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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林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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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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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婆泪

 

住在华阳村里的余留根老两口又有了喜事。有了孙子啦!这些年来,老余家的喜事总是不断。先是老余媳妇儿以四十岁的高令终于好不容易生了宝贝儿子余宝根;后是宝贝儿子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县高中;又以全县考分第一考上了北京的人民大学;接着就是上研究生,分到省城某机关工作;被某高官女儿看中,成了某高官的乘龙快婿。这不,又有了孙子。你说老余家不是喜事连连是什么!

这些喜事是不错。要说,这在谁家还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嘛,有什么可夸的呢!这你就不知道了,老余家这些喜事来的却是相当不易,后面还有不少艰难曲折的故事呢!什么故事?你听我慢慢道来。

要说这老余家在华阳村虽不算富裕,却也是个中等人家。但有一样,就是人丁不旺。从余留根祖爷那一辈起,到他时,己经四代单传。所以,在他们余家,毎一代人的中心任务首要大事就是生男孩。听说他们余家在选媳妇上有太严格的标准:首要标准就是身体壮、屁股大。他们家坚信:只有屁股大的女人才会生男孩。然而,老天不遂人愿,虽然代代选媳妇,盼人丁兴旺,却代代单传。到了余留根这一代,不但人丁没兴旺,还差一点让他绝后。由于留根他爹挑来挑去的,所以直到留根快三十了才好不容易娶了媳妇儿。这媳妇儿倒也挣气,结婚第二年就怀上了孩子。一家人都兴高彩烈的,留根他爹更是破例地大摆筵席,差不多把全村的人都请了来,热闹了一天。又演了三晚上电影。谁知到媳妇生产那天,却是难产。村里人赶快帮忙用床板把她抬到乡卫生院进行抢救,最后大人小孩都没保住。为此,余留根直气得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余留根的父母更是气得生了场大病,一个月后才慢慢好起来。一家人生气归生气,难受归难受,但,给留根娶媳妇生孩子,毕竟是家里的头等大事。过了一段,留根父親就又四处张罗着为儿子留根找合适的能传宗接代的媳妇儿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留根35岁那年,终于给留根又娶了一房比较合心的媳妇儿。说起这个媳妇,还真不错。她叫刘改枝,临村的。当时是个已经30岁的大闺女。由于家境贫穷,下面又有4个大大小小的弟妹,母亲常年有病,家里全靠父亲一人干活养家。这改枝是个既懂事又孝顺的孩子,她不愿意也不忍心把这一家子都撇给父親一人,所以,虽然不断有人提親,也有几个初中同学向她表示爱意,她都没有动心。所以一下就拖到了三十岁。你别看改枝是个女孩子,她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她,十四岁就帮助父亲在地里劳动。在家里除了悉心照料生病的妈妈,家中做饭洗衣管教弟妹以及全家的衣服鞋袜等穿的戴的全是她一个人的事。由于她生就勤奋,虽然由于家境不好只上到初中毕业,她却把家里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得到村子里人们不少夸赞,说她是个有本事有能耐的娃子。她父亲也常以她引为骄傲。常给人说:“可惜我家改枝不是个男孩子!”这改枝不但能吃苦耐劳、勤勉能干,且性格开朗,爱说爱笑;对人宽弘大量,心胸开阔且处事大方得体。所以,在村子里人缘极好。

话说刘改枝由于常年参加劳动,所以身体壮壮的,皮肤黑黑的,生就的肥臀大胸。这一点倒很合留根父亲的意。况且又打听到刘改枝的情况,对她十分满意。急忙托人去说合此事。改枝父母一听留根家的家境不错,他们也觉得女儿的婚事实在不能再拖了,就劝说女儿:“你年令拖不起了,再拖就嫁不出去了。虽说对方大你几岁,又是二婚,可依你现在的情况,去哪里找没结过婚的?”改枝开始还不怎么同意。后来想想:“自己都三十了,再拖下去也确实难找了。这边弟妹们也都慢慢大了,也能帮家里干些活了。况且,听说那边条件不错,自己过去后也能经常帮帮家里呢。”想到这里,改枝也就同意了。

