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渲染,山川便祭出好心情
那些勾、皴、点、染、擦的技法
都已用到极致
比如就势的勾勒,天空愈发澄澈
山水身披彩霞
工笔的鸟儿从云端飞过
此时,心情极容易被感染,就像
云缝里钻出的超过音速的白线
或者崇山间飞驰的高铁
而那些从绿树中结出的新村,熟透的
果实一样,早已成为宏大的背景
白描清晰的人们,面含微笑
行走于艳阳之下
正在葱郁浩荡的长卷上,盖下钤印
飞鸟集
它们吹着响哨,嘶鸣声低沉
从一片天空
到另一片天空。城市渐渐熟悉了它们
并给予它们一席之地
如今,它们就居于楼顶或屋檐
经受风雨敲打
休憩时,偶尔会轻声嘀咕
抱怨或欣喜。听
那个窗前远眺的女人,又开始唱
家乡的小调
它们栖遑的影子,像村庄挥舞的炊烟
又像城市新奏的和音
于过门处,反复暗示——
“我不能选择那最好的。是那最好的选择我。”
夏日物语
切割、吞噬、脱粒,此时的收割机
就像毫无顾忌的混小子
打捆机跟在后面,耐心地,母亲一样
拍去灰尘、卷好草捆,将凌乱的麦秸
被褥一样卷起来
金黄铺垫过的田地重又恢复平整
多年前,我也将所谓的凌乱视为另类
房间凌乱如同经历战争
所有的放肆和不堪,都只在母亲的
耐心里,才渐渐脱去戾气
如今它们每天都安静整洁地处于房间
夕阳从窗外探头
就像打捆的麦秸一样,反射着光
太阳安睡的地方
羊群和太阳花已经盛开
巴音布鲁克草原又开始热闹起来
小尤勒都斯捧来了云、捧来了水
捧来草原上最原生的笑声
而我的眼里
一条圣洁的哈达正飘落在她的胸前
土尔扈特人虔诚祭拜
马奶酒在手心吐出热情,白天鹅起舞
身后的蒙古包盛开出一片雪
这古老的仪式
是九个太阳临睡前的祈祷
而此时,长生天投来怜爱的目光
鸿雁哼出悠扬
金色的、扭着身体的开都河仰起头
在暮光里反复练习吐纳
母亲河
枕着她的臂弯,便有细微的鼾声
响起。这鼾声传递给毡房
感染了牛羊
与呼伦贝尔草原一起进入梦乡
而此时,星星正躺在她怀里假寐
别离草暗吐芳心
我眯起眼偷觑,她额头光洁
这都不妨碍她一次次走进我的呓语
远眺北方的月色澄澈
莫日格勒河,身披霞光朝我走来
我忍不住流泪喊一声“额吉”
这温婉的,神迹一样的曲水走到哪里
哪里便有牛羊群遍野
和着马头琴的欢唱,肆意撒欢
晚归
月亮没有说话,它就在身后默默看着
就像母亲跟在身后
同样的不声不响,却让我心境透亮
稻茬田放下最后的丰腴,它们像
忽然归隐的至亲
月色里,乡路游出蛇形
与以往的秋天一样,秋收过后
母亲接我假期回乡
一前一后走,像一叶扁舟划破月色
而现在,我早已屈从城市的明亮
看不见月亮和星的夜晚
蟋蟀和蝉鸣,成为秋夜最后的结辞
而在我的记忆里,月色已成一把
利刃。时刻悬于心头
稍一动念,就会伤及心底最难绘的乡思
如我所见
掀开春天的帷幔。她们提起碎花裙
从田野间走来
仿佛一瞬间,这些粉嫩的樱花儿
就绘就了世外桃源
来去的赏花人,都是我的亲人
走一步三回首
像荣归故里。土地走漏风声
以至于来不及赞美
所有的爱和欢喜,就已经扑面而来
十万朵樱花掀起色彩的巨浪
她们仰着脸
感受这奔放的浩荡时,也是满面绯红
这让我越发喜欢这个叫义井的地方
就像此时,我就站在这路口
看荠菜花和蒲公英抒情
踢一脚泥土,静等落下的樱花送出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