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泪

v

          一

在四川的青城山，一到毎年的夏天，便会格外地热闹起来。全国各地的游客、尤其是老年人，都会来到这里避暑。不要说山上，就是山下边的山根近处，也都凉爽的很。正因为此，所以，毎到夏日，山下的小集镇、小饭店、小商店、小诊所……就会应运而生，把个青城山弄的热闹非凡。特别是住在这里的农户，纷纷把自己的小家加以改造，就成了管吃管住的小旅馆，也就是“农家乐”。这些个“农家乐”，毎年夏天都住的满满的。有好些来的晚些的，还住不上呢！使得不少老人不得不提前预约。有不少甚至于头年就预定了房子。

从青城山下到青城山的山门，大概有八里路的光景。从山下到山门，专修有公路。来青城山游览的游客大都是乘车到山门前，然后再购票进山。而从山下到山门还另辟有一条小路。这小路曲曲弯弯、穿丛过林。时而顺石梯而上，时而过涧跳崖。在半道和终点(山门外)处盖有精致的小亭，亭内有一圈的长条凳子，能容几十个人，专供休息。住在这里的老人们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毎天早饭后、晚饭后都要顺这小路爬两次山，到山门再返回。而且毎爬到中间亭子，都要座下休息一下然后再到山门的亭子休息。每当这时，这些早已退休的老人们，不管男的女的、大一点的、小一点的，天南的海北的，都会开诚布公的、豪不隐瞒的交流一些保健的知识、长寿的秘方，互相熟悉的还会开一些适当的玩笑。所以，毎当这时，小亭内就会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他们风趣地叫这做“话聊”(化疗)。

这天，这时，在小路中间的休息亭内，正气氛热烈而又轻松愉快地“话聊”。只见那个胖胖的粗壮的被众人称做“佟王爷”的老人正夸夸其谈地大谈他辉煌的家族史呢！据他说，他们原是大清皇族哩！要不是大清完蛋，说不定他现在还是世袭罔替的王爷哩！因此，大家就戏称他“佟王爷”。只见“佟王爷”满脸通红、两眼圆睁说的正兴。“你们可能不信，我家现在还保存着朝廷偿的｀宝物＇呢！”一位和“佟王爷”一个单位又很熟的老人开口：“我说老佟呀，你就别瞎吹啦！你要真有什么宝物，你还不早卖了，也好把你那住了一辈子的破二居室换成大些的房子。”这接话的老头名叫郑柴，和“佟王爷”一个单位，两人很熟。所以，两人经常斗嘴。且毎毎截“佟王爷”的话头，打“佟王爷”的兴头。由于他一说话老爱说“政策”怎么怎么讲。所以，大家干脆就叫他“政策”。这时，只见“佟王爷”两眼不屑地瞅着“政策”，摇头晃脑地说：“非也！非也！御赐之物，岂可动之！”众人听后愉快地哄堂大笑。此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快看，山下来了一对男女。”大家齐刷刷地望向下边。只见那陡峭的用石头沏成的阶梯上，一男一女正艰难地向上攀爬着。只见那女子上身穿着大红的短袖衫，下身穿着一白色长筒裤，远处看去分外惹眼。男的则简单，上着一白色背心，下穿一劳动布长裤。男的一边自己艰难地上爬，一边还常去拉女的一把，真是恩爱体贴的两口子。那“政策”一边向下看，一边笑嘻嘻地对“佟王爷”说：“这女子该不会是您老府里的格格吧！”“佟王爷”脸一红，回道：“去你的吧！这会儿哪还有什么格格！”坐在一旁的痩痩小小的“佟王爷”的老伴—“佟王妃”笑着骂“政策”：“就你个老不正经的会胡扯！唉！我要真有这么个格格，我也有福了！”老太太一生有三个儿子，就是没个女儿。一提起这事老太太就有气、就伤心。