再说这刘改枝过门后,也真争气,第二年就有了身孕。全家人都十分高兴。谁知生下后却是个女孩。全家不免有些泄气。还是留根爹沉得住气,说:“怕什么,咱有好地,还愁种不出好庄稼?!”全家人也只得把希望寄托在改枝的以后能怀上儿子来。并决定给女儿起名招弟。说来也怪,招弟还真的给家里招来了两个弟弟。不过可惜的是,这两个孩子都没成活。一个是在招弟后第二年怀上的,到生的时候,生下来就没了心跳。过了两年,改枝又怀上了,怀胎十月,顺利地生下一个男孩。全家人都高兴坏了,庆幸老余家终于有了传宗接代的后人。刘改枝也心里轻松了许多。要知道如果自己不能给老余家生一个男孩出来,她不但对不起老余家的列祖列宗,更对不起待她比亲闺女还亲对她寄予了莫大希望的公公婆婆。最对不起的是爱自己亲自己,一直把自己当宝贝蛋、当亲妹妹一样爱护、爱戴、倍加珍惜的丈夫。由于改枝比留根小五岁,又是黄花大姑娘嫁给了留根,又是这样的聪慧能干,对他又是那样的温柔体贴,所以在留根内心深处总觉得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所以,就对改枝特别的好。留根的父母亲更不用说了,觉得能娶到这么好的儿媳妇,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

正当全家人都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时候,才过了五天,孩子突然发起了高烧。全家人全都慌了神。赶快送到乡卫生院,诊断为小儿肺炎。治了两天,也没效果,赶快送到县医院,到底没抢救过来。那孩子只在这世上存活了七天就离开了人世。县医院当时解释说:这孩子是先天性心脏病,就是再长大些,也一样活不成。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没了!面对这沉重的打击,全家人一下子都蒙了,好像一下子从天堂跌入了地獄,痛苦的无以言状。尤其是留根已六十多岁的父母亲,怎么能受得了这么大的打击!双双被击倒,在床上躺了半月,老两口整日以泪洗面,长吁短叹,不吃不喝,先后带着无限遗憾双双含恨离去。到死也没看到盼望了一生的传宗接代人!而余留根刘改枝两口子除了为连失两个儿子无比痛苦外却莫名其妙而又毫无道理地把这一切都归罪到小招弟身上。他们一致固执地认为:小招弟是家里的“灾星”,是家里的“讨债鬼”。虽然他们心里明镜似的,这些怎会和小小的招弟有关呢!可他们就是要这么认为。其实说白了,不过是他们为内心深处的对不起祖宗、对不起父母、的负罪感找一个替罪羊罢了。同时也是重男轻女旧思想的一种表现而已!说起来这人也真怪,这刘改枝在其他事其他人的处理上都合情合理、得当大度,可就是在小招弟身上扭不过来,心理上过不去,有了固执的成见。按她的话说,这招弟上辈子是她的仇家,这辈子讨债来了。从此,小招弟的噩运就开始了!平时,父母亲对自己不是打就是骂,她在家里成了“出气筒”、“捶布石”。经常地,莫名其妙地就会挨顿打,挨了打还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在招弟幼小的心灵里,已经清楚:爸爸妈妈不喜欢自己!

真是苍天不负可怜人。在刘改枝四十岁那年,终于又怀孕了!留根改枝两口子高兴得几夜都没休息好。由于前两次的教训,这次两口子格外小心,整天胆战心惊的如临薄冰,生怕再出什么差错!从知道怀孕那天起,留根就什么活都不让改枝干,让她一心一意在家保胎养胎。这下子可就苦了刚满八岁的小招弟。家中的好多杂活都落到了她身上。小小年纪就得学会在家帮忙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到外去买东西。

再说这刘改枝除了精明能干外,还是个格外会疼男人的主。也许是自小在娘家受的教育和家庭影响的缘故,她把自己的丈夫看的特别的重。她自己不舍得穿,却把留根打扮得光光鲜鲜的;自己不舍得吃,却想法让留根吃饱吃好。家里白面不多了,她就让留根吃白面馍,她和招弟吃玉米面馍。她常说:“丈夫就是家里的门面。看丈夫的穿戴就知道这家的女人会不会过日子;看男人的身体和营养就知道这家的女人贤惠不贤惠。”所以她认为自己的天职就是在吃喝穿戴等方面把丈夫伺候好,让丈夫舒舒服服髙高兴兴地在外为家里挣钱。尤其是她怀孕的这些天,留根不让她干别的,她就变着法儿给留根做好吃的。不是鱼就是肉,不是鸡鸭牛羊肉,就是鸡蛋海鲜类的。直把留根养得白白胖胖,大腹便便。以至于六十多岁的留根就得了脑梗并造成半身不遂。不过这都是后话。

