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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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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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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厂长

近日工厂检修,这天上午,几位工友正好休息闲聊。大伙正商讨着中午的饭局该如何打发时。技术员郭亮大声说:“盼着谁,就有谁;大伙请看,‘宋厂长’来了,中午的饭局有指望了。”

顺着郭亮的目光向工厂大门口望去,果然,一个看似精神抖擞的人正向大家走来,脸上似乎还洋溢着满足的微笑。

来人蓬松的头发下掩盖不住丝丝的疲惫,手上的烟卷忽明忽暗地冒着白烟,白色短袖有些褶皱,但也飘忽了几下,五粒钮扣不知何时竟少了中间一粒,微微向前倾斜的身子让人看出他已过不惑之年。

“这货,不知昨晚又在哪战斗了一夜,也许是丰收了,兜里有货了,又来找我们寻刺激的吧。”一个工人师傅笑笑说。

“这家伙,他不是姓郭,叫郭什么,郭晕子嘛,怎么叫他宋厂长呢?”刚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的工人小李疑惑地问。

来者越来越近,郭亮赶紧给大家使眼色:“甭说了,甭说了,他听见不好看。”说完忙迎了上前,大声问候道:“郭老板,几天不见你来了,又到哪里挣大钱去了。有本事了,有出息了,发财了,也不来看弟兄们了,看不起老战友了。”郭亮的一席话打发得来人心里舒服极了。来人连连摆摆手,潇洒地向大家递着烟、嘴里还不停地炫耀:

“昨晚和漯河的赵老板、张老板玩了通宵,赢了张老板200元,几个人非让我请客不可,这不,我借故出门方便一下就包个面的跑回来了。”

“那感情好啊,还是人家郭老板没说的,经常在外面混,接触的都是大人物,可一点架子也没有,还是和咱几个是牌友。” 一向好玩的工人小吕师傅也奉承起这人来:“要不再来几盘,打出个饭钱,中午也好为郭老板接风?!”

“傻媳妇屙一床——不费啥。”来人袖手一挥“整!”大伙就摆开了战局。

来者,郭老板,外号郭晕子,柏城县洪河乡郭庄村人,了解他底细的人都称他叫“二流子”。其平时游手好闲,无所事事,2003年前在中原省上山市承包过几个小水利工程,手中积攒了几万元钱。在邻居和村民的一片赞许声中,积蓄早已荡然无存,二流子就成了郭晕子,外人称其郭老板。

这年底,我们工厂招商引进了一条流水生产线,需要增建厂房一幢。2004年春节,他听说我们工厂的大项目后,自诩“郭能人”的他多方借资争取到了这个工程。由于我厂先期考察失败,厂房上马之日成了倒闭之时,“郭能人”顿时又成了“郭晕子”。

这天,他突然灵机一动: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一定要把投资捞回来。他信心百倍地告诉妻子:“现在当官的,没有不好色的,更没有不见钱眼开的,只要我和厂长们经常在一起交流感情,加强沟通,工厂会还我们钱的,况且这些投给工厂的资金都是我们借别人的呢。”

郭晕子开始了他的要钱计划。

一天,门卫好奇地问我:“郭晕子也到咱厂上班了?”

“咱厂没有招新工人呢。”

“他每天都早早地来,晚上半夜才走,他到底在厂里干什么呢?”

“打牌、喝酒、聊天和厂长沟通感情呗。”

“我一直把他当成咱厂的一名工人,别人来了,我还看看出入证,一看到他出现在大门口既不问缘由也不查证件,立即开门放他进来了。今年国庆节放假,有个加班的工友问我他是干什么,我说是加班的,现在,我才知道他是咱厂的编外工友。”

门卫越说话也就越多,我告诉他:“大伙上班时按时上班,下班时郭晕子就陪着玩两把儿,结局大都是工友赢钱,郭晕子输钱,时间久了,大家对他逐渐也亲热起来,毕竟他是工友们业余创收的一条捷径。”

今天,还真让大伙说对了,郭晕子昨晚和漯河的赵老板、张老板玩手气不错,赢了几百元钱,兜里有了货,就是来寻刺激的。大伙见他就像见财神一样激动不已。果然三十分钟不到,郭晕子就把中午的饭钱“贡献”了出来。

中午,大家在工厂食堂简单吃过饭后,趁着酒劲又唱又笑地接着战斗,第一次和别人玩牌的小陈师傅首次尝到了玩牌的甜头。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不由自主地哼着“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没有吃、没有穿,自有敌人给送上前……”听者小陈师傅跑调的歌词大伙笑得更开心了。

下午三点,郭晕子的衣兜见底了,大伙也玩腻了。小陈师傅来到郭亮的办公室里讨茶喝。他好奇地问郭亮:“郭晕子经常来打牌吗?”

“嗯。”

“他赢过牌吗?”

“赢过!”

“那他赢的钱呢?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哪像一个老板的样儿?”