大家正说笑着，那两口子己爬到了亭子里。众人赶忙起身让坐。这两口子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在凳子上座下。这时大家才看清：那男的己过六十的年纪，女的恐怕五十还不到。男的身高一米八几的样子，五大三粗，浓眉大眼。脸部黑黝黝的，一头寸发己经花白，已经有些驼背。女的则娇小玲珑，脸色微黄，却难掩其花蓉月貌。身体略瘦却更显其仪态万方。一看就知年轻时是个绝美的人儿。此女不仅长的美，且举止言行一看便知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大家心想：这哪像两口子，倒像是父女。只见那男的这时已是通身大汗，汗如雨下。他一边骂着：这鬼天气真热，这石坡真难爬，一边用力扯下汗水湿透了的背心，用力拧了两下，就把它搭在了树枝上，可能是等稍干些再穿。大家都心里想着：这样的两人怎么结合一起了？这时“政策”笑哈哈地问道：“看二位不象退休的人呀，怎么也和我们这些老傢伙混到一起了？”

听这一问，男的倒没说什么，只见那女子长叹一声，面露难色，环视了一眼大家期待的眼神，慢慢地说道：“说来话长。真是一言难尽！”她用手指了指那男的，“这是我老公大韦。”大家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那女子继续说道：“我老公说是因我身体不好，心情不好，带我出来游玩、散心。实际是出来找我们那失散多年的宝贝儿子。我们已经整整找了五年，还是毫无音信。”说着竟嘤嘤的哭了起来。坐在旁边的“佟王妃”赶忙把女子搂在怀里，一边安慰她，“妹子，别难过，孩子总会找到的！”一边也禁不住自己也抹起了眼泪。有人好奇地问：孩子多大啦？大韦说道：“二十八了。我都没心找了，可能都不在人世了！”谁知那哭着的女子突然疯了似的声嘶力竭地叫：“谁说我宝儿不在了！我宝儿活的好好的。我一定要找到他！”男的赶紧对她说：“找，一定找！你别生气！我说错了。“佟王妃也赶忙安慰她：“活着，肯定活着。说不定哪天还突然给你领个儿媳领个孙儿回来哩！”女子这才破涕为笑，说：“谢谢大姐。托你吉言，我宝儿一定回来。”这时，那女子可能从大家的眼神中感觉到了什么，忙说：“大家别误会。我老公就是有点老相，其实，他才大我十岁。”“佟王爷”禁不住插话：“你们不会是二婚吧？”此话一出，众人都竖起耳朵，静听下文。只见那女子噗硳一笑，说：“你们想哪儿去了。我们是货真价实的原配夫妻。想听我们的故事，以后会慢慢讲给你们听！”众人望着这对夫妻，一脸同情，一脸疑问，同时，一头雾水。

后来，在一起时间长了，对整个事情才有了一些了解。

二

西安的古城墙，威武雄壮、宽厚高大。千百年来，一直矗立在西安，似在向人们诉说着西安昔日的辉煌。据说，它是我国现存的保护修善的最完好的古城墙。在西城墙内，靠墙不远，有一处独特的小院。小院的围墙完全由红砖砌筑。院内有座座北向南的五大间红砖红瓦盖成的上房。东西两边各有三间平房，同样由红砖红瓦盖就。房屋前也是由红砖铺就的场地。靠南边还有一大片空地，分片种着各种时令蔬菜。甚至还有红著、玉米和高梁。

附近的老百姓都叫它“红院”。也有叫它将军院的。因为这院内住着一位开国将军。说起这位将軍，那可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他是四川人，，名叫田苦娃，自小家贫如洗、父母双亡。他只有讨饭为生。十五岁那年，他又冻又饿，昏死在讨饭路上，被长征的红军所救。当时他只知道自己姓田，还没有名字。部队首长就干脆叫他苦娃。他参军后，打仗非常勇敢。在战场上从不怕死。他的话说：我是死过多次的人。是部队救了我的命，我得在战场上把命还给部队。他在红军时期、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也不知大大小小参加过多少次战斗，在战斗中也不知负过多少次伤，有次头盖骨都开了，然而他都奇迹般地活了下来。由于他受伤次数太多，头部又严重的受过伤，所以抗美援朝他没能参加，这成了这一生中他最大的遗憾！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但特别的聪明，很懂得在战争中学会打仗。由于他善于摸索、善于总结、善于学习，所以很会打仗。不管是当连长、营长、团长、师长，他很少打败仗。在解放战争后期，他已经是个优秀的兵团司令员了。那时他还只有三十多岁。解放后他被授予少将军衔。但是，他由于在战争中多次受伤的原因，身体状况不好，组织上没再给他安排实际职务，只是在西安市安排了个虚职—市政协副主席，不上班不开会，只看报纸文件。住在红院内，有司机、有医生、有媬姆、有勤务员。实际上就是让他休养。