真是屋漏偏遇连阴雨,船破又遇顶头风。人走霉运了,喝口凉水也塞牙。这刘改枝怀孕不到两个月,当时正赶上计划生育抓的正紧。乡计生办,村计生专干,三天两头来做工作,要她把孩子打掉。说什么这是我国的基本国策,不能因小家害了国家这个大家。……任他们说的磨破嘴唇,留根两口子一心老主意:坚决不同意做掉孩子。后来两口子听说,临村不愿做掉孩子的孕妇都强行把人拉去做了。害怕的不行。两口子一商量,干脆逃走,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去把孩子生了再说,他们总不能把孩子掐死。当天夜里,两口子就把招弟送她姥姥家暂住,把门一锁,逃的无影无踪。

直到一年后,两口子抱着一个大胖小子高高兴兴的回到了村里。大家才知道这失踪一年的两口子是躲到外边生孩子去了。至于去的什么地方,怎样躲过的计划生育,两口子却闭口不谈,别人也无法再问。乡计生办、村计生专干为此事十分恼火,却也豪无办法,最后决定罚款伍千了事。别人问留根:“罚你伍千,你就认了?”留根笑嘻嘻地说:“认呀,谁叫咱违犯了国策呢!别说罚五千,罚一万我也高兴!”

再说这刘改枝不管怎样,总算给老余家顺利地产下了一个男孩。这下可把两口子高兴坏了。留根先去坟上把这个大喜讯告知了爹娘,好让爹娘在那边也高兴高兴。老两口想着得给儿子起个好名字。谁知,查了半夜字典也没给孩子找出个像样的名字来。最后还是改枝拍板:“干脆就叫宝根!”留根一听,高兴地说:“好!就叫宝根,宝贝蛋一样的后代根。”

按说,留根两口子有了宝根,遂了心愿,就该对小招弟好些了吧!谁知自从有了宝根后,小招弟的活又加了不少。象洗宝根的尿布、屎布,小衣裳;照看宝根等都是招弟的事。宝根真正成了家里的小“皇帝”。宝根在他爹妈眼中是个货真价实的宝贝蛋儿。含到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出门怕丢了,在家怕碰了。好吃的供他吃,好穿的紧他穿。他成了家中的中心,全家都围着他转。稍大一些,会走路了,会说话了。他在父母的骄惯纵容下,学会欺负他姐姐招弟。动不动就欺负他姐姐,而且毎次还向母亲告状,反说姐姐欺负他了。母亲毎当这时,总是不分是非不问青红皂白的重者姐姐挨顿打,轻者姐姐挨顿骂。看着姐姐挨打挨骂,宝根就觉得特别开心、特别高兴!把这看成自己的得意之作。从会说话起,直到长大从来没叫招弟过姐姐,都是直呼其名。招弟小时的玩具,他统统不要,必须让爸妈给买新的。村里别的孩子有的玩具,他必须得有。别的孩子没有的,他也得有。象能操控的飞机、汽车等。光儿童自行车他就有三辆。

光阴似箭,转眼宝根该上学了。那时,农村还没有什么学前班,宝根直接上的小学一年级。这宝根在家自私任性,老子天下第一的一个混世小魔王,却酷爱学习。没上学时就特喜爱看小人书,虽不识字,却能把小人书的内容说个一知半解。还经常让爸爸妈妈给他讲小人书的内容。他不但能听懂,还经常把小人书里的故事讲给村里的小伙伴听。他在那些小伙伴面前,是个“见多识广”、“知识渊博”的“大学问”人。为此,他在村里的小孩子中间特有“威望”。为此,他感到相当自豪。他爸爸给他买的小人书就装了满满一小木箱。还有一点,他特别崇拜老师,他认为,老师是天底下最有知识、最有能力、最有本事的人。所以,他特别听老师的话。有时在家不听话、不讲理、胡搅蛮缠的时候,一说到学校告诉你老师,立马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这宝根其他方面样样不行,唯独学习成绩特好。小学一、二年级时,成绩不是年级第一就是班上第一。这可把留根老两口高兴坏了。更加珍爱自己的宝贝蛋了。为了保宝根这个重点,在宝根该上三年级的时候,老两口就决定让该考高中的招弟停学,说是为了保证一心一意让宝根完成学业。招弟哭闹了几天也没用。改枝说:“你一个女孩儿,上那么多学有啥用!将来还不是嫁人生孩子!”

