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老头

张老汉今年已经76岁了，他常年弯着腰、驼着背，拉着一辆破三轮车走街串巷收破烂，今天上午，他又如期来到了我们单位。

“赵老师，你看看我的存单到期没有？”张老汉还没有张口吆喝收破烂，他就径直向我走来了，一见面，他从上衣兜里掏出两张银行存单让我一看究竟。

接过银行存单，我看到张老汉的两张存单上分别存着一万元，一万五千元，其中，一万五千元的存单今天到期，一万元的存单还有10天的期限，两张存单的存期都是一年。

“老张，存这么多钱干啥？”我笑着问张老汉，“趁还能吃、能喝、能穿的，还是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有钱也不能光顾着吃喝啊？”张老汉回话道。

“你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挣的都是苦命钱啊；有钱不花，还留着它干啥？”

“谁家都不容易啊，我要给我的儿子留着，给我的孙子留着，给我自己留着，”老汉说了一会儿，又告诉我，“赵老师，我今天来，其实不是为了收破烂，而是为了让你给我帮个忙？”

“帮什么忙？”

“我耳朵和眼睛都不好使，我想让你帮我去银行把存折再续存一年，现在我一时还用不着，等以后用着的时候，我好用！”

听张老汉讲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张老汉今天来收破烂的意图，我看看张老汉的衣着，很是过意不去。深冬了，张老汉依然一身朴素的打扮，从上到下没有一件像样的衣裳，可能是收破烂的老汉们都是这样吧，因为他们长年跟破烂打交道，也许他们骨子里也就没有穿好衣裳的打算。

考虑到张老汉让我帮他存钱的事儿不是一般的体力劳动，考虑到钱的安全问题及今后的利益关系，我就想到了张老汉的女儿，我从思想上认为：张老汉存钱的事儿还是让张老汉的亲属参加比较妥当。

张老汉一生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张老汉的老伴三年前去世，儿女们都早已成家了，张老汉在村头搭起了一间茅草屋，自己单独过起了生活。张老汉的大女儿是我们单位附近村委的村民，二女儿是有固定工作的国家人员。现在，张老汉要我帮他存款，因为关系到金钱，我就想让张老汉与他的儿女们通通气，谁知，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张老汉立即表示反对：“孩子们知道我有这么多钱后，一定会天天向我要钱，而等我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我再向闺女们伸手也就不好说了。”

经过与张老汉的一番思想沟通，张老汉终于同意我通知他大女儿来与我一起帮他存款。

我们三人一起来到银行。张老汉大女儿在帮老汉更换存款折时告诉我：“老爸手中的这些钱，并不全是张老汉自己收破烂挣来的，主要是我和我小妹子平时孝敬他的。小妹子有工资收入，逢年过节都要给老头子千儿八百的，平时一般就是每月200元的标准；我虽然是农民，但我也常常想着老爹啊，每年也都要给爹出个看病买药的钱。”

“是啊，谁的孝心是谁的。”我笑着回答，“难道三个当儿子都不管老爹的生活？”

“管？要是有一个儿子管，老爹也不会自己一人孤零零地住在村东头的茅草屋里。”张女儿苦笑了一下。

“设个密码吧？”银行工作人员问张老汉。

“不用设了！”老汉回答。

“设密码！”女儿坚定地回答。

“不设密码！”老汉依然坚持自己的主张。

“不设密码不安全。”银行的同志和张老汉女儿一起说。

“是啊，挣个钱不容易，设个密码安全，保险。”我也给张女儿帮腔。

“不设！”张老汉依然回答，根本就没有商量的语气。

“设个密码吧，存折你拿着，密码我自己知道。”女儿还是在规劝张老汉，“我啥时候花过你的钱？”女儿看着老爹的脸说。

“不设密码！”张老汉有些生气了。

争论几句了，银行的工作人员也着急了：“不设密码，我就给你们办了？”

“行！”张老汉洪亮地回答。

存折办好了，银行大厅的围观者有人发话了：

“不设密码，老头子挂着他的儿孙哩，一旦儿孙向他伸手时，他好给儿孙们取钱啊。”

“到那时，老头子说不定还会把存折交给儿孙呢。”

“看是闺女给的养老钱，其实闺女一分钱也得不到！”

“当老人的，现在都是这样的：伸手向闺女要钱，然后再帮衬儿子。”

议论归议论，张老汉哪还顾得上这些，手里握紧刚办好的存折就要走出银行大厅，我细心地观察了一下这对父女俩儿的面部表情：张老汉的嘴角微微地向上翘着，女儿的脸却有些委屈似地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