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钱

1990年。是我参加教育工作的第二个年头。因为工作出色，校长提拔我当学校出纳。

那时候，我校没有出纳，后勤工作全由总务主任担任。总务主任姓刘，是一位部队转业军人。校长提拔我当出纳除了我工作出色外，更重要的是，校长考虑到总务主任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不久就要退休了。为不影响学校工作，保证学校后勤工作正常运转，校长有意让我提前进入学校后勤角色，一是为今后接手总务工作尽快熟悉业务，二是为了帮总务主任老刘一把。

这年元旦，是总务主任老刘正式退休的日子。元旦前夕的一天晚上，老刘找到我，说是趁元旦放假前把学校账目整理好，并及时转交给我，元旦假日过后，老刘他就不再来学校上班了。

一听说老刘真的就要离开大家了，校长再三嘱咐我说，就在今晚，提前准备两个小菜和一瓶小酒，等你们俩把学校账目交接完毕，咱为老刘同志举行一个简单的送别仪式。

按照校长的安排，交接仪式在学校会议室举行。为此，我早早地准备好酒菜，只等晚上老刘同志来赴宴。

这天晚上八点，我们几位为老刘同志送行的人都到齐了，就是不见老刘同志走进会议室。在校长的提议下，我走进了老刘的办公室。一进办公室的门，我看见老刘同志一边对照着账簿，一边拨打着身体一侧的算盘，算牌珠子拨打得啪嗒啪嗒响；再走进一细看，老刘额头上还冒着汗珠。

“刘叔，酒菜都准备好了，就差你一个人了。”走进老刘跟前，我委婉地告诉老刘，老刘抬头一看是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你帮我再算算，看到底是哪里出错了，这些账目我都算两遍了，还是差一分钱对不住账。”

“我还以为是啥大不了的事呢，看把你急的。”听老刘这么一说，我才知道老刘为什么还在拨打着算盘珠子，“别急，可能是你那个地方忘进一位或多进一位了。”

“不会吧，我一直是公私分明的，丁是丁、卯是卯，收支平衡两条线。”老刘一边解释，一边埋头查账复核，俨然一幅找不出缺少的这一分钱决不罢休的架势。

“收入账都清楚吗？”我问。

“清楚。”老刘回答。

“支出账目也明白吗？”我又问。

“明白，都有校长的签字。”老刘回答。

“结余现金还有吗？”我继续问。

“有，结余现金共529.21元，可我现在手中的现金是529.20元，不多不少，正好相差一分钱，就是不知道这一分钱花哪去了。”

我心急了：“刘叔，别复核了，这一分钱就算丢了，现在，我拿出来一分钱给你，一会儿，你当着校长等领导的面给我交账时，账款两清不就行了吗？”

“不行，你还没接账呢，我咋能要你的钱？就是这一分钱真丢了，也应该是我的责任，损失当然由我来承担。”老刘一幅倔强的样子。

看拗不过老刘，我再次规劝他：“别找了，等一会儿你交账时，我承认账目上有这一分钱算了，反正就这一分钱，难不住我的；现在，大家都等着喝你的送行酒呢，再等一会儿，恐怕黄花菜都凉了。”我边说边笑，可老刘同志依然还在对账，找钱。一会儿，校长也找上门来了，校长听说事情的原委后，哈哈一笑：“不找了，昨天我多花了一分钱。走，喝酒去。”

就这样，老刘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账本，我们三人说着笑着走向了会议室。

大家都是不胜酒力的人。一阵喝酒笑谈后，在大家的监督和公正下，老刘同志开始给我交账。接过账本，我笑着告诉校长：“我刚才已经和老刘核对过了，账目和现金余额都对。”经过两位副校长的复核，大家一致说：账目对，只是现金还差一分钱。

我赶紧回答：“放心吧，这一分钱老刘同志已经放到我的衣兜里了。”

这时，老刘同志还想辩解，只见校长笑笑：“都别解释了，这一分钱算我的。”

“喝酒，喝酒。”不管大家说什么，我一个劲地劝大家喝酒。

第二天早上，老刘连早饭也没顾上吃，他把办公室的钥匙交给我后就踏上了回老家的路。

送走老刘后，我回到老刘转交给我的办公室打扫卫生和整理房间，在老刘留下的办公桌下面，我惊讶地发现了一枚一分钱硬币。捡起这枚硬币，我自言自语起来：“你这枚一分硬币啊，害得老刘好苦啊，害得我们都为你争责任。”

这天上午，我找到校长，说起了昨天老刘为这一分钱耽误大家喝送行酒的事儿，校长笑了：“这个老刘啊，临近退休的这一刻，还依然保持着一位军人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