招弟豪无办法,只好乖乖地成了家里半个劳动力。她白天在地里帮留根干活,晚上囬家帮改枝操持家务。他还有个任务,就是帮宝根背书包和接送宝根上下学。

这宝根不但学习好,是个学习迷,他还是个读书迷。从小学到初中,他不但半懂不懂的读完了中国的四大名著,早期的鲁迅、茅盾等的作品,以及文革前的《林海雪原》等长篇小说他都通读了一遍。到了高中,他更是把能找到的世界名著也都全部看过。他把课外时间全都用到了读书上。他不爱体育,不懂音乐,只喜爱读书。怪不得同学们都叫他书痴。

这宝根虽然上了学,尤其是初中、高中宝根住校后,留根老两口更是操心。生怕他在学校吃的不好,住的不舒服。虽然每星期宝根都准时回家,但老两口仍是不放心,隔两天就得让招弟往学校跑一趟,不是送吃,就是送衣。生怕他们的宝儿吃不饱、穿不暖。这样他们仍不放心,留根还特意在家里装了一部电话,让宝根每两天必须给家里打一次电话,以便了解宝根在学校的学习生活情况。

现在再来说说招弟的情况。你别看招弟文化程度不高,但她不但能干能吃苦,却也是个有心计有主见的女孩儿。她在家从小到大,没少出力,没少帮家里,却也没少挨打挨骂。她在家里始终处于受屈受气最没地位的境地。以上这些,包括不让她继续上学,她都能默默忍受。唯独下面这件事,她实在无法忍受了。那就是在她十九岁那年,父母亲因为一千元钱的彩礼,非要她嫁给一个近四十岁的男人,而这个男人还是个瘸子。父母親的作为,这次彻底激怒了她。她这多年来压在心底的委屈、痛苦、不满,一下子爆发了。她决心和自己无情的父母彻底决裂。她和母亲有史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大吵了一架后,果断宣布和他们断绝关系,再不往来后,就离开了这个得不到任何温情的冰冷的家。这余招弟离家后直接跑到县妇联,向妇联领导哭诉了自己的遭遇和在婚姻上被家中父母包办的情况。县妇联领导先安排她住下。迅速核查了她反映的情况。然后决定她父母包办的婚姻无效,并退回一千元彩礼。由于招弟至死不愿意回家,所以县妇联领导出面和正在本县招兵的部队领导交涉,让招弟去当兵算了。部队这次也正好要招几个女兵,捡查了招弟身体,又进行了政审。就这样,招弟参加了人民解放军。

在部队,招弟先是分到了洗衣房。这洗衣房是部队又苦又累的话。可是招弟不怕吃苦不怕受累,在洗衣房干的相当出色。在洗衣房工作了两年,年年被评为先进。招弟在洗衣房的优秀表现,引起了领导的重视,重点培养她入了党,又调到了部队医院当了护士。在护士的岗位上,她不仅吃苦耐劳,且勤勉好学,细心周到。没几年就熟练掌握了护理工作的全部知识和技巧。得到医院领导和同事们的一致夸赞。后又提干升任护士长。成了全医院最称职最合格最优秀的护士长。后又和一名軍医结婚,并育有一儿一女。再后来又和丈夫一起转业到省城一家医院工作,住着医院分给的三室一厅的房子,过的幸福美满。只是自离家后就再没回过家,也没给家里过任何音信。留根两口子开始还时不时骂两句:白眼狼、讨债鬼、没良心之类的话。时间一长,由于整天操心宝儿的事,把招弟也渐渐淡忘了,好像根本就没过这个女儿似的。

现在再说这宝根的事情。说起宝根,他倒是顺风顺水。高中三年后,以全县文科考分第一的分数考上了北京的人民大学。当他到学校报到那天,一迈进北京,那威武雄壮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那气势磅礴富丽堂皇的天安门广场、故宫博物院;那气势恢宏、碧瓦金檐、雕梁画栋的颐和园……惊得宝根目瞪口呆。他想不到中国还有这么宏伟而美丽的大都市。这和他居住的小山村,和他就读的县域,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他想不到,在同一片土地上竟有差别这么大的地方。他心想:和北京相比,他们县城那也能叫城?他村里那房也能叫房?他心中不由生出自卑、自贱的感觉。他还真有点看不起生养自己的小县城小山村了。

大学五年研究生二年很快就过去了。大学期间,宝根除了依然是学习好外,他最大的收获就是找了个相当不错的女朋友。与其说是他找了个女朋友,还不如说是女朋友找了个他。这宝根虽然也是一米八0的标准身材,白白净净的面容,但他除了学习好外,其他一窍不通。不要说和女孩子谈恋爱了,连和女同学说个话都脸红。给人的印象就是:少言寡语、木纳老实。完全没有了小时候的机灵聪明。按改枝的话就是:“这孩子是读书读傻了!

