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把 泥 土

一 把 泥 土

文/赵 锋

泥土是一个村庄的灵魂。

没有了泥土，村庄显现出来的只有贫瘠，只能像一个贫血患者脸上所表现出来的苍白和无力。

城里人一定无法想象泥土对于一个村庄，一户农家产意义有多重大。泥土是要村庄不可缺少的养分。

一把泥土缔造一个村庄，泥土太少的地方不会有人去居住。一个村庄里，村庄和泥土是血脉相连的母子。

如果哪个村庄的泥土太少，就会被别人说这个村庄太贫瘠，就会被另一些村庄嘲笑。泥土太少的村庄是村庄里的穷人。因为土壤太少，播种同样多的种子，上同样多的肥料，而收成往往远远地落后于土壤丰腴的土地。主人一定会埋怨今年的收成不好，就像埋怨一名不努力学习的孩子一样。

村里人都对泥土怀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他们为了扩大自己的土地，总是不辞劳苦地从很远的地方用车把泥土拉回这个村庄。他们想：有了泥土，便拥有了土地。常常是几年如一日地改造一块土地，到处收集泥土。

泥土对于村庄里的每一个人都很重要。如果你一开始就出生在一个土地肥沃的村庄，你就可以生活得无忧无虑。我们的村庄就是一个有着一片肥沃土地的村庄。村里人就是凭借这片土地，生活得远比其他村庄殷实、富足。因为有了这片土地，村里人有了别的村庄更多的闲暇，也不用像其他村庄的人一样为了吃上大米而四处打工。别的村庄的人也曾因此而妒忌过村里人，说村里人不就是拥有一片好田？要不就和我们一样。

村里人为了泥土也常常发生争执。有一年，是栽秧的时候，李根铲了张庆家田里的泥土，张庆气冲冲地跑到李根面前说：“你为什么要多铲了我田里的土。”李根说：“是我田埂边的土，我就是要铲。”张庆说：“你把我的田埂都快要掏空了。”两人为此争执了半天。最后，张庆把自己的田埂上栽了几根桩，并且用竹子编成了一张网才算平息了这场争执。又有一年，从另一个村搬来了一家人，谁也不想把自家的土地让给这家陌生人。这家人成了村里唯一没有土地的人家。许多个年月，他们没有地方种菜、种庄稼，他们只能远远地遥望着村里的一片又一片的庄稼地一阵阵地发呆。

一把泥土会贯穿一个乡下人整个一生。一个乡下人来到村庄这块土地后，从小就要跟着父母到地里去，即便是做游戏也与泥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拿泥土当子弹，用泥土捏泥人、捏手枪、甩墙巴。这看来原始的泥土游戏却能满载着一个乡下人童年时的所有的快乐和理想。再大一些的时候，就要开始在庄稼地里跟着父母学着做一些简单的农活。比如，如何翻地，如何播种……成年后，又要懂得怎样经营自己的土地，怎样用土地养活一家老小，怎样记住自家田地的地界。

从最初那个只知道玩泥巴的小儿到最后懂得经营和珍惜土地的老农。这之间其实就是一个不断成熟的过程，就是一次人生历程。

农人的一生走到终点，又是一把泥土掩埋了躯体，掩埋了风雨沧桑的岁月。村里人的一生从土地开始，又是在泥土中结束。又是一把泥土缔造了农人的另一个村庄。

一把泥土造就一把庄稼，一把泥土就是一份财富。

一把泥土就是一个村庄的春天，因为这就是一个村庄的希望；一把泥土是一个村庄的秋天，因为它是一个村庄的收获；一把泥土又是一个村庄的开始，因为它就是一个村庄的衣食之源；一把泥土又是一个村庄的归宿，因为它就是一个村庄的母性胸怀。

                                                        首发于《十堰日报》《呼伦贝尔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