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村庄的乡愁档案
——读赵锋散文集《老家:一个人的故乡心灵史》
文/潘小娴
“尤其是放学回家的路上,走在田埂边,女孩子们随手采摘一把青草、一朵花,然后藏到身后,互相让对方猜草猜花的名字……一个个青草与花儿的芳名,叮叮当当撒了一路,好不快活地伴随我们回家!”以上这段话,出自我写的《最美的游戏》一书里描绘的乡村女孩子斗草游戏的快乐场面。
“拿泥土当子弹,用泥土捏泥人、捏手枪、甩墙巴。这看来原始的泥土游戏却能满载着一个乡下人童年时的所有快乐和理想。”这段有关乡村男孩子玩游戏的描写,出自赵锋的新著《老家:一个人的故乡心灵史》。
因为对泥土也有着触摸与玩耍的经历,所以我读赵锋的《老家:一个人的故乡心灵史》一书时,有一种既亲切又熟悉的感觉。赵锋在“一把泥土”这篇文章中,把村庄和泥土比喻为“血脉相连的母子”,而一把泥土就贯穿了一个乡下人的整个一生:在村庄这块土地,小时候用泥土玩游戏,长大了要在庄稼地里翻地播种,学会用土地养活一家老小。当我们从只知道玩泥巴的童年,成熟到懂得经营和珍惜土地的成年,我们就完成了一段丰饶质变的人生历程。
只是,长大后,有些人离开了村庄。随着城市化的扩展,村庄的土地越来越少。于是,那些曾经与泥土相关的人与事,也渐行渐远,最终凝成一缕乡愁。赵锋的《老家:一个人的故乡心灵史》便是以与泥土紧密相连的村庄为背景,徐徐展开一幅幅发生在故土的人文生态图景。
在人们的习惯性思维中,花是用来欣赏的。但在村庄人的眼里,花,不仅仅是为了看、为了欣赏,而是有着一种独特的韵味。在“庄稼花开的村庄”一文中,描写了种植在肥沃土地上的各种各样的庄稼花:油菜花、小麦花、玉米花、茄子花、西红柿花、黄豆花、花生花、韭菜花等。在村庄人看来,它们不仅是花朵,也是果实;不仅是希望,也是收获。每当油菜花成熟的季节,乡村油坊里飘出的油香,香醉了整个村庄。
一种种朴素得不起眼的庄稼花,在村庄人的心里便有了一种独特的人文情怀,也成为了他们生命中重要的情愫和牵挂——牵挂那些曾经与庄稼为伍、以土地为舞台,演绎着属于自我的生活内涵和真实体验。
从土地里长出来的,不仅有庄稼,还有大树。树木可以用来制作木器。在“乡村木器”一文中写到,庄稼人离不开乡村木器,因为木器承载着他们的欣喜和希望。村庄人用犁、锄、扁担这些农具,承担起家里所有的农活;用斗、筒、柜这些木制容器装载他们的收获和喜悦;娶亲出嫁,也用木质嫁妆,装上一生的幸福与一世的畅想。村里的孩子们用木头削制出手枪、宝剑、大刀、红缨枪、棍棒,一起玩游戏。毋庸置疑,乡村木器贯穿了村庄人的一生,如赵锋所感叹的那样:“童年时,用木器编织着五彩斑澜的梦;青年时,用木器承载着一生中沉沉浮浮;老年了,又是一副棺木定义了一世的轨迹和荣辱,遮挡已经无力躲避的风风雨雨。”当然,随着时代的进步,棺木也已经渐渐尘封在历史长河中,让乡村木器这一种人文元素添上了一段新的乡愁。
《老家:一个人的故乡心灵史》一书以故乡为背景,展示了故乡的风土人情、山水人事、人文精神,不仅描绘了村庄的灵秀美景,同时也记录了村庄的变迁。只是,村庄的很多美景与记忆,都不可避免地在慢慢溜走,一如村庄的雪一样。在“飘逝在村庄里的雪”一文中,聋子的媳妇在雪花飘飘的年关,生下一个白胖儿子,带来了新的生命与快乐;张大爷在雪花飘飘的年关,娶了新娘,迎来了幸福和甜蜜。但如今,村庄已经有好多年都没有下过一场像模像样的雪了。雪,正在这个村庄里慢慢消逝,同时带走了那些属于村庄人的回忆。从这点上说,《老家:一个人的故乡心灵史》一书可视为一个村庄乃至多个村庄的乡愁档案——等到多年后,也许我们在村庄已找不到那些曾经存在的木器、油坊,但我们依然可以顺着这些文字,重温那些曾经存在过的木器、油坊,穿越真实的并已被我们的浓浓乡愁拂过的村庄。
(选自赵锋散文集《老家:一个人的故乡心灵史》,中国华侨出版社,2018年第一版)
潘小娴,信息时报编辑记者、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