说起宝根的这个女朋友,那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她叫蒋碧云。人倒是长的漂亮,就是自私自大,目空一切,且傲气十足。高挑的个子细细的蛮腰,走起路来一摇三摆的像风吹杨柳。整天昂头摆首,好像这世界的一切都不在她的眼里。她是全校有名的爱化妆、爱打扮、爱穿戴的“三爱”女子。她个性好强好胜,她可以比别人好,别人不能比她好。在学校她虽然好交际好交朋友,但她没有长久的朋友。因为你和她再好,若有一件事哪怕是再小的事你得罪了她或让她不满意,她立马和你翻脸。她认为好的人,那肯定是完美无缺;她认为不好的人,那绝对是一无是处。她的家住在省城,父亲是省直机关一个中层干部。母亲是省委宣传部的一个科长。在她们家,她母亲就是主宰一切的女王。她虽然是娇生惯养的独生女,又继承了她母亲的大部“优点”,但在家里也必须服从她母亲的绝对权威。这蒋碧云在学校的种种作派,同学们都私下戏称她为“蒋委员长”。

话说这蒋碧云真有她的个性,连找男朋友的标准也和别人不同。她的标准第一是老实听话;第二是学习好,不笨;第三是身体好,不傻。根据她的标准,她一下就锁定了宝根。在宝根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大家都蒙在鼓里的时候,宝根就乖乖成了她的俘虏。究竟她用的什么办法达到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对于宝根,当然是喜出望外。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一个农村来的土包子会被她看中。同学们也想不通,这懒蛤蟆还真吃上了天鹅肉。自此,宝根对蒋碧云服服贴贴、温顺听话、说一不二。蒋碧云觉得她有决心有信心有能力把宝根打造培养成她满意的“上等人”。

宝根和蒋碧云确定关系后,曾在暑假到过蒋碧云家一次。蒋碧云家住省城行政区内的一个小区。是一幢三层的花园洋房。一层是客厅厨房餐厅,外加一个保姆房一个大的卫生间;二楼是四室一厅二卫的起居室;三楼一半是客房,一半是娱乐室和健身室。宝根被她们家的豪华的装修和高档的傢俱、家电以及漂亮的各式各样的摆设弄的眼花瞭乱。他想不到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家!和自己的那个家简直没法比。不过,蒋碧云的父母对他还比较满意,这使他心中多少有些安慰。这中间宝根又和碧云一家在省城一家最高档的饭店吃了一顿豪华的宴席。这一看一吃,使宝根内心深处觉得:看来自己以前都白活了。他认为,这才叫生活。

自打儿子在大学谈了女朋友后就很少回家了。也就是在宝根考上大学那年,留根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当场晕倒,送到医院,一查是脑梗塞引起的晕倒。后经抢救,保住了性命,却落了个半身不遂。幸好有改枝的悉心照料,才勉强能下地走路,但却不能生话自理。宝根那时回来住了几天。以后就很少回来了。不过,倒是没少打电话。有女朋友后,连电话也很少打了。改枝也想去看看儿子到底是怎么了,就是留根这身边确实离不开人。但攺枝隐隐觉得:儿子变了,不怎么听话孝顺了!不过中间也回来过两次。一次是说快要结婚了,要买婚房,要父母亲赞助十万。两口怪心痛,但结婚买房是大事,是完全应该的。也就没说什么。第二次是结婚要买车,又要十万。改枝对宝根说:“宝儿呀,你看咱家本来也就没什么积畜,你爸这些年有病,又花了不少,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宝根不依不挠,说:“碧云说,没车就不结婚,妈,你不会让我结不成婚吧!”改枝豪无办法,只好跑到娘家借了十万元给了儿子。儿子拿了钱髙兴地走了,改枝两口子却为如何还上这钱愁了半夜。改枝唉叹:“唉!人家是养儿防老,咱这是养儿啃老啊!”留根口齿不清地说:“啃…就…啃呗!这…总比…没人…啃…好…!”改枝哭笑不得。

