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茶

故 乡 的 茶

文/赵 锋

家乡东河位于鄂西北最高山峰沧浪山山麓，沧浪山立于鄂西北郧县与竹山县交界处，主峰金顶海拔1824.7米。沧浪山下峰高林密，青山秀水，沧浪之水逶迤前行，清冽甘甜，浇灌着家乡连绵成片的茶树，孕育了家乡天然、生态、原味的茶叶。故乡人在群山峻岭之间守护着这一缕浓郁而温暖的茶香。

在老家，自古就有种茶的习惯，甚至每家每户的田间地头都会种上几排茶树，与庄稼共处，既可当篱笆，又能采茶叶。春天里，各家把茶叶采回家，用祖辈传下来的手工工艺精心炒制，每个村都有各自的炒茶师傅。每个师傅的手法各有所长，味道自然千变万化，浓淡总相宜，口味不同，但家乡人一样品尝着自家的茶香，甘甜而悠长。

沧浪山的高海拔造就了独特的小气候，加上原始的生态、肥沃的土壤，使茶树有更长的生长周期，从而培育出了家乡茶味浓、耐泡、醇厚的高品质茶质。多年前家乡因地处大山，人迹罕至，春天里仿佛就能听到茶树生长的原始声响。家乡人把它们制成茶，茶香从农家小院的窗口飘出，香醉大山里的每一个村庄。

春天里，茶树在春光中悄然生长，它们追随着春雨的脚步，家乡海拔高，它们要经过漫长的奔跑，才能冒出绿芽。它们抑制不住的新香了拔了村里人的鼻子。遁着这种香气，有经验的农妇第一时间赶到茶树林，那油嫩、清香的绿芽捕获她，她飞跑回家，取来小竹篮来到茶园开始采摘。于是村里人都开始行动，采摘各自的茶叶，这是宝贵的几天，可不能等啊！这第一茬茶最嫩，也最香，炒出来的茶也自然最好。摘茶并不是简单的事，要仔细，要有耐心，还要抢时间。此时村里人都在采茶，老少男女都不例外，像是节日，是茶香的无声召唤，是一壶醇香的茶水的诱惑，让他们甘愿在春光里忙碌。

家乡人的茶并不作他用，留着自己享用，这是宝贝，一如自家配制的苞谷酒，顶多忍疼割爱送点给亲朋，一起来品尝这份醇香。“一碗茶汤见人情”，新茶出来了，亲朋来了，泡上一杯，让他们一起分享，除了苞谷酒，家乡人把茶当成日常最重要的饮品。家乡人好客，客人品尝着碗里的一缕清香，喜不自禁，与主人一起畅谈来年的家事和收成，一副悠然自得，喜不胜收的样子。是茶，陪伴着他们走过一年的四季，走过或悲或喜的人生。

家乡曾经有一个面积不小的茶场，成片的茶树生长了多年，长成了一片老茶林，也是远近有名的茶场，也曾经辉煌，茶叶也异常红火。但后来缺了手段高超的炒茶师傅，加上管理不善，慢慢被人遗忘。儿时上学，到了春季，学校便会组织我们去茶场采茶，一听去采茶，伙伴们心里美极了，清香氤氲的茶园，满目嫩绿的茶树，在孩子们的眼里，这哪儿是去劳动，俨然是一次让人惬意的踏青，茶园便是乐园，边采茶边嬉戏，尤如节日。是这满园的茶香养育了我们的童年。

茶是树叶，却因为清香甘甜，在与人类的一次美丽相遇之后，经由人类的双手变成为可口的饮品。茶如人生，一代又一代家乡人，把清香的茶留在土地上，把温暖甜美的味道用碗盛住。

茶是树叶，成茶，苦尽，甘来；茶处在草木之间，家乡人将一碗茶汤立于地头，劳累之后席地而坐，饮上一碗浓郁的茶，解除疲乏，收获庄稼和希望。

清风过处，茶的醇香依然停留在家乡的每一个村庄。一碗茶汤，在一代又一代的家乡人的碗里传递；一碗茶汤伴随家乡人一辈子，家乡人在茶的芳香里守候着自己别样的人生。

（选自赵锋散文集《老家：一个人的故乡心灵史》，中国华侨出版社，2018年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