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农村
□毛德远
1、往事
罗菊妹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大光了,她好久没有这迟醒来过,她今年已经75岁了,从小到大她都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除非是生病动不了,她才会躺在床上等待日头爬上窗台,否则,天蒙蒙亮就会起床做饭、扫地、洗衣。她想起身坐起来,忽然发现自己的膝盖传来一阵阵隐痛。她双手撑着老式床架继续尝试爬起来,在她的努力下,终于坐起来了。
她把双脚伸到布鞋里,准备站起来时,膝盖竟然传来一阵刺痛,她脸上的愉悦立即消失了,泛起痛苦的表情。昨天晚上,她去水缸里舀水时脚一滑,跌倒在厨房的地上,当时她痛得想哭,但是,怕儿子和女儿发现,她硬是咬牙忍住没有叫出声来,她把手伸向八仙桌,拉开其中一个抽屉,拿出一张麝香止痛膏,贴在右膝盖上,然后坐在凳子上。
她家的厨房很大,大约60平方米,当年她和老公生下两个儿子之后,就把一分钱掰作两分钱用,在生产队努力挣工分,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是,他们心里很快乐,因为他们要把旧房重新修建,所以得勒紧腰带过生活,经过多年的省吃俭用,他们终于在1983年建成了三进的土坯房,厨房之所以要建这么大,就是想她两个儿子成为两家之后分开来用的。
但是,没想到她和老伴所有的设想和计划都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改变了,她的大儿子江树青考上了市财经学校,后来分配到本省最发达的地方——海门市的石油公司当会计,大女儿嫁到海门市区,老公是一个果农,家境殷实,生活优渥,小女儿嫁给邻村的退伍军人,最后在海门市开办房地产中介公司,日子也过得顺风顺水,虽然不说很有钱,但是凭借农村人的节俭和勤劳,在海门市买到房子。因此,她的子女都在海门市定居,把户口都迁走了,这让她很是骄傲,是典型的“跃农门”,全村所有子女都在大城市买房定居的仅此她家。
但是,遗憾的是她老伴江新发于2004年因为劳累过度,得了肝病,当他发现自己的肝癌隐隐作痛时,去省城检查,医生很惋惜地告诉他:他已经肝癌晚期了,他得知情况之后,死活不肯住院治疗,唯一想回家,一是他怕孩子们花钱;二是他觉得家是最安心的地方。因此,他还和大儿子吵架了,他从来没有骂过大儿子一句,没想到却在生死问题上狠狠地骂了大儿子,大家都无法违拗他的遗愿,结果回家两个月之后,他就悄然离开人间,唯一的遗嘱是交代孩子们要把他埋葬在后门山上,并不准许孩子们把他的遗骸迁移到别的地方。
今年是江新发去世20周年,所以,罗菊妹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带着各自的孩子回家过年了,她的大女儿江树红已经当外婆了,江树红的女儿生下了一个又白又胖的小孙子,罗菊妹从外婆成功升级为太婆,算是四代同堂了。这是一个亲人最多的团圆年,男女老少一共18个人,吃饭时,他们刚好坐满两张八仙桌,她看见孩子孙子们在吃饭、喝酒、打牌,乐得合不拢嘴,觉得这才是最圆满的人生。
子女们唯一对她不满意的是:她不肯离开家乡,随他们去海门生活,只要她愿意,不管住谁家都可以,而且有独属她的房间,但是,她始终没有答应他们,她常常把那句俗语挂在嘴边:“父有母有不如自己有,手亲脚亲不如自己亲。”
她还有一个非常充分的理由:海门没有种菜、养鸡、养鸭的地方,她喜欢养狗,听说海门市要养狗必需办养狗证,否则会被城管打死,当然,更不可能一走出家门就能遇到能聊得来的乡亲,除非内亲,远房的亲戚没有一个,在她的心里,海门是一个人情冷漠的地方,因为她曾经去过三次海门,但是,最多住一个星期就急着回家了。
往事一幕幕像星星一颗颗在她的脑海里闪烁,回忆是美好的,当然,也是苦涩的,最主要是她老伴去世太早了,否则,这个家就很美满……
2、劝说
