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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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成（安徽）
雨点叩击窗户。巨大的声响
像在提醒
该插秧了！母亲站在阳台上远眺
鬓角的余雪未融。迎春花在她的背后
正吐出第一个嫩黄的词
她不认识这个陌生城市，却很快
熟知小区有十六栋楼
邻居五岁的孩子和居家老人的高寿
就像清楚自己的庄稼地，有十亩水稻
三亩旱地，菜畦里青葱的
一垧白菜、九棵西红柿和两排辣椒
长势正好。整个村子都是亲人
而现在，她所居住的这些高楼
都和她一样
沉默着，与雨水对峙。它们挡住了视线
偶尔在夹缝里，闪出
几株矮冬青和银杏树的新绿
向火
茶水微凉，灯光露出些许倦意
火盆偶尔炸出几粒火星
噼啪声里
典籍半卷起身子。仅一句
“好便似雪狮子向火，霎时间酥了半边。”*
便让人心底一热
窗外，落雪簌簌
从火盆里挑出半截木炭，吹口气
像当年一样
添了根枯枝，跳起的火光映亮雪地
隐于夜色的腊梅，半掩暗香
抬眼偷看
你正哈气、搓手、浅笑，满脸绯红
*语出《水浒传》。
铃声响起的巷口
路灯昏黄，雪落时依旧以混浊的目光
守望着巷口
倒地的单车、路边的汽车都成了静物
头顶着薄雪，车辙印碾破过往
街巷一直伸进暗夜。此时的一点声响
都是一场剧情的前奏。仿佛
久等的自行车铃声，已在巷口转弯
后座上的她，哈着热气手套雪一样白
巷口小卖店半掩的门里走出的灯光
给初到的雪花照亮
地面薄薄的白
托举着光，一起在等那个夜归人
岁月
背靠着墙根，坐在小矮凳上冲盹
手拢进袖里
寒风无从下口。阳光已经昏昏欲睡
驼背、弓腰以及沉闷的咳嗽，时光
依旧不愿意放过
褐斑嵌进皮肤，脸上的褶皱填满暗影
混浊的双眼眯成一条线
这样的麻木与淡然，与才下的第一场雪
似乎格格不入
此时冰锥兀自融化，水滴从屋檐跳下
溅出一片片雪花的味道
偶尔陷入的沉寂，仿佛是在等待什么
我不敢随意揣测，生怕
这瞬间的安宁，会毫无征兆地遽然消失
烙印
泥泞、油污、汗渍，成了无法摆脱的
代名词。执拗的身影
穿行于工地、工棚。皮肤黝黑
像是从没有摆脱过骄阳，镀上古铜的光
曾经的他们，习惯于和土地亲近
任由撒娇的稻麦
无数次扑进手心。这样温暖的姿势
足以让一个老人
放下忐忑，安祥地与田野对视
而现在身处异乡，避不开的时间刀口
一遍遍砍出混浊花白和羸弱
这些来自生活的烙印，都以粗暴的纹路
一朵朵，在眼角手心绽放
红枫正浓
漫山的红翻山越岭而来，这些
挡不住的思念
再次揭开秋天深藏的秘密
所有的红叶，小心翼翼地安抚
曾经的伤痛
像是再一次讲述那些年硝烟弥漫的经历
一张口，便咳出血色一样的红
清霜浸染过的信仰
从未离去。只为坚守一个全新的启程
在乡村振兴的背景上涂抹大红
此刻，所有醒来的枫叶正披红挂彩
一起把深情的
爱和吻，献给最亲爱的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