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手

今天是新老总到任后的第一次全体干部大会。关之阳看了看手表，八点半，提前半小时。他不慌不忙走进会议厅。啊，竟然已座无虚席！他急忙地搜寻自己的桌牌，老地方，第二排中间偏右一点的位置，于是紧走几步，侧身坐下。

九点，准时开会。主席台上灯火辉煌。坐在正中间的应该是新老总，五十多岁，面容消瘦，戴个眼镜，像个书生。他凝视一下会场，操着一口地道的京腔，不紧不慢地说：“同志们，两天前，我让经理办公室下发了一份调查问卷，看过这个文件的同志请举手。”

室内的气氛骤然紧张了。关之阳的大脑飞快地检索：“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他暗暗埋怨办公室人员办事马虎。

“怎么办？”

他不由地塌下腰，把头尽量埋得很低，偷偷地环视一下四周：大多数人举了手。“按常理，这种场合领导不会真的提问；再说，即使问，也不一定就能轮到我。”想到这儿，他举起右手。可转念一想：“还是稳妥点儿好。”于是，又把手撤回来一半儿，桌面上只露了半个手掌。

刺眼的射灯照在领导阴沉的脸上，他犀利的目光像一束寒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最后在关之阳的位置停住了。关之阳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白毛汗。

“刘毅，你说说调查问卷的主要内容。”

坐在关之阳前面的小个子部长先是像挨了雷击一样僵直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站起来。关之阳悬着的心落到地上。这时，他已经完全被挡住了，便直了一下腰，左右看了看，发现举手的人已寥寥无几了，自己也悄悄地把半个手掌撤下来。

忽然，小个子部长紧紧捂住胸口，猛烈地干咳起来，好像整个心都要咳出来，浑身颤抖，坐在旁边的人急忙撑住了他。

会议厅里所有目光一下子集中到这个部长身上。总经理静静地凝视了他几秒钟，示意他坐下。

小个子部长坐下了。会议室空气再次凝固了。

“同志们，谁还没有看过这个文件，请举手。”又一次提问。

关之阳有些糊涂了：“新领导啥意思？是要给同志们一次改正的机会？看来新领导很较真儿啊。”他又习惯地扫了一下周围的人，绝大多数人都举了手，于是也大大方方地举起右手。

“同志们，请把手放下。其实办公室并没有下发过这个文件，这是我给大家上的第一课，只是要告诉大家：干工作要实事求是，我的工作特点就是追根究底。”

每个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以后干工作一定要一是一，二是二。

“举手”事件以后，公司的上上下下工作作风悄悄地发生了变化，严谨务实之风盛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