“笃——笃——”罗菊妹卧室的木门被轻轻敲响,她听声音就知道那是大儿子在敲门,她只好双手撑着床架,左脚使劲,缓慢地踱到木门前,伸手把木门闩拉开,随手把门往里拉,果然不出所料,出现在她眼前是江树青。
江树青个子很高,当年上中专体检时,医生说他身高180.5厘米,体重为121斤,还有点近视,现在他已经51岁,体重随着年龄增长到160斤,身材越发标准,气质儒雅、稳重、成熟,是海门市江南区的石油公司副总经理。他开门看到她之后,立即发现不对劲,便问:“妈,您的脚怎么了?我听到您的脚步声和以前不同了。”
“没,没啥事。”她故意伸出右脚,晃荡起来。
他不相信,蹲下去,伸手攥着她的右脚,从脚踝往上按压,一直按到膝盖,这时她忍不住了,轻声地叫起来,他赶紧问:“妈,您的膝盖怎么了?”他抬头仰望着她。
“都说没啥子事了,你这孩子怎么还念念叨叨的。”她云淡风轻地回答。
“妈,您说清楚呀,膝盖不可能无缘无故痛起来的。”他的脸上写满担忧的表情。
她只好把昨天晚上舀水洗碗时滑倒在地上的事向他说了,因为大家都在打牌、喝茶、聊天,所以她不想扫他们的兴,就自己爬起来,贴了一张麝香壮骨膏,她以为过了一夜会好,结果不仅没有好,而且还加重了,她安慰他不要担心,过两天就会好起来的。
他知道母亲是一个非常好强的人,宁愿忍着病痛,也不去看医院,当然是怕花钱,其实她每年过年都会收到好几万元的红包,他每次给母亲的红包都三万元起步,其他兄弟姐妹也是两万元起底。从母亲65岁开始,他们每个人每月给母亲一千元生活费,还经常在网上买菜送到母亲的手里,母亲则把钱存起来,当地的信用社主任是江树青的朋友,他告诉江树青:你妈已经在镇信用社存入了35万元,这对农村的老大娘来说是一笔巨款,本村拥有这么多存款的大娘不会超过五人。
“妈,明天是正月初九,我们都要开始上班了,今天下午大家都要回海门,我们兄弟姐妹昨晚已经商量好了,这次要带您去海门跟我们一起过日子,您收拾一下衣物,我们吃完午饭就启程,我们带您去骨科医院拍X光片,把您的膝盖检查一下,否则,我们不放心。”
“唉,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有五只鸡,四只鸭,一条狗,菜地里还有白菜和麦豆要浇水、下肥料、治虫子,我脱不开身啊……还有清明时要为你爸扫墓。”她一想到要离开家乡,心里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慌张。
“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开了四辆车回家,会把鸡、鸭、狗全部带走,把白菜和麦豆交给黄大爷打理,让他去采就好了。您已经75岁了,我们实在不放心把您扔在这潮湿的土坯房里,我听有人说我们兄弟姐妹不孝,个个人日子都过得那么好,为什么不把妈妈带走?您不想我们让乡亲戳脊梁骨吧?”他站起来,认真地端详着头发斑白、皱纹如网的母亲。
“谁说你们不孝顺我的?所有乡亲都说我前世修来好福气,四个孩子都‘跃农门’,变成大城市的居民了,没有一个人在我面前说你们不孝顺的,要是有人说的话,也是个别嫉妒我的人说的,你们不要放在心坎上。”她伸出手轻轻拍一下他的胸脯,安慰他。
他不想和母亲争论下去,于是,把她的右手拉过来,放在肩膀上,轻轻松松地架着她半个身子,向厨房走去。母亲比年轻瘦了许多,现在只有100斤,年轻时她体重有120斤,这是人老去之后自然而然的变化,母亲深知:“千金难买老来瘦”的道理,人老了,一旦发胖,就会有“三高”,母亲除了血脂高一点之外,没有其他疾病。
他把母亲架到厨房的沙发上,江树红便急匆匆地走过来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说没事。大女儿是家里的老大,江树青则是老二,三女儿名叫江树花,江树绿则是最小的儿子。江树青把母亲摔倒的情况向江树红说了。
她赶紧蹲下去抚摸母亲的膝盖,因为隔着厚厚的裤子,所以罗菊妹根本没有感觉到痛,她便从卧室里抱出一床薄被子,盖在母亲的双腿上,又把火盆端到母亲的脚下,然后伸手去脱母亲的棉裤,开始母亲不让她脱裤子,她觉得尴尬,后来在大家的劝说下,她同意了。