说起这田苦娃，命也够苦的。由于长年忙于打仗，他一直没有结婚。直到三十六岁那年，才由组织上出面给他找个比他小十多岁的姑娘结了婚。这姑娘据说是南方一个资本家的小姐，大学毕业，人长的特别漂亮。因为不满家庭给她安排的婚姻，逃婚跑了出来。又因为崇拜英雄，同意嫁给了田苦娃。当时田苦娃简直高兴的疯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能娶到这么个天仙般的美人儿。所以，田苦娃对老婆那可真是百依百顺、服服帖帖、呵护有加。他老婆一看他对她这么好，不但安心地和他过起了日子，还对他进行了全面改造：从学习文化知识到生活习惯，从吃喝到穿戴，甚至于说话口气到举手投足。只是有两样事情，田苦娃说什么都不改。一个是吃肉。田苦娃爱吃肉，特别特别爱吃猪肉、吃肥猪肉。他说：其他什么牛羊肉、鸡肉，海鲜什么的都不香、没味。再一个就是院内不让种花。他说种那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的，倒不如种些蔬菜庄稼，实在。他老婆见说不动他，也只好随他去。

他们结婚的第二年，老婆就给他生了一个男孩子，取名田大国。这下可把田苦娃髙兴坏了。他连摆了三天酒席，请老战友、老部下以及街坊邻居都来庆贺。他逢人就说：我有了儿子了，我田苦娃也有后啦！还不住地夸老婆：“老伴呀！你可是我们田家的大功臣哩！”

又过了几年，老伴又给他生了个女儿。起名田大军。他更是欢喜的不行。他说：“我终于儿女双全了。“他们的小院内整天洋溢着愉快的笑声。田苦娃对两个孩子特别宠爱。没事就抱着孩子不放。那怕听到孩子哭一声他都心痛的不行。两个孩子从小到大，真是吃什么买什么，要什么就给什么。老伴经常劝他不要太娇惯孩子，这样对孩子不好。他总是有理：“我的宝贝我不娇惯谁娇惯？你说，我都四十多的人了，我容易吗！”说着还抹起了眼泪。老伴毎当这时，只好说：“好了，好了，你也别难受了。你爱咋惯就咋惯吧！”

儿子女儿上小学以后，毎次去学和放学，都是他亲自接送，或是家里信得过的人接送。别人谁接送他都不放心。直到儿子女儿上了大学为止。

说起这兄妹二人，虽说是一母同胞，但性格却大又相同。哥哥诚实内向，平时少言寡语。特爱学习，学习成绩特好。考试几乎都基本是满分。从小学到大学，他都是班上的学习委员。田老头为此十分自豪，认为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而女儿却是个爱哭爱笑、爱打爱闹之人。整天就知道玩。她哥是有空就找书看，而她是有时间就变着法儿玩。她还有个特殊爱好，就是把老田头当马骑。她每每都是拿着一根小棍儿，一边骑在老田身上，一边还拿小棍儿抽打，一边还嘴里叫着：“马儿马儿快快跑，姑娘给你吃大草！”多次他老伴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老田头：“你呀，都五六十的人啦，身上还带着伤痛，也这样和她一块疯！你就这样惯着她吧！”毎当这时，老田头就会嘿嘿一笑，说：“她是这样我高兴。只要我闺女高兴，做啥子我都愿意！”老伴哭笑不得，摇摇头，只好隨他父女俩胡闹去。你别看这小姑娘玩起来古灵精怪、花样百出，学习可不怎么样。她每次考试都是刚及格。说来也怪，她虽成绩不好，但每次都不影响升级。而且，还顺利地考上了高中、大学。