儿子硕士毕业了,碧云的妈妈施展自己的外交才能和利用自己的关系,给宝根在省直机关找了一份合适的工作。这工作既体面又轻松且待遇不低。碧云的工作不用说了,毕业后就到省妇联上班了。那可是让她大展拳脚的地方。

儿子终于要结婚了。老兩口为这个婚礼怎么办,请多少客,在哪里请,高兴的商量了一晚上。谁知第二天儿子打回了电话,说:“碧云说了,不在老家办了。由她家出钱,就在省城办了。碧云还说,爸身体不方便,您老两口也不用来了。我们一定把婚礼办的让您二老满意,您二老就放心吧!”改枝正想说什么,儿子啪的一声把电话掛了。直把老两口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改枝气得大骂这个儿媳妇不是个东西。说儿媳妇真是个狐狸精,能把儿子迷成这样。改枝对留根说:“他爸呀!咱俩一辈子费尽心血,娇惯出来的儿子,看来是白养了!这不等于是给人家养了吗?!”留根沉默无语。

生气归生气。第二天还是在村里摆了几桌,宣布儿子结婚的喜讯。并解释说,儿子由于去国外旅行结婚,所以不能回来和亲戚、乡亲们见面了。总算把这事糊弄了过去。

儿子结婚后,别说儿媳妇,就连宝根也很少回家。有时宝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把改枝高兴得忙前忙后的给儿子做好吃的,有时还吃两口,有时连筷子都没动,就借口工作忙急急的开车走了。望着满桌自己费心准备的菜,改枝伤心透了。要知道这些菜都是儿子最爱吃的呀!以前回家,对着妈妈做的菜,哪一次不是象饿死鬼似的狼呑虎咽吃个净光。边吃边说:“妈妈做的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菜。”现在是怎么啦?难道这就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吗?改枝一脸茫然,嘴里喃喃:“变了,变了!儿子真的变了!”

有一次儿子回来,改枝试探着问儿子:“宝呀,你现在工作了,一个月能挣不少钱吧?”宝根不经意地说:“也没多少?也就一万多点吧!”改枝小心翼翼地对儿子说:“宝呀,你看咱家情况你也知道,家里也没啥积蓄,你爸有病,花了不少钱,上次你买车借你姥姥家的钱还没还。你能不能每月给家寄点钱?!”宝根一听就烦了,说:“妈,我哪有什么钱!我那点工资还不够碧云买化妆品的。我还想向你要点呢!”改枝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有暗暗叹气!

一天,宝根打来电话,说:“妈呀,你儿媳妇给你生孙子啦!”改枝一听,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赶忙问:“啥时候生的?”宝根说:“都一个月了,昨天刚过了满月。”“什么?都过了满月!生孩子这么大的事都不和家里说一下。你说,在你们眼里还有你爸和我吗?”宝根说:“妈,这你生啥气嘛!碧云说,怕您老年龄大了,来回跑不是很辛苦嘛。这也是为你老人家好嘛!”改枝直气得两腿打颤,说:“胡扯八道!怎么现在又打电话了?”宝根说:“这不是碧云说,孩子得有人看,想让您来看孩子。”这下子改枝算是明白了,这是让她去当免费保姆呀!按改枝的脾气,真不愿去,可这毕竟是自己盼望已久的孙子呀。和留根商量的结果,还是决定去。两口子尽管对儿子儿媳有看法,但这是为了自己的孙子,为了余家的后代根,必须得去。

老两口忙来忙去,收拾了四季穿戴,做好了到省城住好些日子的一切准备(恐怕好懒得看到孙子上学吧)。就等着宝根开车来接他们。等来等去也不见宝根。改枝着急,就打电话。儿媳妇接的电话。儿媳妇说:“唉呀,妈呀,对不起啊!我还以为您不愿来呢。我叫宝根跟着我妈去办点事。这咋办!要不您搭长途汽车来,我让宝根去汽車站接您老!”改枝放下电话,气的一句话也说出来。留根在一旁着急:“宝他娘,到底咋啦!”改枝半晌,才给留根说了大致情况。两口子商量后,虽然生气,还得去呀。谁叫那是咱老余家的亲孙子、唯一的后代根!还是邻居帮忙用三轮车把老两口送到县汽车站,搭上了去省城的长途汽車。