江树红把母亲的棉裤脱到膝盖下面,然后用适当的力道去按压膝盖,结果竟然传来了“咯吱”的声响,母亲则发出轻声的呻吟,江树红赶紧停下双手,对母亲说:“妈,您的髌骨可能摔碎了,必须马上上医院检查。”她的声音紧张而急促。
“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我上下楼梯膝盖骨经常发出声响,这毛病已经有七八年了,不要担心呵。”母亲反过来安慰江树红。她当然明白江树红过于夸张,如果说髌骨摔碎了,脚根本就不能动,否则会疼得冒汗。
“不管严重不严重,都必须去医院检查一下。”江树花也在劝母亲。江树绿附和着,还有孙子和外甥们,也一起来劝她,大家像一群鸟儿叽叽喳喳地说一个多小时,罗菊妹终于同意跟随他们一起去海门,她知道太执拗会让大家失望,甚至伤心。
3、心疼
罗菊妹当天就到达距离家乡400多公里的海门市,晚上去私营的骨科医院检查,X光机显示她的每个膝关节都没有问题,只是膝盖的表层受点挫伤,主治医生给她开了一星期的外敷药,开了三天的内服药,说一星期之后保证会好,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住在小儿子江树绿家里,一是因为她最疼爱江树绿;二是孙女江妍嘴最甜,最黏糊她;三是她可以帮忙江树绿打理水果,她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她在自家菜园里种了好几种果树,有枇杷、桃树、梨树和板栗。年轻时,因为国家实行“割资本主义尾巴”政策,村里的果树都被红卫兵砍伐殆尽,所以水果非常少,只有吃山里的野果解嘴馋。
唯一让罗菊妹不太满意的是小儿媳妇宋婉,她是江南区政府民政局的办公室主任,是海门市中文系毕业的,而江树绿是退伍军人,一开始被安排在乡政府的司法所工作,后来被江树青和江树红劝到海门开水果店,因为江树红的老公是果农,她确信在海门开一个大水果店,一年的收入比他在司法工作要多好几倍,甚至十几倍,江树绿是一个听话的人,不是很有主见,他相信哥哥和姐姐的话,于是辞掉家乡的工作,来到海门市开水果店。
他在中山医院附近开了一家水果店,在姐姐和妹夫的指导下,加上那里是繁华地段,他的水果因为价廉和新鲜而生意火爆,第一年就挣到了八万元人民币,这相当于他当年工资的15倍,他也是在开水果店时认识前来买水果的宋婉。
宋婉个子瘦小,身高只有161厘米,但是五官精致,皮肤白嫩得像莲藕,戴着一金色边框眼镜,斯文又温婉,她站在身高178厘米的江树绿面前,需要微微仰头,才能和江树绿说上话,也不知道她是看上了江树绿的高大英俊,还是他的挣钱能力,他俩恋爱了,是她主动追求江树绿的,江树绿知道自己是一个高中生,配不上大学生——宋婉,所以,他暗喜之中带着自卑地和她相处,经过长达三年恋爱,他们终于结婚了,江树绿用全款买了一套在水果店附近的婚房,名叫豪庭小区。当时买来才花60万元,现在已经增值到上千万元。
罗菊妹从正月到现在,已经在江树绿家里住了4个月,江树绿买的是一套三房一厅的房子,他是准备生两个孩子的,但是,宋婉不愿意生第二胎,江树绿也不勉强她生,于是,家里就空出一间16平方米的卧室,罗菊妹便进这个卧室里。
罗菊妹白天走路到水果店去帮忙,中午在水果店吃饭,傍晚则去附近的华茂中学接孙女放学,江妍已经13岁了,不需要父母接送,但是,罗菊妹总想去接她,如果一天没有去接,心里就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江妍的身材、容貌、气质都随宋婉,柔弱得楚楚可怜,像小天使一样纯洁,她笑一下,就让罗菊妹的心里“咯噔”一下,生出无限的爱意来。
这是临近放暑假的周三傍晚,罗菊妹煮好四菜一汤之后,去江妍的房间叫她吃饭,她悄悄地推开门,发现宋婉正在教训江妍:“江妍,你怎么回事?100分的作文怎么只考65分?我这个中文系毕业的妈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竟然把凯旋写成凯旋归来这样的病句来?还有,怎么把明日黄花写成了昨日黄花?我不是教过你明日黄花出自苏轼的‘相逢不用忙归去,明日黄花蝶也愁。’吗?更离谱的是写出长达一年之久……你脑袋里装的是大便吗?”