在她家中，那些服务员、卫生员、厨师、媬姆阿姨，也不管男的女的、大的小的，她都不愿和人家在一块玩，她就愿意和在家里打杂的大韦一块玩。说起这个大韦，那倒是个苦命人儿。他叫韦忠实，是甘肃大山里一个小村子的人。自小没了母亲，和一个妹妹和父亲相依为命。十八岁那年参了军。在部队上喂过猪、做过饭、当过连里勤务兵。大家都说大韦表现好，吃苦耐劳，做事认真，可就是提拔的慢。到现在才解决了党藉问题，却只是个连级干部。就这也是他被派到田老头家后，田老头见他干活勤快、踏实，从不惜力。且对种庄稼种菜样样精通。一有空就到厨房帮忙或帮干其他家务。老田头就主动到部队说了几次才给提成了连级干部。自此，他更加勤快卖力。他也越来越讨老田头家里人的喜欢。

再说老田头的儿子田大国。由于学习优秀，全家人的呵护关爱，不仅如愿以尝地考进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学，还在大学一年级就当上了班团支部书记、入了中国共产党，在二年级时还当上了校学生会副主席。把个田老头高兴得逢人就说见人就讲：“我那娃是真正的有出息哩！将来必堪大用。”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突然有一天，老田头记得清清楚楚，是他过六十岁生日那天，全家人以及亲朋好友都兴高彩烈地在院里给他祝寿，懂事的大国还在头天专门打回电话，祝老爸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呢。从北京打来一个电话：说大国突发疾病，生命垂危，现在北京某医院。全家人好像听到一声晴天霹雳，一下子都懵了。决定让大韦跟着，老田头两口和大軍赶快到北京，想着能见大国最后一面。当四个人风风火火赶到北京医院，谁知连大国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学校领导说大国是突然晕倒在课堂上的。医生说大国本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这次又过度劳累，诱发大面积心梗而突然离世的。当时田老头的老伴由于伤痛欲绝而晕倒在医院里。田苦娃这位久经战场多次受伤从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硬汉也止不住泪流满面。嘴中不住长吁短叹：“唉！这是天绝我田家呀！”连那个整天无忧无虑少心没肺的疯丫头田大军也扒在大韦的肩头哭个不停。幸亏大韦跑前跑后，照顾这个劝慰那个的，才办完后事，回到西安。谁知田老头的老伴由于思儿心切悲痛过度，一病不起，没多天就含恨离世。老田头，也一下子被击倒了，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不吃不喝，靠输营养液勉强维持生命。在床上还不住念诵：“都说人生有三大不幸：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唉！都叫我摊上了。命呀！命苦呀！”直到半月后，才开始进食，三个月后，身体才慢慢恢复。只是思儿想妻，每到夜深人静，就会暗暗流泪不止。

老田头在病好后，强行让大军去医院做了全面体捡，生怕他的宝贝女儿也步了儿子的后尘。捡查后方知，大军和大国一样，都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只是她的轻些，再加上她性格使然，竟然没有犯过。但医生再三嘱咐：这种病决不能受重大刺激。同时，将来不能要孩子。有可能危及性命。这可把老田头吓坏了。要知道，现在大军这个宝贝闺女可是他的命根子。所以，他对大军那可真是百依百顺，生怕哪一点违了她的意，使她那怕受一点刺激，受半点委屈。使他不得不处处小心。有一次大军偶受风寒，有点发烧，他就赶忙把她送进医院，进行全面捡查。结果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害得大伙儿白担惊一场。

三

闲言少叙。转眼大軍己长成十八岁的大姑娘。虽然个子矮了些，然而却是亭亭玉立、花蓉月貌。不少好事之人开始上门给她提亲说媒。谁知这大军特有主意，她谁都不愿意，却偏偏相中了在她家打杂的大韦。扬言这辈子非大韦不嫁。把个老田头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老田头说啥也不同意。一是两家条件相差太多，大韦家是甘肃偏远山区的，怕女儿到里吃苦到那受罪。二来两人年龄差的太多，大韦比大军整整大了十岁呢！大军见父亲不同意，就寻死觅活的和老田头闹。最后干脆绝食，一连五天不吃不喝。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儿，老田头终于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说起大军这疯丫头非要嫁给大韦的事，这里边是有故事哩。

