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的自述（外四首）

草的自述

根扎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脸面贴近大地，识别
有微弱的月光
有种在大地的诗经
有一条河水的流向

借一颗颗星子，化作泪珠
这是离别的那晚夜色
和因你的四季
以及晨光里的所有幻象
又归还给大地

给风一个从不屈服的理由
只是弯一下腰或者低个头
让过所有的路人
和所有的雨，在这个世界
我低眉的样子也很美

如果应对塔吊的筋骨太过于坚硬
就忽略按下一条蛇的流程
有忙忙碌碌的蚂蚁们，可以为邻
一只蜗牛，深夜造访
星星把被扰乱的梦景
一补再补

挤出大地的汁液，喂养自己
从地下到地上，由绿色向枯黄
身躯与装束，这一切都允许从简
罅隙、老宅、高山、谷底……
在有水的地方，保持
生命的本意

月色

故里浓缩再浓缩，和月色一起
正好装入杯子
饮尽
也包括一个秋收的时日

举高一束荷花的月色
擦拭夜，和装秋的容器
回复你那时的长信
一枚春天的种子作票根
连同月色，一起邮寄

月弯了又弯
星洗了又洗
一个石榴不解的吐露笑意
白天的失去会深夜潜行
暴露的树根趁着月色，埋藏入土
飘落的一片叶子
像是赎罪

读蝉

圆了又缺，缺了又圆

一起见证
一树的尘缘，一树的高度
从根到冠，地下地上

饱饮汁水

一粒种子只为鲜活

一眼环望

镜像：有来去匆匆，有蚂蚁搬家
一片叶飘零，两片叶飘零
我低处观望，你高处见证
有的季节
你闭口不提

既然圆满修行，就给需要的人
佛衣。肉身，皮囊

一个执念，一个日夜

四生百劫，真的地狱

也真的人间

听也好不听也好
高音部分，不用妥协。歌也，风也
知夏   了秋，一辈子一曲音

童年和家乡

有一棵柳树

就在这里，那只麻雀稍作停留
又向远处展翅而去
从华丽蜕变到嘶鸣一生
直到老去，从根系到枝条
一个知了的一辈子
也在这里

当年岁的经文
遍布于一身
当躯体的某处倾斜和佝偻
成为不能争辩的事实
一眼望去的一棵树
活得明明白白

粗糙的皮肤，很熟悉
深邃的皱纹，也相识
允许冬雪滋润了大地
允许秋收的内容丰富再丰富
婆娑，让给夏风
旖旎，为春雨低眉
骨骼深深地扎进土地，也托起
一片天空

一片玉米地

站成一排排齐整的卫士
燕子、麻雀，血肉与血肉
柳树、杨树，骨骼对骨骼
它们正观摩
同一个的家园

绿色、金黄，两种颜色
绘成一种使命
水分、阳光，两种积蓄
共赴一种憧憬
指向天空的一根根手指
柔美而坚定
没有彩甲，却同阳光一样
炫得耀眼

蝴蝶只是过客
抖出了风的自由方向
努力向上的喇叭花，举高
再举高，力图举向一个风口
把所见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