罗菊妹听不懂宋婉在说什么,只见江妍把头低着,眼睛距离桌子上作业本只有5厘米,脸颊一片绯红,眼泪落在作业本上,洇成许多泪渍,身子在微微颤抖,一只紧握水笔,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书桌的边沿,指甲都快把桌子的油漆抠下一片了。
罗菊妹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去说:“婉儿,妍妍还小,这次考分少了,下次努力考好不就行了吗?你这样对待妍妍,她会很难过的。”罗菊妹虽然和宋婉同住一屋,但是,和她交流得很少,因为没有共同话题,她更喜欢和家乡的亲友聊天,不愿意和高冷的宋婉说话,还好宋婉对她比较尊敬,这是一个国家干部起码的涵养。
“妈,我教育孩子的事,您少来掺和,刀不磨不利,不管成年人还是孩子,都需要经过磨练和坎坷才能成才。”宋婉的声音比平常大了一些。
“可是我没有一个孩子考上大学,树青也只考上中专,他们的日子不是都过得很好吗?”她忍不住反驳宋婉。
“妈,时代不同了,您不知道现在上名校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我是掉队了,作业要做,饭也要吃是吧?要不,哪来的力气做作业呢?让妍妍去吃饭吧。”
“不行!今天妍妍必须把作文写好,直到让我满意为止,否则,不许吃晚饭!要吃您先去吃吧。我陪她饿肚子。”她没想到平常看似温柔文弱的宋婉会强硬到这种地步,她知道已经无法说服宋婉,于是掏出纸巾为江妍擦泪。
“不许帮她擦泪!”宋婉竟然怒吼起来,这让罗菊妹大吃一惊,她认识宋婉已经14年了,从来没有见她发过脾气,没想到宋婉连她也一起责怪,好像江妍的作文没写好是她的错似的,为了不待在充满怒火的房间里,她悄悄地退出去。
她掏出手机给江树绿打电话,手机打通了,却一直没有人接,她没有再拨打,坐在厨房里等宋婉和江妍出来吃饭,她俩没有来吃饭,她也没有食欲,她把菜热了两遍,结果直到深夜十点钟,宋婉和江妍还没来吃饭,她喝了一碗汤之后,就有点睡意,于是回卧室睡觉了。
4、逃离
半夜时分,罗菊妹从梦中惊醒,她梦见江妍被剥光衣服,被一个恶魔用铁鞭抽打,鲜血流满一身,接着鲜血又变成了蛆虫在江妍的身上爬来爬去地咬她的肌肉,江妍则在凄厉地呼救……她醒来之后,看一下手表,已经凌晨三点钟了。
她披着衣服,悄悄地推开江妍的卧室门,看见她的床头灯开着。她已经熟睡了,身上盖着的被单被踢在床边,白皙的脸上残留着委屈,乌黑的头发散落在粉红色的枕头上,眼睛红红的,眼角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像北斗星,她微微一动,泪珠便掉落在枕头上,接着又渗出一颗泪珠……罗菊妹很想把她抱到自己的卧室去,陪她一起睡,但是,不知为什么?她放弃了这种想法,她的眼睛也模糊了。
她擦去自己眼里的泪水,挽起袖子,把她出嫁时——母亲赠送给她的翠绿色玉镯从左手腕上脱下,轻轻地套在江妍的手腕上,又把被单给她盖上,然后悄悄地走出去。
第二天早上,宋婉做好简单的早饭,去罗菊妹的卧室叫她吃早餐,结果发现她不在里面,她并不在意,她认为罗菊妹去楼下的小公园里散步了,于是,她去叫江妍吃饭,江妍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手腕戴着一只玉镯,她知道那是她奶奶的玉镯,她把此事告诉宋婉,她一看江妍的玉镯,便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妙。
宋婉掏出手机给罗菊妹打电话,结果从移动公司的语音系统传来一句再熟悉不过的话:“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她再次来到罗菊妹的卧室,发现她的拉杆箱不见了,常用的衣物也被带走了。她有点着急,打电话给江树绿,把情况说明,江树绿是个孝子,他问宋婉是不是和母亲吵架了?宋婉说没有,只是反驳了她两句话,并把昨夜的情况说了一遍。
江树绿没有责怪宋婉,但是,他立即给江树青、江树红和江树花打电话,问他们母亲有没有去他们家,他们都说没有去,江树绿开始着急起来,江树青叫他不用紧张,他会想办法在四个小时内将母亲找回来。江树绿非常相信江树青,因为他的人脉非常好,听说市长都会约他吃饭。有了江树青这句话,江树绿就放心了。他相信母亲是一个坚强的人,不可能因为和宋婉吵两句就想不开,走上绝路,更不可能让四个子女背上逼死母亲的骂名。
罗菊妹拉着箱子,走在海门市北站的站台上,这是本市火车站,现在已经开通了通往白溪县的动车,白溪县是她所住的县,她家乡江村距离县城36公里,她来过海门市几次,以前是坐过火车和客车,现在是坐动车,乘坐时间从8小时减至4小时,非常快捷。
“您好!请问您是罗菊妹大妈吗?”两个穿着警服的女警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认真地看着她问。
“我……是,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叫呢?”她愣了一下,睁着又圆又大的眼睛反问。
“我们是通过您的购票记录找到您的。”其中一个高个子女警礼貌地回答,她没有告诉罗菊妹是江南区分局通过定位手机找到她的。
“请问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没有干坏事呀。”她说着带有浓重方言口音的普通话。
“您的儿子江树青向我们分局报警,说您失踪了,叫我们帮忙寻找,我们必须帮忙,现在终于找到您了,我们放心了。请您到车站派出所休息一会儿,等您的儿子江树青来接您回去,也好让我们完成任务。”高个女警笑起来百合花一样明媚。
“不,我不回去……哦,我要回家,我要回农村!你们不能拦住一个老人。”她不容置疑地回答,声音响亮得像冰雹砸在玻璃上,这态度让两个女警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