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太轻

骨头太轻

血脉，比村庄还老

【一】

一缕青烟从土里长出来，站在高处眺望

更多的，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拧成一股绳。

绳末系着一场风。抓住绳子

跟着风走，一个村庄

被一缕青烟钓起

收竿时，村庄

在青烟中陷得更深了

【二】

一条河缚住心房，陷入

最大的动脉。从动脉出发

生发出许多的支流。每一条

都养着一个村庄

今天，攀着河水逆向而上

愈是靠近，河水吟唱的节律

和手心的跳动越来越合拍

到达心房时，一个村庄的母本

被牢牢地抓在手心

【三】地下的部分

俯下身，埋首钻向地下

钻出许多暗流，紧紧地搂住大地

然后，回转身

钻出地面，向高处长，向远方探，举起

一方天空，生出

一簇不息的烟火

愈燃愈旺。缭绕的每一炷上

再滋出一簇。一棵树

就长成了村庄的模样

每每回到村庄，蹲下身，只向

一簇暗流

长跪——

骨头太轻

【一】打铁的人

被拣拾，被相中，被设计

一块铁矿石从石堆里沿着石的路

来到另一条路。这条路上

火比血色热烈，锤打声里充斥着浑荒之力，砧板的脸比黑夜还黑

一缸水深不可测，深陷的眼眶里藏着剜骨的刀

毛铁自有毛铁的命运，如一只蝉

在时间的虚无里，找到撑起时间的骨

鸣声把夏喊出裂缝，任流水般的风吹进来

吹出田野的饱满圆润

铁匠打铁，将乌锤亮，将厚锤薄，将重锤轻

打出一刃白云，然后

收割岁月深处的举重若轻

立秋日，一个打铁的人被铁打

【二】草笔

总有一些痕迹，是雪无法抹平的

一根白发从黑夜跑出来，挑出一段日子

就如，十万里高空煅打的雪花，封不住一根枯草的啄

一片雪纸上，草民执起草笔

歪歪仄仄的一痕文字，拖出踉踉跄跄的一行脚步

脚步如尺

又一根黑发上，人间的雪花循着刻度，将日子染白

【三】骨头太轻

一片雪花太重了。轻轻一摁，群山

就低下头颅，万物阒然无声

天空操起鼓槌，擂一下，一片雪花

砸下来，直至十万铁骑的蹄声，压过

荒芜，再举起万顷虚空

一苇一航

缓缓荡开混沌。千山之外

一根被雪花锻打的骨头，轻轻钓起

万仞雪山