“说来话长啊,”郭亮喝口茶,点了一只烟,缓过一口气说:“玩牌,跟打仗一样,没有常胜将军。常言说,不怕不会来,就怕信球起好牌,我们几个赢他的牌是分时候的,比如说今天,要想赢他的牌,大家提前就商定好了,几个人打一个人岂有不赢之理!有时候,我们也知道这样做不符合游戏规则,怎么办呢,打牌人嘛都希望自己赢别人输。于是,我们就在他赢牌后开始要求吃饭、喝酒,这样他趁着高兴劲就会多喝酒、就会麻痹大意,酒后再玩牌时也就到了该他输牌的时候,我们就利用他不输完不尽兴的特点,一直让他把手中的银子乖乖地送给我们完才算结束。总之,一句话,他是输多赢少。别看他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但只要是他输了钱,他出手决不手软,即使有时钱不遇手他也决不赖帐。”说到这里,郭亮叹了口气说:

“人吗,最大的敌人往往就是你自己。吃饭喝酒也好,赌博玩牌也好,外人胁迫的不多,多数都是自己自觉自愿的。”

“他还真和孔乙己不欠酒店酒钱一样,”小李笑笑又接着问:“大家知道他的性格这样,再算计着赢他的钱,那和外人玩牌时他应该也是有输有赢吧?”

“可不是嘛”,郭亮欲言又止地说:“他这个人啊,说起来话长,真要说起来又不知如何是好,他在外边干牌,也是要输就输个吊蛋净光,如果赢了,他就像换个人似的,出入高档宾馆,桑拿、冲浪、按摩、修脚等,俨然一个款爷架势。上次到咱工厂来,正好碰上我干完手中的活,他非要拉着我跟他一起去漯河的一个洗浴中心去消费,我没去。第二天,他一见我就嘲笑似地向我炫耀:洗浴中心档次高、消费贵,他和赵老板一下子就花掉小费500元、洗澡时又丢了1000多元。就这样,他一有钱就装大,一没钱就装蒜。他手中的钱一半送给牌友,一半送给情人。这就是大伙叫他‘老送’的来历。”

“喔——”小陈师傅点了点头:“他整天光干牌不做工,到那里弄赌资哩?”

“郭晕子常常流浪在咱厂部各个办公室里,比咱工厂的工人还牛气。时间长了,他跟厂领导都混熟了。他是无业游民,领导一闲下来,他就和领导一起谈天说地、打牌、解闷;工厂有客人来访,他还能替厂长陪客人消遣。不少外单位来人都认为他是咱们厂长新提拔的一位搞公关、抓接待的副厂长。所以,大伙都戏谑地叫他副厂长,背地里,大家谈论到他时也以‘送厂长’取而代之,来宾则叫他‘宋厂长’。”

“喊开后,人们就只知道‘宋厂长’而忘记‘郭老板、郭晕子’的称谓了。咱厂效益好的时候,厂长就让财务科优先还给他万儿八千的,可他经不住工友们‘老板、大款’的称赞,拿着一沓沓的钞票就和工友们斗起了地主、摸起了麻将。他的好战性格,手中的钱有时就不再值钱,他总是鏖战到手中空空如也才不得不起身离去。次数多了,工友们都掌握了他的规律,只要工厂一发工资,工友们就知道又是他腰包鼓的时候,大家还明白:他从工厂财务科领的款项不论多少,都只不过是从他手中过一下手而已,出不多久就会如数流入到别人手中。当然,打牌娱乐中的抽烟解闷喝茶钱、玩后就餐吃饭钱别人还是会管的。不少工友说,反正郭晕子的钱不是钱,他不输给咱输给别人,管他三七二十一哩。玩牌习惯了,大家也总结了一条规律:只要工友们手中拮据,就会有人乖乖地给大家送钱;只要有宋厂长在,工友们就有不少的外快赚!”

郭亮咽了口茶,大手一挥:“今天的例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完,俩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不久,我们工厂的生产如火如荼,经济效益日益看涨。宋厂长的投资欠款也所剩无几。这天,工厂召开职工代表大会,讨论工厂二级机构人员竞聘上岗的事。离开会还有5分钟的时候,工厂会议室的门前已聚满了工友,恰巧,宋厂长又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工人小吕师傅马上嚷到:“各位牌友,大家准备好啊,宋厂长来了。”技术员郭亮等宋厂长来到跟前,幽默风趣地说:“厂长,大家都等你先讲两句哩。”

“胡扯、胡扯。”宋厂长知趣地说:“一会儿,我给厂里结帐,完了,咱再来两盘弄个喝酒钱。”宋厂长一边说着,一边向厂长办公室走去。他的身后留下了牌友们一阵欢快的笑声……

“这情景咋和鲁迅笔下描写大家见到孔乙己的场面相识呢?”小陈师傅笑着说。

这年年底,宋厂长的妻子来到厂部找到厂长说起了丈夫投资到工厂的资金,厂长笑笑说:“不要以为我们工厂规模小,效益低,还不起你们的钱,你到财务科看看吧,我们早已还清了你们的投资,而且光还给你丈夫利息就有三万有余。”

宋妻看完财务科长递给她的、按有宋厂长指印的领款票据,一屁股跌倒在了厂长办公室的沙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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