其实，当大韦刚到小院时，大军並看不上他。觉得他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的，整天连句话都不说。有时又觉得他整天干这干哪的，从不计较从不埋怨，真有点傻傻的憨憨的，倒也好玩。有一次，正月十六看灯，父母亲去南方姥姥家了。大军那时才九岁，让哥大国陪她看灯。当时大国正捧着<三囯演义>看的入迷，哪有时间陪她，就说：“我没空，你去找大韦吧！

大军撒娇：“好，你们都不愿陪我。我就找大韦，大韦如果也不陪我，我还来找你！”，大国一边应着，“好！好！”一边笑着说：“谁才愿陪你！自找麻烦！”大军蹦蹦跳就去找大韦。大韦满口答应，他想：“我巴不得能带大小姐玩哩！”这一天，大军玩的非常开心。大韦中午带她吃了西安的名小吃。还给她买了糖葫芦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玩具。更难得的是，当小个子的大军在人群中着急看不到漂亮的花灯时，大韦两手抓住大军就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驮着她看。这下，大军可高兴坏了，又叫又笑。近处的丶远处的，一目了然，清清楚楚。大军不住地说：“大韦哥哥，你真好！”说着就在大韦的脸上使劲亲了一下。把个大韦闹的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从此，大军就对大韦逐渐地亲近了起来。大韦在院内的地里侍弄庄稼，她有时间就跑去，问这问那问东问西的，大韦都笑着一一回答，从不怕烦。有一次，她歪着小脑袋好奇地问：“大韦哥哥，你怎么这么会种庄稼呢？”大韦笑着回答：“这有什么奇怪的呀！我家就是农村的，我本就是农民，当然会种庄稼了。”从此，她就经常找大韦，问来问去，问这问那的。比如，农村是什么样呀，农民整天都干什么呀，农村人多不多，你们那里山高不高呀，你们那里小孩子都玩什么呀，等等、等等，……大韦用手点住她的小脑袋，笑着说道：“你这小脑袋里到底有多少问题啊？”她还撒娇地求大韦：“大韦哥哥，你找时间带我去农村玩，好不好嘛！”大韦忙说：“好！好！”

有一次，大韦在伙房帮忙，她也跑去捣乱。非要缠着大韦问：“大韦哥哥，你怎么也会做饭也会炒菜呢？”大韦耐心地给她解释：“我在部队上干过吹事班，当然就会了呗。”大军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高兴地跑了。大韦怔在那里，不知这小丫头又搞什么鬼。

这天晚上，大韦正在屋里缝补他的一件破衣服，只见大军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进门，见大韦在缝衣服，立马怔在那里，嘴里叫着：“呀！大韦哥，你还会缝衣服！”大韦淡淡地一笑：“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自小没娘，我很小就学做针线活，我爸、我妹的衣服破了，都是我缝补的。”大军一听，不知怎的心头一酸，差一点掉下泪来。忙说：“大韦哥，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这么命苦！”小丫头说罢，默默地走到院里，望着广阔无边洁静美丽的星空，忽觉心一动，想起了有一次妈妈骂她的话：“你就整天疯吧！学习学习不行；女工女工你不会；厨房你又不愿下。我看哪个男人会要你这没用的东西！”当时她还嘴硬：“我就不学，我就不会。没人要我，我就赖在家，你和我爸养我。”想到这里，她的小心脏忽然一动，她忽然想：“莫非？！……”算了，算了。不能乱想了！

不过从此后，大韦就成了大军的专职伴侣。她上学，他接送，一直到她考上大学，也是他送她到学校的。她有大小事情，尤其是妈妈去世爸爸病倒后，她都找大韦商量。一来二去，大军觉得她越来越离不开她的大韦哥了。大韦呢，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小丫头了。

