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每到年开春,爷爷便打起铺盖行李,扛一把镐,说是要去外地“做工”。到了学校,老师让我们写一篇《植树造林,绿化祖国》的小学生作文。后来,逐渐长大了,才明白爷爷他们那是去麟游崔木、良舍、镇头一带去种树了。
据《麟游县志》记载:隋朝以前,麟游是一个大树参天,森林茂密,牧草丰盛的地方。隋修人寿宫,伐北山之木,费时两年零一个月,隋亡唐兴,改人寿宫为九成宫,唐太宗、高宗多次来此避暑,伐木修缮宫室,随带文武大臣、妃子、侍卫前呼后拥,警卫部队二十多万人,他们都要烧锅做饭,垦荒筑路,破坏林木。此后历朝的战乱,特别是在国民党统治时期,麟游设立“千山垦区”,冀、鲁、豫等省沦陷区的灾民大量迁来麟游,强占荒地,乱垦滥伐,使大片森林惨遭破坏,建国后,党和政府提出还林还牧,年年开展植树造林,有计划地采伐林木,植被有所恢复。
爷爷他们那时就是去参加全公社组织的植树造林“大会战”。听爷爷讲,他们那时住的是生产队废弃的破窑洞,或者旧仓库、饲养室等闲置房屋,全部是用麦秸杆打的地铺,吃饭是生产队统一做的大锅饭,遇到雨天 或者是晚上、农闲时,还有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表演的秦腔样板戏,他那时候就开始跟着学习秦腔板胡了。
县志记载,1935年,德国林业专家芬茨尔一行来到麟游,考察树种分布,建议引进德国刺槐,后来,有人从外地带回刺槐苗种植,当地人视为罕见,皆呼洋槐。1953年县上引进刺槐籽,调运回一批刺槐苗,并将植树造林列入生产计划。建国后,政府带领全县人民,每年春秋两季,开展植树造林活动。万人上山,绿化页岭。连续三年沿页岭挖反坡梯田和鱼鳞坑。整地造林5万亩。百里页岭已成为郁郁葱葱的林带。1978年至1983年人工造林保存面积将近18万亩,至1989年人工造林保存面积28万亩。六十年 代以前植树造林,以鱼鳞坑和水平台阶整地为主,多是每年三月下旬至四月上旬,在河旁、路旁、沟渠种杨柳,在荒山荒坡种刺槐,六十年代后,逐步走上了一架山、一面坡、一条沟的集中连片营造。
位于麟游县镇头河滩的堡子山,也就是现在的县城所在地——九成宫镇的青莲山公园,逶迤数公里,一直向南绵延至岐山交界的箭括岭,其山峰最高处名曰青莲山,爷爷在那“做工”连续三年,也是他正式加入文艺宣传队的时间,他的板胡技艺有了进一步地提高。一个只有初小文化程度 的农民,不但学会了传统秦腔样板戏的演奏,而且还能拉几曲红色经典革命歌曲,他演奏的歌曲《山丹丹开花红艳艳》是标准的板胡变调指法C调26弦,其它变调指法如F调63弦、降b调37弦都很棒,这让我后来跟着他学习了好几年呢。爷爷一生只有两大爱好,一是栽树,第二件事就是拉板胡,他说他栽的树都是听着他的板胡声长大的。早上上山时,我见他盛一碗麟游县九成宫酒厂生产的麒麟酒,里面泡一个白面蒸馍,连吃带喝,整个一整天,不管山上的风有多硬,日头有多毒,从不见他喝一口水,也不见他喊一声乏,就像一头老牛默默地耕耘着,操劳着……
横亘于麟游县城南北的青莲山和碧城山,如两座天然屏障,俯瞰着这座小县城,如今,这两座山上植被丰茂,林木葱茏,数十万亩洋槐林到每年的5月中旬,如约而至,花儿开得恣意汪洋,花期持续10多天左右,整个县城都弥漫着槐花的香味,沁人心脾。有媒体报道这样描述:五月暖风吹扬,槐花起舞,将麟游县城装扮成一幅淡雅而芬芳的山水画:山峦起伏的沟壑间,数万株槐花满山遍野一起迎风怒放,串串洁白的槐花与浓绿的槐树枝叶,涌动雪一样的浪涛,相映成自然的盛景;深呼吸,那清香扑鼻的槐香令游客置身其中如临瑶林仙境,连空气也是香喷喷、甜丝丝的,仿佛在流蜜。据了解,麟游县的第一届槐花节(2012年举办)吸引了大批游客,提高了麟游消夏避暑文化旅游品牌含金量。麟游历史悠久,文化积淀深厚,隋仁寿宫、唐九成宫曾被誉为“离宫之冠”,留有《九成宫醴泉铭》碑、《万年宫铭》碑和慈善寺石窟等大量珍贵的文物古迹。境内山清水秀,风光秀美,森林覆盖率达到56.06%,享有“天然公园”和“森林氧 吧”之美誉,是避暑消夏、观光旅游的理想之地。尤其是进入五月,五十多万亩刺槐相继开放,漫山花枝累累,香甜之味弥漫整个县城,如人间仙境。每年这个时候麟游县的槐花都会吸引大量蜂农及游客前来采蜜、观赏,近三、四年来全县共接待游客近百万人次。
以花为媒,以节会友,以会招商。全国各地的文化知名人士来了,海内外投资机构的代表来了,中省市的领导和有关媒体来了,就连曾经在麟游工作过的领导和在外工作的麟游老乡都回来了,麟游县沉浸在槐花的海洋里,以赏槐景、品槐蜜为主题的旅游活动,给广大游客带来了全新的生态旅游体验。麟游变了,变得让爷爷再也认不出来了!
爷爷今年九十多岁了,身板还很硬朗,步履矫健,这大多得益于他开朗的性格以及早年艰苦的体力劳动的锻炼。今年的槐花节,县上本着节俭实用的原则,取消了大型文艺汇演,改制一新的县人民剧团自动放弃了外出挣钱的机会,给全县人民来了一个全方位的汇报演出,大戏唱了七天七夜,爷爷愣是坐在台下没躲过一天的空儿,他说,这下把戏瘾过饱了,这洋槐树也要看戏哩……
——原载《麟游文艺》2018年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