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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志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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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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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父亲去聚会

文/张志鹏

父亲今年77岁了。近几年时常跟我念叨,说想去北京一趟,与当年在一起工作、生活过的老同事和老战友见上一面,叙叙旧。

父亲从小在北京上学读书,钟楼、鼓楼、皇城根等处,都是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他多次参加在长安街欢迎外宾、在天安门广场国庆大联欢等大型集体活动,后来又在北京工作,是一名人民教师,对这里有着深厚的感情。在京工作多年后,绵绵乡愁诱使父亲调回家乡,一直到退休。退休了,闲暇无事,剪不断的牵挂与思念在父亲的心头绕来绕去,他萌生出一个想法,那就是希望能找个时间再回京看看。

细想之下,父亲打小便只身在外,即便调动工作回来后,也一直在外村教学,在本村的时间很少,对家乡的人和事感到很是陌生。没有退休时,整日忙于工作,倒也没觉出什么。退休后,不精于农活的他,失去了学生的陪伴,也不喜好扎堆打牌,村里又缺少文化生活,与周围邻居也就少了交流,一时间内心里便没了着落。让他来城里跟我住,他又嫌楼高、上下不方便,于是想念当初的老同事也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

人都是有感情的。这么多年来,我曾参加过很多次的聚会,朋友聚会、同学聚会、同事间下班了没事儿不定期聚会......大家凑在一起吃吃饭、唱唱歌,回忆曾经的往事等等,名目繁多的聚会对我来说早已司空见惯。轻松的氛围里,可以无拘无束、海阔天空的侃聊,彼此间口无遮拦,能够随意开着玩笑,人紧绷的神经在那样的时刻会得到最大的放松。所以,对于父亲的想法和感受,我非常理解,也深表支持与赞同。

只是父亲颈椎、腰椎均动过手术,行走不是很方便,再加上年事渐高,让他独自出门着实让人放心不下。我想陪同他一起去,可他怕影响我工作,说什么也不答应。我跟他说,近年来各地都发展很快、变化巨大,单单交通方面就跟以前大不一样。父亲却总是不以为然,常常以“老北京”自诩道:“北京有什么?变化再大城内那些古老的建筑也改变不了。我见过的大场面比你们多,况且我还识字、有文化,可以随时打听,还怕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你们陪我,我就不去了。”在如此争论与纠结中,转眼间几年时光已过,父亲的出行计划一直未能实现。我的心中始终隐藏着一丝愧疚,也成了我心中的一个结。

去年秋日的一天,突然收到大学同学发来的邀请,准备在京聚一聚。我正犹豫要不要参加,忽然想起父亲的愿望,脑子里灵光一现,觉得以同学聚会之名义,陪着父亲一同前往寻友,既能满足父亲愿望,又避免了父亲的担忧,我也可以顺便与多年不见的同学见上一面,一举三得,岂不快哉?于是第一时间便答应了下来。我回家跟父亲一说,果不其然,父亲这次非常爽快地同意了我和他同行进京访友。

简单准备过后,我们踏上了进京的列车。父亲多年来节俭惯了,不肯坐高铁。他说,没什么要紧事,咱不花那冤枉钱,坐普通火车就好,还能有时间看看外面的风景。然而即便是普通火车,也与以往大不相同。早先的绿皮车退隐不见,都换成了空调车,冬暖夏凉,乘坐起来非常的舒适。父亲还是九零年送我上大学时跟我一起坐过火车,至今我仍清楚记得那时的情形:从家到市里的火车站,他一路帮我提着行李,不停给我讲如何选择车次、如何倒车等出门注意事项。自那之后,他再也没出过远门,也就不曾再享受坐火车,更别说动车、高铁了。

北京西站一下车,父亲的眼睛明显不够用了。他曾多次向我询问过北京西站的情况,我总是不能跟他介绍清楚,每次都以“能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比北京站大点吗?”结束。今天,父亲终于亲眼见识了西站的规模、特色,看来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仅仅出站就走了好长时间。在站前广场,父亲又再次回望身后的建筑,问我眼前的路叫什么名字,旁边那座高大的建筑是什么单位,并不停地向四周张望。我知道,那是父亲在努力搜寻他记忆中残存的的印迹。

天色已晚,我提议先住下再说,父亲同意了。我们一道赶至位于石景山区的一家宾馆,那是我和同学们约好见面的地方。大家看到我带父亲前来,一个个感到很新鲜,纷纷前来敬酒、祝福,我则忙着给他们互相介绍、引见。父亲堆满皱纹的脸变成了一朵花,能看出他为儿子感到骄傲,很是开心、激动,嘴里连连不停地向同学们道谢,幸福的表情久久在脸上荡漾。

休息一晚,我耐心向多年不见的同学们解释说要陪父亲访友,婉拒了接下来的活动。然后对父亲谎称活动已经结束,与大家依依惜别后,我和父亲一同登上公交车,踏上了寻访老友的行程。

我们首先去了朝阳区的酒仙桥,父亲回忆说有个亲戚曾在那里的某个地方居住。眼前高耸林立的座座楼房,着实让父亲吃惊不小。我们没有确切的地址,也没有电话,只好带着迷茫的眼光,凭着模糊的记忆,拖着缓慢的步子,边走边问,慢慢打听寻找。几十年前的单位早已搬迁,小区也都换成了新建的,我们在沿途首都人特有的眼光打量下,转悠了两个多小时,也没有打听到亲戚所在之处。父亲很失望,对我说:“不找了,咱们去密云吧。”

密云是父亲工作过的地方,那里留下了他太多太多的故事和回忆。整洁而舒适的公共汽车载着我和父亲,行驶在宽阔的京密路上。道路两旁树木植被郁郁葱葱;远处高低起伏、延绵不断的燕山山脉,全都身披彩装,看不到一块裸漏的石头;核桃树、山楂树、梨树等数不清的果树与山坡上星星点点的庄稼融为一体,构成一幅七彩斑斓的山野秋景图。看着这些如画的风景,父亲的眼睛又一次不够用了。我注意到,父亲脸上的肌肉在微微颤抖,眼里溢出一种异样的东西。

是啊,40年,已经离开这里40年了。透过父亲的眼神,我知道他的心早已提前飞到了密云,正在与老友紧紧相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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