四

自从大韦和大军结婚后，这小两口倒是相亲相爱，小日子过的甜甜蜜密。大韦更是把大军疼爱的小宝贝似的。啥都不让她干。从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他全包了。老田头一看小两口这么恩爱，也就放心了！

谁知好景不长，没多天，大军就又做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来。这大军听说大韦家是三代单传，一定要给大韦生个儿子不可。这事首先大韦就不同意，他知道大军有先天性心脏病，是绝对不能生孩子的。大军说：“我不管那。反正不能因为我让你家绝后。”大韦怎么劝都不管用，就去求救于老田头。老田头一听说这事，把他气得破口大骂：“这死丫头，成心要气死我！你怕老韦家绝后，难道你就不怕我老田家绝后！”骂是骂，气是气，还是得和大军好好说，好好劝。谁知这次大军是铁了心，任谁说，任谁劝，都不听。气得老田头发恨地说：“生，生吧！你就是死了我也不管！”谁知大军不但不恼，还笑着对老田头说：“爸呀，你不管可不行！我要真死了，你得负责给大韦再找一个。可有一条，必须对大韦好，对我儿子好！”老田头哭笑不得。就这样大军到底怀了孕。并有惊无险地生了个宝贝儿子。起名叫家宝，家中宝贝的意思。

试想，在这样的家庭中这样的背景下生的孩子，能不珍贵吗？能不宝贝疙瘩吗？不要说大韦大军两口子了，那真是捧在手里怕丢了，噙在口里怕化了。老田头更是把这个外孙看的比宝贝还宝贝。说不得碰不得。平时，外孙要啥买啥，吃啥做啥。有时，家宝不愿上学，大军还没说他几句，老田头都不愿意。还说﹕“我看比你小时候强多了！”大军气的无话可说。

话说这韦家宝在全家人的百般呵护千般宠爱下渐渐长大成人。二十多岁时，已经一米八的个头，英俊白净。只是特不爱学习，从小学到高中，常常成绩不是不及格就是刚六十分。中间还留过两次级。为此，大韦和大军没少下功夫，给他报各种课外辅习班，请辅导老师，只是学习不见起色。气得大韦直骂他朽木不可雕。大军还护短：“谁说俺宝儿是朽木！他年令还小嘛，再大些就好了。”大韦直气得说：“都多大了，还小？你就惯他吧！我看难成才！”

这家宝好不容易高中毕业，说啥也不再上学。大军两口子知道他也不是学习的料，也就不再强迫他。只好让老田头走后门把送到部队上。谁知不到半年就给退了回来。原来他在部队上搞军训他怕吃苦，学文化学军事，他学不进去。整天还谦部队伙食太差住的太简陋。部队首长没办法，只得把他退了回来。

大韦大军两口子为儿子的事可以说费尽了脑、操碎了心。商量干脆给他找份工作，上着班。于是到处托关系找朋友，好不容易找了几份工作，不是他不愿干就是人家不用他。但这家宝虽然这也不行那也不中，他却是个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且从不惹是生非的乖孩子。他性格内向，表情木纳，整天呆在家里看电视或玩电脑，就是不愿出门和人交集。别说其他人啦，就是父母亲面前，也难得说几句话。大军两口子虽然省心，却也费心，遇见这样的孩子却也豪无办法，只得由他而去。

一来二去的家宝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令，该找女朋友了。谁知这事又让大军两口子犯了愁。因为一和家宝谈这事，家宝总是不耐烦，说：“我还小着呢！谈那弄啥！”家里千方百计给他介绍的，他不是不愿见，就是勉强见了也说不合适。直到他二十三岁那年，有一天家宝忽然领回个女孩子。并高兴地说：“爸，妈，我有女朋友啦，你们也不用再费心了！”大韦大军一听，自然十分高兴，就把家宝拉到里屋问：“宝儿呀，你在哪儿认识的女孩子，你了解吗？她多大了？家是啥地方的！她真的喜欢你吗？”家宝不屑地说：“爸、妈，你们天天让我找女朋友，我现在找着了，你们又不相信。”又扭头叫：“改枝，你过来，把身份证让我爸妈看看！”这时才知那姑娘叫改枝。