一下车,果然见宝根就在车站等候。宝根一看见他爸留根,先是一楞,接着问:“爸,你怎么也来了?”改枝瞪他一眼:“咋啦!你爸就不能来?怎么说话的?!”宝根不再说话。接着,上宝根的车,回家。

一到家,就见蒋碧云花枝招展的迎了出来。嘴里甜甜地叫着:“妈,你可来啦!我和宝根天天都盼你来呢!”猛地看到后面一瘸一拐的留根,就像看到了出土文物,立马拉长了脸,冷冷地说了句:“爸,你也来了!”屁股一扭,就拉着宝根进了里屋。半天,宝根从里屋出来,看了留根一眼,无奈地对改枝说:“碧云说了,爸在这儿不方便,想让爸先回去。”改枝说:“啥?让你爸回去?你爸这样子能自己在家吗?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能忍心把你爸扔家里,我还不忍心呢!”宝根很为难的样子,把两手一摊,很委屈地说:“碧云要让爸走,你要让爸留下,我夹在中间也很为难。要不,在老家给爸找个人伺候。”改枝一听,骂道:“你呀,就是个窝囊废!找人?我给你说清楚,找谁我也不放心。就这样定了:让你爸走,我也走。让我留这,你爸也得留这儿。”宝根说:“妈,这你不是难为我吗!”这时听媳妇在里屋高声叫道:“宝根呀,你就别难为咱妈啦!既然想走,让她走好啦的。”改枝一听,二话不说,拉着留根,往外就走。宝根想拦,又不好拦,眼看着已近七十的母亲搀扶着已七十四岁还生着病的父亲艰难地一步步离去,不由流下了两行热泪。蒋碧云在身后说:“别难受了,开车去送送吧!别万一出点事,咱俩可负责不起。”宝根象接了聖旨,忙不迭的开车赶了上去。

一路上,三个人都闭着嘴,一句话没有。等到了家门口,老两口一下车,宝根就赶忙说:“爸、妈,我就不进去了,我得赶快回去!”改枝没好气地说:“去吧!去吧!不争气的没用东西!我们白养你了!”说完,拉着留根进家了。

第二天上午,改枝刚侍候着留根吃罢早饭,电话响了。改枝刚拿起电话,就听一个女高音哇哇地传了过来:“是親家母吧?我是碧云她妈。怎么着,我听说你连孙子也不愿意看了?不看也行,你不看我看,无非把工作辞了(她还不到退休年龄)。不过咱得把话说清楚。这孩子你既然不愿看,以后他就不再姓余,我就让他姓蒋了。你看着办吧!”说完,电话就断了。由于电话里的声音大而刺耳,留根在一旁也听出了大概意思。急得大叫:“不不…行,就是…坚…决…不行。”改枝这位近七十岁的老人,这时已经泪流满面,说:“他爸呀!我能不知道不行!可又能怎么办呢!”两口子真的进入了无法决择的两难地步。苦苦思索,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有四目相对,暗暗流泪。改枝这个平常遇事很有主意很有办法的人,这时也束手无策了。她用两手抱着头,无可奈何地对老伴说:“他爸呀!这是要难为死我呀!”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改枝忙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去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婷婷玉立的有三十多岁的女人。改枝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是谁。一时楞在那里,说“你是……!”只听那女子一笑,说:“妈,你真的不认识我啦!我是招弟呀!”改枝这才看出是她的招弟回来了。一时脸上现出极其复杂的表情,只是一面拉着招弟往屋里走,一面埋怨:“你个死妮子!这么多年也没个音信。是不是还记恨你妈呢?唉!前些年妈是对不住你……”招弟赶紧说:“妈,啥也别说了!谁叫我是你和爸的亲闺女哩,谁叫咱是一家人呢!过去的事不再提啦。”招弟说着,一手拉着妈妈一手过去拉着已泣不成声的爸爸。过了一会儿,招弟对改枝说:“妈,这些年家里的情况我都了解。我这次就是接爸去我那里住的,你就安心的去给宝根看孩子。你看行吧!”改枝一听,立刻满脸堆笑,说:“行,行,太行了!我和你爸正犯愁哩!”老留根也激动的伸着大拇指,连声叫:“这样好!这样好!这样…真好!”改枝对招弟说:“闺女呀,你先和你爸说话。我出去买点肉,给你做顿好吃的。今天咱们仨个好好吃顿团圆饭!”

………,……

二0二0年四月写于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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