终于欣赏到“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美景。
       《玉漏迟》:
               夕晖胭峡口,风帆几片,江天鸥鸟。
              港泊豪华,谁枕管弦颠倒?
             万里涛声落日,怎禁得、霜寒秋草。
             操短棹。曲流欸乃,前程真好。

              雾锁白帝城头,隐隐有猿啼,胜形多少?
              一叶扁舟,浪尽世间飘渺。
             月朗江陵逶迤,橹声醉、碧空奇妙。
             春未老。江花五更先俏。
       坐船
,还是坐木船有味。没有喧嚣干扰,没有华丽诱惑。扬一叶风帆,航行在历史的长河上,扑朔迷离于水墨画卷中,多么富有诗意。它老式,但典雅,仿佛跻身古代诗人的舟楫旁,细细端详、侧耳聆听他们的吟诵。它狭窄么?不,它非常广阔,上下五千年尽铺其上,任你挑灯夜读。它缓慢,它那满载的书籍中的精华,却能让你快捷地翻阅,细细地品赏。坐在木船上航行,一下子穿越到汉唐魏晋宋元明清,让自己沉浸在古香古色的氛围中,化为一团极富诗意的夜色,在扬子江上漂流。坐在木船上航行,没有现代的节奏,慢悠悠的宁静,徐徐的深邃,奇妙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受。那一次乘舟夜航,让我真正尝到古朴的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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