只见这改枝中等身材，微胖而匀称，虽不算特漂亮却也端庄秀丽。两只好像会说话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显得既聪明而又有些狡黠。白净的脸上略带红润，似羞非羞地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只见她麻利地走到里屋，伸手把身份证递给大軍，嘴里甜甜的说：“阿姨，叔叔，我是四川绵阳郊区的，由于家里穷，我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在这里快三年了。我是宝哥在我打工的饭店认识的。我很喜欢宝哥，我愿意一辈子对宝哥好。”大军一看这样，就说：“好吧！那就先处着再说。”

谁知事情的发展远比大军两口子想的快的多。半个月后，家宝就找大军说：“妈，我要登记结婚。”大军一听，觉得这也太快了点。就说：“结婚，太快了。双方父母还没见呢！再处处再说。”家宝一听，说：“改枝说了，她父母没意见。况且，我们都已经那个啦！再不结婚就出事了！”大军一听，傻了，只好同意，并开始筹备结婚事宜。谁知家宝又说：“改枝说了，得买套房子，她不愿和大家住一块。”既然都这样了，也只好答应买套商品房。谁想结婚当天，改枝家中一个人都没来。大军心生疑问，找家宝寻问。家宝说：“改枝说了，她家太远，就不来人了。等以后到她家我们再办一次。”大军虽觉有些不对，可也没再多想。

结婚后，房子也装修好了。小两口高高兴兴地搬了进去。新婚密月，家宝常常十天八天都不回家一趟。大军虽有些疑虑，但又一想，年轻人嘛，会有些粘粘糊糊的，也没怎么在意。这天大军两口子正商量着去家宝家看看，怎么这么多天没回。只见家宝哭着闯进家门，噗通跪倒在地，说：“妈，爸，改枝不见了。”大军一听，连忙问：“怎么就不见了？”家宝哭着说：“一星期前，改枝出门买东西，好长时间没回来，我就到处找她，谁知这都一星期了也不见她。我拿她的身份证到派出所报案，人家说身份证是假的。”大军与大韦一听就知道遇到骗子了。赶快问：“房产本在哪儿？”家宝说：“改枝拿着。”大军一听，说：“坏了，赶快去房管所。”三人到房管所一查，果然房子己经卖掉。

回到家，大军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韦指着家宝骂道：“你就是个废物！全家人疼你爱你养你，你会干点啥？”谁知家宝一下子蹦起来，大叫：“我就是废物。但我这个废物也是你们精心培养出来的！”说罢，门一摔，气哼哼的走了。大韦大军一愣，心想他这个宝贝儿子竟然也会发脾气！也没怎么在意。谁知，他们长等短等也不见宝儿回家。到第三天，他们真着急了。到处找，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军急得心脏病犯了住进了医院。老田头急得吐了血也住进了医院。大韦身体好些，也像得了大病似的头昏脑涨。

大军身体稍一见好，就闹着要出去找她的宝儿。大韦拗她不过，就告诉老爷子一声，只好带她出外寻找儿子。老爷子特别嘱咐：找不到外孙，就别回来！就这样，这五年来，他俩个找遍了全国大小城镇的大街小巷，仍然不见儿子的综影。有几次，大韦都失去了信心，说：“我看这儿子八成是不在了，找也白找！”每当这时，大军就会又哭又闹：“我宝儿活的好好的。你不找我自己去找！”大韦只好忍气吞声说：“好！好！找！找！”

五

第二年夏天，又是在四川青城山。又是在青城前山，在那条爬山小道的中间小亭子里，还是那些人，正在有说有笑的话聊(化疗)。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如何培养和教育子女的事情上来了。这时只听“政策”不怀好意地向“佟王爷”努努嘴，大声说道：“诸位，在教育子女这方面，｀佟王爷＇最有发言权，不妨让他介绍介绍经验？”大家齐声叫道：“好呀！好呀！”“佟王爷”满脸通红，着急地说：“听他胡说哩！什么经验？教训还差不多！”他这么一说，更加使大伙有了想听一听的兴趣。于是齐嘴八舌地叫：“老佟呀，你就说吧！”“老佟啊，都是我们这些老伙计啦，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就说来听听嘛！”老佟见如此，也就不好再坚持。只好叹了口气：“说：“既然大家愿听，我就说道说道。”

原来老佟有三个儿子，没有姑娘。在改革开放的形势下，他也提前内退。依靠他多年的技术和人脉办了个小厂，并赚了些钱。这时，大儿子到了结婚的年令，他就给大儿子结了婚，并买了一套商品房。谁知没多天老大两口子就借口帮父亲管理工厂全面夺取了工厂的生产经营财务大权。开始，老佟还有些生气，可是又一想：这厂子将来还不是得交给他们，算了，就给他吧！老佟闲不住，就又办了个小厂。这时老二也到了结婚年龄，老佟又给老二结了婚，买了一套商品房。谁知婚后没多久，老二就借口老爸年龄大了，该休息休息享清福了，又把厂子接了过去。老两口商议，他们是再也没精力去再办一个厂了。又害怕老三有意见，就拿出多年的积蓄给老三办了婚礼，也买了一套商品房。谁想老三认为父母不公平，偏心，凭什么老大老二有厂子而他没有？就经常和老佟闹。还干脆把他的房子出租，两口就住父母家，吃穿花费都靠父母。老两口干生气，也豪无办法。

这时，“政策”阴阳怪气地说：“｀佟王爷＇你不简单嘛！不但培养了两个企业家，还培养了一个啃老族嘛！”众人哄堂大笑，“佟王爷”不好意思地说：“惭愧！惭愧！见笑！见笑！”另一老者同情地说：“老佟呀，你对孩子们付出这么多，孩子们应该很孝顺的吧？”老佟一脸怒气，说：“孝顺个屁！去年，老伴过七十大寿，我本想借这机会全家人一块吃个饭，缓和一下关系。三个孩子都答应的好好的。我们老两口在饭店长等短等不见人来。快十二点了，老大打来电话，说有重要客户招待，来不了。一会儿，老二又打来电话，说他出差，已经在火车上了。不大一会儿，老三两口子穿戴齐整的来了，还没坐下，先说：｀老爸，咱先说好，我可没钱结账。＇你说气人不气人！”“佟王妃”在一边嘤嘤的哭了起来，“我算养了三个白眼狼。我们老两口以后可指望谁呢？！

正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你们看，这不是去年那两口子吗！”大家不约而同的向山下望去。可不是吗，只见那女的依然是上红下白，正吃力地向上爬着。而一旁男的呢，一边搀扶着女的，背上还背着个小孩子，约三四岁的样子。这又是怎么回事。大家正疑惑着呢，他们已来到小亭里。“啊！这不是大韦大军两口子吗？你们今年又来了？”外号叫“政策”的首先叫道。大家也都认了出来，争先恐后的打招呼。又是握手，又是让坐。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只見大軍一下就坐到了“佟王妃”旁边，拥抱着“佟王妃”动情地说：“大姐呀，我们这次来就是专门来感谢你的。谢谢你的吉言，真被你说中了！你们是不知道，去年我们刚回去，我儿子就来电话了，说他在宁波，学了技术，有了工作，还娶了媳妇儿，有了孩子。让我们去找他呢。我们两口子高兴的几夜都没睡好。就连忙赶了过去。这不，在那里住了快一年，这次是专门带着小孙子来看大姐和你们的。”大家一听，都高兴的鼓起掌来。大军又把孙子拉过来，对大家说：“这就是我孙子，叫继宝。”又对继宝说：“乖，还不快叫人！”继宝就逐个的爷爷好！奶奶好的逐个问好。大家都笑嘻嘻地夸这孩子懂事招人喜欢！

大家伙一边高兴地夸孩子，一边想着大军两口子的事情，慢慢都陷入了深思：这些中能悟出点什么呢？……

二零二三年六月写于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